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龍散文：閑話建始
秦國龍
筆名，在下無言。1952年生，中學高級教師，現已退休，暫移居北京。退休後開始文學創作，曾有幾十篇散文在各級正規刊物上發表。現創作有長篇自傳體小說《三十功名塵與土》已脫稿。2015年成為建始作協會員。
閑話建始
要說建始這地方，實在沒多麼驕人的輝煌歷史，千百年來都名不經傳；它實在不能去同北京、上海及蘇杭二州相比——它們是西施，是貂蟬，是楊貴妃！倘若要把建始這地方賦以人格化，硬要以一個人來做比喻的話，那它實在沒有傲岸的品貌和高貴的身價可言，終究算不得一個偉丈夫。然而，它清純、質樸、柔情、年輕，渾身洋溢著青春的氣息，充滿著無限的生命力，卻猶可算得一小家碧玉！梁實秋先生說，任何東西都只要有特點，有特點就可愛——那建始就很有特點，就很可愛！
首先來講，建始的氣候好。它地處北溫帶的內陸腹地，氣溫常年保持在零到四十攝氏度之間；尤其近些年來，更是天不旱雨不澇了，更顯風調雨順了——據說這很可能是與三峽大壩的建成有關，因為與建始緊連的周邊環境得到了極好的改善。冬不見冷，夏不顯熱，是上好的宜居之地。春夏秋冬，四季分明——春天很可愛，萬物復甦，鳥語花香，「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夏天充滿希望，「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煙」；秋天很富麗，天高氣爽，瓜果飄香，層林盡染，漫山紅遍，「萬類霜天競自由」；冬天極溫情，也偶有雪花飄零，「須晴日，看紅妝素裹，分外妖嬈」！在建始，素有「二四八月亂穿衣」之說，其實，又豈止是二四八月亂穿衣，據我看是一年四季皆可「亂穿衣」。你每每隨眼可見，一群群的小姑娘，總是穿著厚實的深色短上衣，極矮的低腰褲，暴露著粉白的肚皮和溜圓的肚臍眼兒，「用第三隻眼看世界」，滿大街地招搖。也每每能看見，三五幾個年輕之少婦，上身穿著特別時尚的外衣，下身卻穿著一方極短的褲頭，很緊地籠在腚部和胯間；腳上又穿著一雙高幫的大馬靴，整個腿部那三分之二的地段，卻穿著一雙或是幾雙薄而透明的長筒襪子，那修長而纖細的兩支美腿，儼然是兩隻粗細不一的白水蘿蔔，忽閃忽閃的，很耀眼，特肉感，盡顯風姿，卻亦惹得男士們好生遐想！——穿著厚實的衣服和大馬靴，足見實在不熱；暴露出嫩白的肚皮和耀眼的細長腿，又足見全無寒意。農諺說：「冷在三九，熱在三伏」，其實在建始，即便是三九天，我看也很少低於零度，一般都在十幾度上下；也即便是在三伏天，我看也很少高到四十度，一般就在三十一二度而已。嗚呼，消受這樣的日子，實在相宜，舒坦！
其二，就因為氣候好，亦所以物產豐富，尤其頗多土特產。馬坡的綠茶，久負盛名，暢銷省內外。用它泡出的茶水，綠艷艷，光粼粼，澄明清亮；氤氳的絲絲縷縷中，滿載著宛轉而含蓄的清香。我也喝過龍井，也曾品嘗過鐵觀音，其實，我看並不比我們的馬坡茶或陽坡茶會好。我以為，世界上有很多的東西，也只是個名氣，真乃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也：「北京的白菜運往浙江，便用紅頭繩系住根，倒掛在水果店頭，尊為『膠菜』；福建野生著的蘆薈，一到北京就請進溫室，且美其名曰『龍舌蘭』（魯迅語）。」據此，我也曾私下裡想，倘若硬是把建始的茶葉說成是從美國的或是英國的一個什麼旮旯里弄來的，那它恐怕一夜工夫輒會身價倍增了，從而準保會進入奧運會或是聯合國什麼的也不可知！還有關口的葡萄也是非常不錯的：綠的像珍珠，像翡翠，晶瑩剔透；紫的像瑪瑙，像龍眼，光鮮亮麗。不管綠的還是紫的，只要放進一顆到嘴裡，你就覺得甜味似蜂蜜，香氣如幽蘭。也還有景陽河的核桃和梨，那也是遠近聞名。景陽核桃的外殼，特別薄和脆，俗稱「紙核桃」；享用時，只須用食指和拇指輕輕地一捏或是一捻，它的殼就破了，碎了；把它吃進嘴裡，只覺得油而不膩，濃郁的香味中，似乎還有淡淡的甜味兒，且回味無窮，因此亦便會促使你生出對它的一份戀情和貪婪！景陽梨是以個大、皮薄、味甜而著稱。此種水果，乃是我們建始人逢年過節、饋送親友以至於上醫院探望病人的必備品物。在建始，除了核桃板栗、梨子蘋果「等苞茅橘柚」外，也還盛產被譽為水果之王的獼猴桃，它有人工栽培的，也有山裡野生的。有的村莊，房前屋後，漫山遍野，一叢叢，一簇簇，枝枝蔓蔓，碩果累累，你若是身臨其境，卻儼然是置身於東海龍宮或是孫猴子的花果山！縣裡還成立有專門的獼猴桃種植協會；種植和發展獼猴桃，早已是發展縣域經濟的一門特色產業。
其三，你倘是在外面呆得久了，你還會突然發現，我們建始人比哪兒都講究吃。蘇東坡說：「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建始人卻是要求更高：是既「不可居無竹」，又是「不可食無肉」。建始的民居，本來就是典型的南方建築特色，一座座漂亮的鄉間小別墅，零零星星地散居著，也每每蔭掩於果木和竹林之間。建始乃為山明水秀之地，原本是各種竹子盛產的地方，實在沒得「可」與「不可」的問題。倒是對於吃，卻有著十分的刻意和講究，建始人講究吃，也會吃，有著一份吃的獨特風味兒。
我平生天南地北，也算去過一些地方，吃過北京的烤鴨，天津的「狗不理」，也吃過武漢的熱擀麵和海南三亞的大排檔；然而「歷盡滄海難為水」，總覺不及建始的合渣、臘腸和臘豬蹄兒好吃。我甚至覺得，哪怕是肯德基的漢堡包，也遠不及建始農家的「炕洋芋」。老實講，我這並不是愛屋及烏，或是故意褒獎！所謂「合渣」，是用黃豆磨成的，豆渣豆漿一起煮，再把裡面加些細細的菜末和適量的鹽即可，吃起來清香可口，是最好的下飯菜。所謂「臘腸」，是農家以自家喂的豬、選用最好的瘦肉和五花肉灌制而成的；十分講究工藝和配料。灌制完了，還要晾曬和烘烤；烘烤要選用香柏樹枝、辣椒蕪子和稻穀殼做燃料。這樣烘出的臘腸色澤紅潤，具有獨特的味道。建始的臘肉就不用說了，因為它早就很著名了。所謂「炕洋芋」，做起來很簡單，不過要很有耐心才成：選用小個兒的洋芋，刮皮；用水煮（焯）到半成熟時撈起；再攤到鍋里，文火焙乾，直到結了一層很厚的枯皮後，再倒進適量的菜油到裡面，還放點鹽，再反覆翻炒，然後就可以美美地享用了。這「炕洋芋」吃進嘴裡，只感到是滿嘴的粉，滿牙齒的燙，滿鼻孔的香！
建始的「農家飯」最是好吃：炸一盤枯辣椒，夾幾坨霉豆腐，腌一碗酸黃瓜；炒一盤陰豆食兒，來一碗醡廣椒肉，再加一砵滾燙的合渣；伴著包穀面飯或「蓑衣飯」（方言：大米和玉米面摻和一起蒸的飯）吃，準保會撐得你出不動氣，走不動路！
其四，也許是山好水好空氣好、地土出的原因，建始的人也長得特好看，是個出帥哥出美女的地方。這個「出」字，當然是和「出洋芋」、「出紅苕」一樣，都是「盛產」的意思。男人們高大魁偉，英俊瀟洒，「十人見了九人愛」；女孩子們亭亭玉立，如花似玉，秀髮飄飄，風姿綽約，遠遠望去，彷彿整齊劃一，相同的模樣兒，個個都長得頗像劉亦菲和張靚穎，是那麼靚麗，又是那麼的甜蜜！毫不誇張地講，就連一些老男人老女人，都是那麼頗顯年輕而又韻味十足。前幾年曾和我鄰居過的幾位老傢伙就是這樣：靠我左首的老劉，原本是直奔古稀之年的人了，他卻整天的風風火火，到處去打鑼鼓，吹嗩喇，扭秧歌，跳交誼舞。看那架勢，倘若是得到機會，這老傢伙興許還要踮著腳尖兒去學學跳芭蕾舞呢！靠我右首的李主任也只比老劉小歲多光景，但你頂多也只能看出他五十歲的樣子——典型的老帥哥，酷斃了！他白裡透紅的小長臉上，愣是不長一根兒鬍子，也沒有一條皺紋兒，天生麗質，頗像舊時院行里的老鴇；他也每每玩笑連天，花里胡哨，沒個正經，就像個老妖精，常常會讓人笑得肚子疼！
近幾年來，我常待在北京——然而偌大的北京城，卻很難見得幾個俏男俊女；帥哥倒是能發現幾個，但又全都顯得老相，分明才二十幾歲的小伙兒，看上去卻足有四十歲！他們皮膚粗糙黝黑，毛孔很大，還皮翻翻的；嘴唇特厚，又不潤澤，是一點都不性感！有好多回我在公交車上和在地鐵里，見得我座位的旁邊，有幾個站著的像是年紀很老的大爺大媽，我欲趕快得站起來讓座，充分表現一回我「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然而等我瞪大了眼睛仔細一斟酌：才大悟，他們肯定還遠不及我的年齡！——於是乎，也很叫我遺憾又幸運了一陣子。
建始既然是「小家碧玉」，那她肯定也還是有些值得欣賞的好去處。譬如鄴州城邊的朝陽觀，甚是值得一看的。一座玲瓏的小山拔地而起，有兩面都是絕壁；整個山體都是由堅硬的紅砂層和大小不一的鵝卵石形成。岩壁上分明有洪水沖刷、蕩滌以及層層堆疊過的痕迹。不用問，那定是哪季冰川運動的傑作！山頂上，古木蒼天，濃蔭匝地，那一紅牆黃瓦的小巧道觀，就蔭掩於其間。據說，宋代大詩人黃庭堅都來過此山，並在一岩石洞里猶賦詩一首：「古木蕭蕭洞口風，昔人曾此出樊籠。崖前況有涓涓水，好滌塵襟去效翁」……「出樊籠」、「去效翁」？難道說陶淵明、陸遊也來過建始嗎？當然，這只是我曾經美好的臆測，而歷史上倒並無此事兒。——《建始縣誌·嘉慶志》載：「石通洞……右壁鑿床，遊人多攜飲具趺坐詠詩其上，覺塵氛迥隔也。壁間鐫『涪翁』二字，略可辨識。相傳黃魯直貶涪州日，弟嗣直令（如動詞，做縣令）巫山，來視，因游斯洞。故邑人詩多及之……」
再有八百里清江的景陽河段，由於著名的水布埡工程的完工，那早已是今非昔比了。那兒也正如酈道元的《水經注》所說：「兩岸連山，略無闕處；重岩疊嶂，隱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見曦月。素灘綠潭，回青倒影，絕巘多生怪柏，懸泉瀑布，飛漱其間。清榮俊茂，良多趣味……」不過，「素灘」是不可能有了，說「綠潭」也不精確了，因為自景陽河直到水布埡段，是越到下游水越深，水的最深處已達近五百米。那是高峽之平湖！上段觀山，下段賞水，乃為世間之奇觀！如是美景，已然成為建始的一張秀美的山水名片，將成為當今旅遊觀光的上好去處。它也正吸引著愈來愈多的遠方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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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舊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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