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紅河谷外的江孜城

像是茫茫荒原，近看卻色彩飽滿，滾滾紅塵般的青稞地在喜馬拉雅的雪山下閃著金光，河畔的村莊總能遙望到高聳的宗山城堡。在日喀則和拉薩已經不復往日之貌的今天，西藏兩大城市中間的江孜，依然有著家長里短的古老街區，並與麥香里的村莊生活緊密相連，人們在勞作之餘，也不會忘記去白居寺里的十萬佛塔朝拜。車輪滾滾的摩登當然不斷改變著生活，但江孜的篤定，會讓你覺得現代化的西藏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不是我一個人這麼想，如果你看過書雲拍的《西藏一年》那部紀錄片，一個闖入者對江孜城鄉日常生活有預設的記錄，就會覺得江孜比拉薩和日喀則都要可親得多。它的優雅來自於上蒼的恩賜。雅魯藏布江最大的支流年楚河造就了西藏最豐沛的田園景觀，而江孜就是這朵鮮花一樣的河流結出的最甜脆的果實。夏天一望無際的油菜花，秋天金黃的青稞地，讓你很難想像這片谷地的平均海拔竟然已接近4000米。這是世界最高處的農耕文明。就算焦點常常被人移到其抗擊英國侵略的那一年，你也無法忽略它與生俱來的大地之魅。

1907年，亞洲腹地最偉大的旅行者斯文·赫定從印度悄然進入西藏，勘測了岡底斯山和藏南的大片地區。這個斯堪的納維亞人費盡心機地剃掉鬚髮，在臉上抹顏色，化裝成蒙古人，試圖以一個朝佛者的偽裝進入江孜和拉薩。最終被警覺的藏軍武裝逮捕。進藏時的他所攜帶的130隻牲畜，抵達日喀則時僅剩下兩匹馬和一頭騾。

然而此時的江孜，已不復大門緊扣前的純真年代狀。那座千年歷史的、俯瞰著茫茫年楚河谷的宗山城堡，3年前已經被英國人攻破，抵抗數日後自盡的藏兵們成為百年後愛國電影《紅河谷》的主角，江孜本身卻成為了西藏的通商口岸，英國人在這裡建起了郵局和醫院，雪域王國的大門被打開了，而這一開就是五十多年——一直到1957年3月，尼泊爾駐紮在江孜的廓爾克軍人才全部離開這座城市。某種程度來講，江孜一直是拉薩的前哨，它承擔了容納布達拉宮和噶廈政府不願直面的異教徒、現代物品和外國人的責任，成為了一個緩衝地，最後逐漸把拉薩河谷也帶進了20世紀的摩登中。

江孜城西南約2公里的江熱鄉班覺倫布村，有舊西藏大貴族帕拉家族的祖業莊園——帕覺拉康莊園，這是西藏罕見的保存完整的領主莊園，能敵過幾十年前的風雨，原因是階級鬥爭的需要——就像劉文彩在四川的家一樣。

帕拉家族來源於不丹，先後有6人擔任過西藏地方政府的噶倫，是西藏出任噶倫最多的貴族家庭之一，可謂權傾一時。1959年，帕拉三兄弟出逃流亡，他們的居所最初分配給「翻身農奴」居住，後來闢為展覽館。

這座有著82間房間的莊園很好地體現了江孜的貿易地位所帶來的繁盛。在一間陳列莊園主生活用品的房子里，各類奢華名貴用品琳琅滿目，金銀器皿、珠寶首飾這些自不用說，鋼筆、勞力士手錶這些摩登玩意應有盡有，太太的梳妝台擺著歐洲的化妝品。除了洋貨，也能看到不少漢地的影響，在傳統的藏式傢具中，也混進了一些《紅樓夢》和《西廂記》的雕塑，上海灘的月份牌也輾轉進來了。那很可能是從他們老家不丹到加爾各答的海港進口的，在今天，上海的好東西，已經可以直接經幾天的火車來到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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