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節專稿】他鄉客
他 鄉 客
紅房子
坐在時光里，自然地想起時光里的事，歲月里總是有那麼些個片段，無論你走到哪個路口，任憑你怎樣撕扯，它都會深深地留刻於記憶中。
——題記
那一年，我帶著滿身的朝氣，畢業回到了家鄉的那所學校，在憧憬與些微的落寂中開始了自己的教書生涯。
這是一所乾淨的學校，臨山，靠河，人少，一條開闊的大路在它的左側向遠方延伸開去。說它乾淨，是因為整潔的校舍綠化得好，花兒、草兒、樹木一排排整齊地栽種；說它乾淨，還因為校園裡的孩子們都穿戴整潔，無論新舊，都洗得一塵不染。雖然身處大山，可是文明、善良與淳樸在這裡一樣不少，甚至城市裡好多沒有的，在這裡都有。
我最喜歡的地方是教室後面的那片空地，裡面有葡萄架，山楂樹，排列整齊，而且樹下還栽種著草莓。記憶中，草莓把粉紅的果實頂在頭上，看著都叫人流口水；葡萄熟了，掛滿了架，由青到紫，每每經過，真是一道美麗的風景；山楂紅了，燈籠似的掛滿了枝頭，然後是不知不覺地落滿了地，秋葉是蓋了一層又一層，可是孩子們並不去撿著偷吃。
校長是一位爽快的人，她一笑起來「咯咯」的，笑聲會傳出好遠。記得那日間操上，校長滿含笑意地表揚孩子們遵守紀律，任憑果實掛在枝頭，落在地上，作為獎勵，校長笑著說：「孩子們，把那些山楂撿回來我們一起吃吧。」於是孩子們嘰嘰喳喳地歡笑著飛奔而去，就像那撿拾稻穀的鳥兒。這時，我才知道原來他們並不是身處大山見慣了山楂，吃膩了山楂，而是他們懂得什麼時候該撿，什麼時候不該撿。我被他們感動了，那一刻我便愛上了他們——山裡的孩子，就像那藍天上的白雲，就像那高空中的鳥兒，純潔、善良、歡快，而他們更是那峰巔上盛開的花朵，自自然然地美麗著！
我的辦公桌里常常有孩子們偷放的雞蛋或水果，當我詢問是誰放的時，他們誰也不應答，於是我憑著感覺返回去，可是不知何時雞蛋和水果又偷偷地被送回來。那時，我小，又剛剛畢業忙於教學，粗心大意的，當我再打開辦公桌抽屜時，那些果子和雞蛋都已經壞得不能吃了。我好心疼，真的心疼，因為那是孩子們捨不得吃的好東西啊！
我愛這裡，愛這裡的孩子，愛課堂上他們專註的眼神，愛課下他們天真的笑臉。課間，我還和他們一起做遊戲，像個孩子一樣，其實和他們生活在一起，我就是個孩子。
還記得那年秋天，為了完成上級下達的任務，我和孩子們一起在山間採摘山芝麻籽，成熟的山芝麻需小心採摘，否則芝麻殼爆裂，裡面的芝麻就撒了。可是任你怎樣小心，山芝麻也難免會撒滿山間，因為秋日的陽光太足了，有些殼已經被曬爆裂了，但是孩子們比我有經驗，他們告訴我怎麼採摘更合理。我和孩子們在那片大大的曬穀場上，拿著小棍兒敲打著山芝麻稞，我們被秋日正午的陽光暴晒著，但是收穫的喜悅卻飛出曬穀場，傳滿山間……
那群孩子真的是懂事又可愛：男孩子活躍、熱情，女孩子陽光、燦爛。那個歌聲如夜鶯一樣婉轉的女孩子，精靈、美麗，總會帶著陽光般的笑顏，她的笑就像家鄉的天空，是那般的澄澈與明亮。那個拖沓的做事有點凌亂的男孩子，他總是喜歡在我的身邊繞來繞去，一口一個「老師」地叫著，著急時甚至有些口吃。我從未嫌棄過他，甚至有些偏愛他，因為他有一顆聰明的小腦瓜，更因為這是一個自小就沒有母親的孩子……
在這裡，我收穫了知識，收穫了真誠，收穫了快樂，收穫了幸福，這一切都是孩子們給我的，都是故鄉的這所小而精緻的學校給我的。我深愛著那些孩子，他們淳樸的氣息猶如大山一樣厚重，河流一樣清澈。在和他們相處的一年半的時光是我教書生涯中最美麗的一段日子。
我愛這裡的一切。後來我調離了那個小山村，去了城裡，孩子們哭，我也哭，忘不了他們那企盼的眼神，對於他們，我真的是心存愧疚：農村的教育渴望著注入新鮮的血液，可年輕的老師來到這裡也只是暫時停停腳……
後來，在我調走後的某一天，我又回到了那所和孩子們共度的小學校，我還未走進校園，當時在勞動的孩子們中的一個遠遠地看到了我，於是他們成群地衝出了學校，旋風一般地向我飛奔而來，並且興奮地不停地喊著：「老師，老師……」就像見到了久別的媽媽，那一刻，我淚涌，我感到無比地幸福，我覺得全世界都是我的了，同時我也深深地自責著……
山裡的孩子純凈，他們就像校園內高空中的白雲，就像校園旁咚咚流淌的河水，多少年過去了，我依然不會忘記他們開心時的一張張笑臉，不高興時的一個個緊皺的眉頭，爭論時拳腳相加的互不相讓，互助時不分你我的關愛有加……時光飛逝，學生是教了一批又一批，但是他們，我親愛的孩子們永遠是我心底的一片柔軟……
十年前，我又改行離開了我曾經酷愛的講台。剛畢業時，我在家鄉，我富足，我快樂；現在我不在故鄉的土地上，我也沒有了講台，我知道，在精神的家園裡，我是他鄉客了……
後記：以此小文獻給即將到來的教師節，獻給我深愛的那些孩子們，獻給故鄉土地上那所乾淨整潔的小學校……
作者自述：
紅房子，女，東北人，喜歡寫字、拍照和聽音樂。擁有一座房子，供精神修養和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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