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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隱秘的魏國往事與高平陵

司馬懿被曹爽折磨得很沒脾氣,但他也一直忍著,反正司馬懿也沒地方去,這個時候,雖然有三個國家,理論上存在競爭關係,但已經不流行跳槽了。直到我們的曹爽大將軍做出了一件事,把司馬懿逼的出了手。

這件事,要從曹叡的媳婦郭氏說起。後世對於高平陵之變,司馬懿為什麼和郭太后聯手這件事都說不清楚,我也想了很久,就試著在這裡解釋一下。記住,下面我說的並非所謂的史詩,而是一個邏輯鏈條,它可能有,可能沒有,所以,大家不要逼我去確認。我只能說,這樣的解釋really make sense。

無論什麼朝代,大家都要記住一句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和恨,曾經有恩於你,對你有用的人,就容易和你形成更緊密的關係,我想,在任何時代,這應該是一個人際關係的公理,或者,至少能成為一條定理。

曹叡的皇后郭氏,本是涼州下轄西平郡的大族,後來,諸葛亮派馬岱策反,西平的馬家舊部也就響應,反叛曹魏,結果被魏國鎮壓,鎮壓者就是曹真。打了仗就得有戰利品,那個年頭都窮,在西平那地方也搶不回什麼東西,那個地方就算你今天去搶,除了高原特產(西平就在現在青海一帶),也沒啥好搶的。所以,曹真就像很多征服者一樣,把當地一些看著順眼的人女子和小孩拉回洛陽,女子入宮,小孩嘛,可能就為奴或者當太監去了。這裡面就有個小女孩,姓郭。

姓郭的小女孩入了宮,很快被曹叡看上了,幸了以後,就和他爹曹丕說想保持長久的正當男女關係,曹丕找曹真來了解了一下,女孩家世可以,也就答應了,於是小郭就脫了坑,過上了比宮女稍微舒坦一點的日子。

中國人都知道,養閨女比養兒子又前途,因為閨女很多時候都愛操心,兒子就不是那回事,愛操心的都操到外邊去了,什麼工作啊、事業啊、錢啊,唯獨不操家裡事的心。閨女就不一樣,必須是以家庭成員建康發展為己任,雖然我不知道這個傳統是如何形成的,但生活中的各種事例確實符合這個印象的比較多。

小郭脫了坑,自然就像撈家裡人,自己家是當地的大族,響應諸葛亮的人也找自己家捐過錢,結果就變成自己家資助叛軍。小郭就找老公曹叡,看看能不能想些辦法,至少把自己爹媽兄弟撈出來,少過點苦日子。曹叡呢,小兩口還在甜蜜期,也就答應了,自己去找曹丕談到此事。曹丕很忙,反正那些地方已經收歸魏國所有,地方大族有時也被各種勢力脅迫,罪不至死,曹丕就交代曹真和司馬懿辦這個事情。

司馬懿對皇帝交代的事情向來辦得很認真,我是從兩個朝廷的任命發現司馬懿和郭皇后的聯繫,就是曹丕時代兩個涼州刺史(相當於現在的省委書記)都和司馬懿有不錯的關係(連著兩個,那就不該是巧合),一個是張既,這個人是當年司馬懿隨曹洪征張飛的時候,在下辨前線認識的,並結下私交;另一個是徐邈,徐邈以前是曹魏時潁川郡的長官,因為司馬懿老家在潁川,當時沒少求人家辦事。後來徐邈和司馬孚一起搞過經濟建設,再到後邊,徐邈變成了司馬懿的直接手下。俗話說自己人好辦事。辦小郭這種事,必須得自己人辦,你想,撈過去犯過叛國罪的壞分子出來,還得找地方安置,不是地方大員,那行事難度非常大(各位不信邪的可以去試一下)。

家裡人都撈出來,這對小郭來講,這是需要終身感恩戴德的事,女人翻臉容易,但記恩記得也長,司馬叔叔自然成了心中天神一般的存在。現代人一談起男女之間的關係,如果倆人不錯,必須有肉體結合的嫌疑,否則違背天理。所以,有的還懷疑司馬懿和小郭搞過,質疑司馬懿的男女關係和作風問題。我不得不說,在那個年代,一個皇宮裡的女人,特別是後來還封為皇后,隨便出去和別人開房,難度相當大。司馬懿也不大可能和皇上開著會,半路出去和皇后趁機搞一炮,回來接著發言。你要是非拿現在領導辦這種事的可行性去解釋司馬懿和小郭,我也確實沒辦法。曹叡在位的時候,對司馬懿很尊重,我覺得榮升為皇后的小郭是出過力的,而且,司馬懿曾經在自己還沒成勢的時候就那麼儘力幫過自己,你有什麼理由去質疑人家?

我有底氣做上面的推演,是因為我沒忘記中國有四個字:人之常情。一個女子,家裡犯下大罪,自己後來熬出頭,不可能不儘力幫還活著的家人脫身(儘管大的案子不可能翻)。而她又沒有足夠的勢力暗箱操作,所以,只能讓曹家做這個事。曹家接了這個事,就必須讓很貼心的人去做,這個貼心的人要把這事交給自己心腹去搞,辦不好是要掉腦袋的。

現在的曹爽比皇帝還皇帝,放眼大魏,自己這麼勞心勞力的,什麼時候是個頭?責任啊!可偏偏有一天,自己的秘書整理父親曹正的遺存文書,向自己報告了這麼一件事,那就是郭太后(對現在的小皇帝而言)的家庭居然與司馬懿大有瓜葛,這還了得!曹爽開始睡不著覺了,搞來搞去,老曹家內部出了內鬼。那自己這麼多年的努力還有什麼意義?他看了那些文書,是當年司馬懿辦完郭家的事給曹真的報告。原來司馬懿還有這麼個撐腰的,我說腰桿怎麼這麼硬。

目標設定了,行動計劃也就好制定,讓這個女人滾蛋。曹爽頭腦很簡單,一般官當到比較大的時候,思維和底下的人大有不同,很多我們顧忌的事情,在大人物腦袋裡一文不值,但我沒說大人物凡事都能成,其實很多大人物死就死在顧忌太少上。曹爽認為,清理太后這是曹家自己的事,是家事,不是國事,自己現在相當於曹家的家長,自己在執行家法。你看,什麼是國事什麼事家事,曹爽認為自己定義就可以,這就是領導和下屬的區別,當然,領導並非長生不老,他們有時也得接受傲慢帶來的死於非命。

曹爽領著一群人讓郭太后搬家,小皇帝曹芳當然沒意見,因為這個媽總管著自己。歷史上對曹芳的身世有一些爭議,撇開郭氏是不是他親媽不說,反正對於正處於叛逆期的曹芳,誰管我誰就是壞蛋。其實在很多影視作品裡,我們經常可以看到,父母雙亡的孤兒跟著一個二貨舅舅或者叔叔,都沒什麼好下場,因為這孩子長不出個人樣來,其實真實生活里不也是一樣嗎?無論誰,帶好一個孤兒的難度都不比治理好一個國家更小。

此時的小郭已經變成了中年郭,世道已經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世道,曹家由一個自認為天才的二貨把持,自己這個所謂的太后也只能看著,她有理由產生很多不滿,也有很多恐懼,但她知道,曹爽不是這個世界的神仙,自己也不用坐以待斃。

曹爽看上去已經是日月神教,一統江湖了。可是,畢竟還有很多人掌握著這個國家的資源和權力。我們也都清楚,人一旦當了領導,都會覺得別人手裡的東西狗屁不是,二判斷的依據是,只要我的官比其他人大,那麼,他們都要聽我的。已經順了快十年的曹爽,終究還是不懂忠誠是什麼東西。

大領導來了,你像一隻小泰迪一樣對大領導搖頭擺尾,那不叫你表達你的忠誠,實際上,你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忠誠這東西,只能逐級傳遞,注意,是逐級。這個級,不是指行政級別,而是在不同系統里的級。當然,很多人會拿當年全國人民效忠毛主席作為反例,我也可以說,我的理論經得起這個檢驗。因為當年毛主席還有另外一個身份,紅衛兵領袖。在紅衛兵的系統里,只有兩種狀態,一個是領袖,另一個就是紅衛兵,這是個政治組織,但也有一些宗教組織的成分在裡面,就像教眾那樣,雖然世俗主教也分級,但在主的面前,都是一樣的。即主是A,其他人等都是B,只有兩個態。但在行政體系里,這個狀態不存在,科員效忠科長,科長效忠處長,一級一級靠上去,讓一個最底層的人像崇高的總裁直接效忠,不存在這個機制,除非這個底層人物和總裁在另外的小系統中有緊密的關係,例如同鄉會、同學會、親戚、師生、……所以,領導一呼,大家是可以應的,但忠不忠的,只有這些下屬自己知道,99%的領導會默認所有比自己級別低的人都忠於自己,而且,他們在耗盡畢生的力量去實現自己的這個夢想。

司馬懿效力大魏近40年,一步一個腳印從機關、部隊、地方、中央干到了一品大員,他身上蘊藏的能量,是曹爽嚴重低估的,他在軍隊和政治系統有無數門生、信徒。曹爽認為軍隊里和政府里的組織人事系統都由自己的人做主,都快10年了,也該把這些老人的勢力清理得差不多了。他們應該已經是廢柴了。一千多年後,也有人犯了同樣的錯誤,當然,結局也是一樣,犯錯的人輸了,而且是一敗塗地,永無翻身可能。

我不是歷史記錄的搬運工,不想再去八卦曹爽怎麼被司馬懿幹掉的。我只想說說我對高平陵事件的看法。作為一開始,曹爽驅逐了郭太后,並將其定義為曹家的家事,如果這個邏輯成立,那麼後來郭太后搬來司馬懿,殺了曹爽,這仍然可以理解為郭太后處理家事。除非,你一開始就受了曹爽的好處,或者說,你認為只有男人有處理家事的權力,而女人沒有,也不該有。三國志記載「帝(司馬懿)於是奏永寧太后(中年郭),廢爽兄弟」。看見了吧,這是定性。

很多後世的人更樂於說司馬懿造反,以純粹的結果導向看,造反動機最強烈的,就是自己當話事人(或者直接說是皇帝),可司馬懿那年已經70歲了,他作為曹丕的託孤輔政大臣,正一品,原本就是朝廷里的話事人。從中國歷史的實踐看,從來沒有人為了自己兒子當皇帝造反的,每個人都是為了自己才造反,這個邏輯大家都認可?當你說,兒啊,你爹這麼做都是為了你,一般你媳婦都會鄙夷地啐上一口,其實是為了自己,不是嗎?司馬懿做這個事,動機複雜,他可能受了郭太后的託付,這樣,自己出師才會有名,司馬懿不會因為自己不爽對曹爽如何如何,他都忍了快10年了,自己又這把年紀,不知哪天就死了,何必折騰?他也可能覺得曹爽這麼造對不起曹操、曹丕和那些打江山的人,一個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地盤被搞得烏煙瘴氣,老人一般都會嘆息、發牢騷,這很正常,但這絕不是他殺曹爽的充分必要條件。但他能殺,說明他的底氣足,從魏國朝里的情況看,除了曹氏子弟後來起兵反抗(很快被鎮壓,也沒有形成燎原之勢),朝中的局面並未失控。從三國後期的走勢看,魏國保持了三個政權中最強大的地位,並把吳國、蜀國甩得越來越遠。司馬懿重用的鄧艾(草根)、鍾會(鍾繇之子)、杜預(司馬懿女婿)、王濬(徐邈女婿)這些都是魏國、晉國的重臣,文武兼備,在滅國大戰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如果說司馬懿的殺只是為了重新執政,那麼,他的這個舉動從實際效果看是不錯的,因為講哲學並不能講死魏國和吳國,只靠曹家和夏侯家的人也統一不了天下。如果曹爽接著執政,那麼三個國家只能比誰更墮落。

權傾十年的政治新星曹爽曹大將軍,帶著自己還沒完成的、排的滿滿的日程表,就這麼含恨去了。很多人都認為曹爽死後,司馬懿專權。我想對持這些觀點的人說,你看清楚,如果不是曹爽中間插一杠子,司馬懿在公元236年(曹丕逝世十周年)就該專權了,因為那一年,四大輔政大臣中的三人曹真、曹休、陳群都先後離世,按道理,也該他專權的。而司馬懿除掉曹爽,已經是249年了。有什麼問題嗎?難道這權,曹爽專得,司馬懿就專不得?而者原因只是曹爽姓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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