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策展人菲利普斯：中國藝術家和畫廊曾被熱情的市場迷惑

「從外國收藏者的角度來看，中國攝影在1990年代中期至2005年為全盛時期。各地的博物館和私人收藏家都開始購入中國攝影作品，」紐約知名菲利普斯對「澎湃新聞·藝術評論」（www.thepaper.cn)說，「但中國的藝術家和畫廊似乎被熱情的市場迷惑，創造出越來越多的作品，超出了市場容量。西方藝術投機商也介入了中國攝影市場，趁機炒作。隨著2008年金融危機到來，中國攝影的國際市場迅速癱瘓，至今也並未恢復。與此同時，隨著新一代極具稟賦的攝影師和專業攝影畫廊的崛起，中國攝影又緩慢地進入了外國收藏家的視野。」

克里斯托弗·菲利普斯在影像上海藝術博覽會

克里斯托弗·菲利普斯（Christopher Phillips）是紐約的一位獨立策展人。從2000年到2016年，作為紐約國際攝影中心的一位策展人，他組織了多場探討亞洲攝影的展覽。目前他任紐約大學攝影系的研究員，並且正在為瓦爾特收藏（The Walther Collection）籌劃2018年的大型中國影像展。瓦爾特收藏是一家私人藝術基金會，在紐約與德國烏爾姆均有展覽空間。

在影像上海藝術博覽會舉辦之際，「澎湃新聞·藝術評論」（www.thepaper.cn）對蒞臨上海的菲利普斯進行了專訪，他談及了攝影的發展、以及國外藏家對於中國攝影作品的興趣。

「從外國收藏者的角度來看，中國攝影在1990年代中期至2005年為全盛時期。各地的博物館和私人收藏家都開始購入中國攝影作品，」菲利普斯介紹說，「但中國的藝術家和畫廊似乎被熱情的市場迷惑，創造出越來越多的作品，超出了市場容量。西方藝術投機商也介入了中國攝影市場，趁機炒作。隨著2008年金融危機到來，中國攝影的國際市場迅速癱瘓，至今也並未恢復。與此同時，隨著新一代極具稟賦的攝影師和專業攝影畫廊的崛起，中國攝影又緩慢地進入了外國收藏家的視野。」

澎湃新聞：對於收藏者來說，怎樣鑒賞一件攝影作品？

菲利普斯：基於過去20年與收藏家打交道的經歷，我個人有如下愚見：首先要訓練眼睛，參觀頂尖博物館和美術館，仔細揣摩頂級攝影師的最佳作品；其次是鍛煉思維，利用書籍和網路，儘可能去了解感興趣的攝影師的所有資料；再次是確定自己真正的興趣點，或者是風景或肖像這樣寬泛的主題，或者是新聞攝影或時尚攝影這樣特殊的門類，又或者是個性很強的作品；最後是常與有經驗的攝影收藏家交流，向他們討教看待與理解攝影作品的方式。

澎湃新聞：攝影可以複製，特別是在網路時代，圖像的傳播和複製幾乎是沒有成本的。你怎麼看待原作的價值？

菲利普斯：現在網路上的照片非常多，多到難以置信，而且每天還在不斷增多。這種情況下，那些吉光片羽般的照片就很難遇到。這些照片的視覺衝擊力永遠不會消退，每日相看都不會厭煩，而它們的創作者通常是異於常人地敏感，還有自己堅定不移的世界觀。大眾媒體與網路上每天大量湧現的照片和這些人的作品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邊緣群體，良秀

澎湃新聞：怎麼看這類型攝影藝術博覽會的角色和作用？貴機構會以怎樣方式參與其中？

菲利普斯：攝影藝術博覽會已經成為推動整個攝影市場前進的動力。博覽會可以聯合世界十數家頂級攝影美術館，為觀眾集中且直接地呈現古今攝影大牛的作品。觀眾對作品有任何疑問，美術館的工作人員都會進行解答。對美術館來說，博覽會上可以認識新的收藏家，而他們最終可能成為自己的買主。所以，攝影博覽會是集商務與娛悅於一體的，氣氛往往非常熱烈。

澎湃新聞：在全球範圍內，美國（紐約）的攝影處在一個什麼地位，有怎樣的特點？

菲利普斯：必須說明的是，我不確信全球範圍攝影是否存在。我到過很多地方，看到過許多地區的攝影情景和市場。它們各不相同，而且大部分都具有地區封閉性。歐洲、北美、亞洲、非洲和南美都是這樣。

在美國，攝影已經是一種確定且被認可的藝術形式，因此美國的攝影師的創作環境是比較優越的。有頂尖的藝術院校教授攝影，也有美術館定期做攝影展，還有博物館收集並展示最有新意的攝影作品。此外，報刊與藝術雜誌也會定期刊出關於現代攝影師的學術文章；個人收藏家為了中意的作品不惜一擲千金，藏品往往比博物館還要豐富。大型拍賣行的攝影部門也經常會推出震撼的稀世之作，且早有心急的買家在翹首期盼。

這樣看來，如今沒有哪種攝影方式可以統領攝影界。攝影手法百家爭鳴，從神秘的概念作品到私密的肖像照，再到實驗手法創作出的抽象作品，都讓人眼花繚亂，興味盎然。

看潮，楊泳梁

澎湃新聞：您曾編寫了「上海萬花筒」，以及其他一些中國攝影的展覽。能否簡單介紹你對中國的觀察和解讀？

菲利普斯：我1999年第一次來中國，此後每年都會來兩到三次，密切關注著中國攝影的發展。顯然，中國代代都有極具稟賦的攝影師出現，但卻沒有得到國內外應有的重視。中國攝影師必須繼續爭取自己的藝術家地位。除了一兩個特例，中國的所有博物館在展出或收藏攝影作品上都猶豫不決，而中國的藝術院校也還沒有成立有影響力的攝影系。但在廣東舉辦的連州年度攝影展上，中國的攝影作品質量相當高，中國的攝影師是非常多產且富有創意的。

印水，宋冬

澎湃新聞：2018年，您將為The Walther Collection策劃關於中國攝影和影像的展覽。能否簡單介紹一下國外收藏者關於中國攝影的收藏情況？

菲利普斯：從外國收藏者的角度來看，中國攝影在1990年代中期至2005年為全盛時期。這些年間，中國攝影非常有創造力，想像奇譎，具有很強的視覺衝擊力，因此各地的博物館和私人收藏家都開始購入中國攝影作品，但中國的藝術家和畫廊似乎被熱情的市場迷惑，創造出越來越多的作品，超出了市場容量。西方藝術投機商也介入了中國攝影市場，趁機炒作。然而2008年金融危機過去，中國攝影的國際市場迅速癱瘓，至今也並未恢復，大部分攝影師的作品價格都在下滑，僅有一些經典攝影師，比如宋冬與張洹，還保持著作品的價值。隨著新一代極具稟賦的攝影師和專業攝影畫廊的崛起，中國攝影又緩慢地進入了外國收藏家的視野。影像上海博覽會這類專業的攝影博覽會無疑會進一步提升外國收藏家對中國攝影的興趣。

家譜，張洹

澎湃新聞：能否介紹一下即將舉辦的展覽？呈現中國攝影近年來怎樣的趨勢和發展？

菲利普斯：我現在正為The Walther Collection做一個中國影像媒體項目。The Walther Collection是阿圖爾·瓦爾特創辦的私人收藏機構，他曾長期擔任紐約攝影藝術中心的委員，在2001至2005年間，我陪同他多次到訪中國，那時起他便開始收藏中國攝影作品，之後轉向當代非洲攝影與視頻作品。2010年，他創立私人博物館The Walther Collection，在紐約與家鄉——德國烏爾姆均有展覽空間。去年他建議可以擴大中國攝影作品收藏，增加近年的新作。於是，目前紐約的瓦爾特展廳就在舉辦一系列小型中國攝影展，2018年夏季，德國烏爾姆將舉辦一場大型中國攝影展。對我來說，這個項目讓我有機會回歸中國攝影與媒體藝術，並檢視到2005年以來的變化。我現在還不能透露展覽的具體信息，因為作品還沒有最後敲定，但就我自己而言，中國過去十年攝影藝術的革新逐漸放緩，但是視頻與媒體藝術越來越有活力。

澎湃新聞：中國攝影師要如何得到國外收藏家的青睞，您有什麼建議？

菲利普斯：首先中國攝影師要經常去參加國外的展覽，儘可能尋求機會接觸市場；其次，要有作品集意識，用作品集將創作歷程串聯起來，是比較有吸引力的。

【延伸閱讀】阿圖爾·瓦爾特的攝影收藏之路

阿圖爾·瓦爾特對攝影收藏的熱情源自於奧古斯特·桑德（August Sander）拍攝的人像，它們讓在德國南部長大的瓦爾特深有共鳴。桑德的照片以一種冷靜客觀的態度在自己的同胞中找到一種原型——德國人的真正性格。任何人看到他的照片都會感受到：這就是日耳曼民族。這位照相館師傅不只是拍一張張肖橡，而是拍了整個時代，為時代留下了臉孔。

鐵道員，奧古斯特·桑德

1996年，古根海姆博物館展出非洲攝影作品。阿圖爾·瓦爾特首次見到塞義竇·凱塔（Seydou Keita）的肖像照片。凱塔與桑德手段相似，均採用百科全書式的量化方法，拍攝不同行業、不同年齡、不同性別的人，反映當代非洲社會的變遷。這種似曾相識卻又極其陌生的面孔引起了他的極大興趣，他親自深入非洲，了解非洲文化，並發掘有潛力的非洲攝影師。

Funeka Soldaat，扎內萊·穆荷利

比凱塔晚10多年出現的馬利克·西迪貝（Malick Sidibe），將自己的身體作為拍攝對象的塞繆爾·福索（Samuel Fosso），記錄安哥拉難民的蓋伊·提立姆（Guy Tillim），以及關注性別身份的扎內萊·穆荷利（Zanele Muholi）等都在他的收藏之列。這些照片有些從種族學人類學的角度出發，有些採用反檔案模式，還有些特意使用疊加手法，揭露殖民文化的影響。瓦爾特表示，非洲攝影的收集是系統、深度的，比較貼合非洲文化；並且收藏不以單張為主，大都是攝影集，可以表現攝影師的完整創作歷程。

為無名山增高一米，馬六明

近幾年，瓦爾特的興趣點轉移到中國攝影，收藏有宋冬、楊福東、張大力等攝影師的作品。他認為中國攝影所表達的藝術理念非常新，不過他看重的仍然是藝術家背後做的功課、對文化的理解及調查。2010年The Walther Collection成立，致力於研究、收藏、展覽和發表攝影及影像藝術作品，時至今日，他的收藏可以說已能夠與國際主流博物館相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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