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節老師都有病

最新 09-10

「葉開的魔法語文」

祝所有老師節日快樂！

Teachers Day

老師都有病

葉開

慶祝教師節這麼大喜的日子，我卻說「老師都有病」。

我本該深情懷念小學時代初中時代高中時代那些為了我好，而熱情地反覆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罵過我的老師們的，當然還有愛護過我激勵過我促動過我的老師們的。

這些，你們都看的太多啦，你們都麻木啦，因為你們也分不清這些傢伙到底是真的滿腔淚水還是滿腹仇恨，你分不出他們到底是口蜜腹劍還是純潔燦爛。因為，你們這些語文老師們在強迫他們寫命題作文時，就沒有好好想過這個問題：小孩子為何要寫作？是為了參加高考？是為了更好地撒謊？還是為了拓展自己，提升自己？

我們這個社會，總是缺什麼就樹什麼，整天大紅標語紅頭文件學習這個樹立那個。比如「國際兒童節」，一看就知道是國際兒童們受迫害太慘了要呼籲一下，而不是國際孩子們都被「太溺愛」需要八歲入刑（如某些磚家所疾呼的）。又如「國際婦女節」也是因為國際婦女被迫害太厲害了。至於後來到了我國變成了樹立「三八紅旗手」什麼的，就是有意義很微妙了。「中國國內教師節」，雖然不再「國際」而是獨一份，其實當時樹立此節時，領導們也都明白是因為教師這個臭老九集中營的群體有點慘，在「建設四化」的緊要關頭，安撫一下，刺激一下，穩定一下。

每年到這個時候，領導上台講講話，做做秀，給選拔出來的幾個聽話的、忠誠老實的老師發幾百塊獎金（有時候再戴一條紅領巾）。不是「教師節」的其他三百六十四天，一切照舊。至於好的階層，滋潤的階層，有誰見過設立什麼「節」的嗎？

有「土豪節」嗎？有「局長節」嗎？有「女主持人節」嗎？根本沒必要有。他們很好很滋潤很體面，有些甚至是悄悄移民國外了，還在這裡教育普通屌絲全心全意愛鍋愛鏟的。他們實在喜歡靜悄悄的發財，不勞全社會關注。

要慶祝「教師節」就來點實惠的：給所有教師漲工資！像民國某些縣城那樣，普通教師的工資比縣長高。否則，取消「教師節」可也。

同意的請舉手並轉發！

我發現，老師都渾身是病，從精神到肉體。他們所身處的這個「教育界」，更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

為了讓老師們好受一點，我先說身體。

據我的了解，普天（敝國）之下的中小學老師，其身體狀況都很差。

一位中醫跟我聊天，說有很多女老師來就診，都是各種奇怪的毛病，不輕不重，不里不外，很難確診。大多數都有頭痛，痛經，乳腺，失眠，貧血等等問題。尤其是「頭痛」和「失眠」，很多老師「必備」。這毛病又無法根治，西醫一通亂拍片子，看了不知所云。病急亂投醫，投到中醫世家的她這裡來了。

把脈，看舌苔，聽心跳，其實也沒有什麼太大毛病。老師的毛病，就是壓力大，精神緊張。開幾帖葯，散散淤，順順氣，下下火，安安神，日常生活中注意休息，正常作息，慢慢會好轉。可老師哪裡可以「正常休息」呢？尤其是帶畢業班的老師，尤其是高中老師，基本都是「強攻301號高地」的節奏。

現在，「強攻」這瘟疫般的毛病延伸到初中（甚至小學）了。小學畢業，暑假本該好好休息，歡脫歡脫的，新學校的各科老師已經追殺過來提前布置一大堆作業了。至於高中！好吧，高一還沒開學呢，各種作業大山劈頭蓋腦壓下來，別說年僅十幾歲的孩子了，就是孫悟空也承受不住啊。至於念咒作法的老師們，就更是如同騎在孫悟空脖子上的紅孩兒，手舞足蹈根本停不下來！還以為自己是正義凜然的有執照天神，根本沒有想起自己是一個牛魔王般的大魔頭。

為什麼捏？為什麼你們的作業如三座大山沒完沒了？真的都是「為了你好」嗎？

好吧，我就不說班主任了。說到班主任，滿身都是淚。

敝國班主任的日常工作，比聯合國秘書長可是忙多了。我認識很多本來貌美如花的應屆畢業女生，當了一屆班主任之後立即「花兒也謝了」。身體或者極瘦或者極胖，臉色或者極白或者極紅，都是「不調」的徵兆，要找出一個「沒病」的班主任還真不容易。

別的學科我不說，語文略懂百分之百，總覺得語文老師每天像「雷老師」一樣從天上飄下人間，又掄著金箍棒從十八層地獄裡衝過去追殺孩子們，忙得如同哪吒腳底下的風火輪，而且還不知道自己在忙什麼，忙得有沒有點道理。

內地語文教材，無論是過去各地的「一綱多本」還是現在大一統的「一綱一本」，都是垃圾課文滿天飛的，我在《對抗語文》里已經「嘔心瀝血」地分析了幾十篇課文了，這裡從略。語文教材薄薄一本，加起來不到三萬字，其中兩萬五千字還都是階級鬥爭磕頭跪拜的腐朽玩意兒，有什麼好瘋狂地認真教的，還一個個過關背誦課文，還要全文抄寫，更要摘抄好詞好句——世界上哪裡有「好詞好句」，難道剩下的都是「爛詞爛句」？

如果你是一個愛閱讀，愛思考，愛寫作的語文老師，這一切都是浮雲。你可以從課文里挑些勉強湊合的少數幾篇跟孩子們讀一讀，你可以跟教研組據理力爭或者和風細雨談論。如果是真的從母語學習角度，我們到底應該怎麼教才更好？一五一十，娓娓道來。

例如古詩，「床前明月光，蟑螂死光光」或者「少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之類的，聊一聊，討論一討論為何月亮叫做「白玉盤」，這樣比喻真好么？為何不叫「大冬瓜」？比喻要如何運用，才會有趣又妥帖？大家討論一下，孩子們保證「腦洞大開」。如果延伸閱讀，還可以多找幾首古人寫的與月亮有關的詩詞，一起學習，對比研究。哪怕是三年級的孩子，都有足夠能力「對比學習」。尤其是在這個「互聯網」時代，你根本不用操心找不到素材和範本。謙虛點，可以請教孩子們幫忙找一些合適的寫月亮的詩詞，他們一旦上網就是陸上的魚兒回到里大江大海。什麼聞一多贊為「孤篇橫絕」的張若虛《春江花月夜》，寫什麼都跟真的似的蘇東坡《水調歌頭·中秋》等等，然後老師學生一起「複合學習」。再講講「嫦娥奔月」以及《誰建造了月亮？》等，甚至講講《月海沉船》，逼格就更高了。就這樣深閱讀，拓展思考，比你篇篇垃圾文章都強迫孩子們全文背誦全文抄襲不是效果好得過？這樣打好基礎之後，考試什麼的，多拿獎金什麼的，都是浮雲。除非你是專門為了折磨孩子，以此為樂。

你這麼操心，這麼折磨孩子，不頭痛哪裡跑？不失眠哪裡跑？不胃病哪裡跑？

我認識很多男老師，也認識很多女老師。我發現中學老師有一種很標準的「教師身材」，還有一副標準的「教師臉」——teacher face。大馬路上走過來一堆人，我幾乎能一眼就看出來哪一個是老師，甚至大差不差地分辨出哪一個是語文老師，哪一個是外語老師，哪一個是數學老師，哪一個是化學老師，哪一個是歷史老師，哪一個是體育老師。

具體怎樣的，你們自己去觀察去理解。怕得罪老師，我膽小，就不具體描述了。相信有心的你，也會點頭如搗蒜地「同意」，也會很快就學會分辨出「教師臉」的。教師大多有一副迷茫而威嚴的臉，迷惘時真迷惘，不知道何為教育的真諦；威嚴是假威嚴，依靠考試和升學這些權力來恐嚇孩子。很多老師都對自己定位太嚴肅，不肯跟孩子真的「打成一片」，而是很自持身份，要做出高人一等的身影。一點都不好玩，一點都無趣，有時試圖玩笑，會把學生們嚇得「落荒而逃」。

很多老師在孩子學習成績不好時，在孩子調皮搗蛋時，在孩子談戀愛時，幾乎無論什麼「時」，都愛找家長，都特別喜歡說「有什麼樣的家庭，就有什麼樣的孩子」這種看似正確的屁話。如果這麼說，孔子的老爸就是大文學家了？斯大林的老爸就是大政治家了？毛主席的老爸就不是富農了？什麼邏輯！那我們要談什麼教育？乾脆所有學校關門，教師全體下崗！

幾年前我寫《家長都有病》，非常誠懇地承認作為家長，我們都有很大的毛病，身體有病，精神又病。打算反思自身之後，乘勝追擊再寫《老師都有病》，最後寫《人人都有病》，來個「三病賦」。

寫了《家長都有病》，發表在《東方早報》上。我女兒的初中班主任讀了很高興，說這篇文章好，跟我女兒下命令說，讓你爸爸把這篇文章發過來，我們學校的校刊發一下。

我如蒙恩典，趕緊溜須拍馬。以至於，竟然不敢繼續寫《老師都有病》了，擔心班主任會過分敏感，以為我在影射她。

說老實話，別看我寫文章一副殺氣騰騰見誰滅誰的氣勢，那都是為了增加自己的男人氣概硬裝的，現實生活中我是一個低眉順眼細聲細氣小心謹慎躲躲閃閃的小男人，女兒人質在人家手裡，大氣哪敢再出？於是作罷。

不久，《東方早報》倒閉了。雖然跟我沒有任何直接關係，可是我總覺得有點間接關係似的。

現在，女兒上了高中，馬上就要畢業了。我才敢寫《老師都有病》。

事後諸葛亮，馬後炮，反正，沒人敢真正得罪於自己孩子的老師。很多媽媽都說，人質在她手裡，萬一她給孩子使壞，孩子又不說，那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啊。不用太怎麼使壞，就是冷落你，就完蛋了。我剛剛收到好幾個媽媽的來信，都是哭訴新學校新學期新老師的那種可怕的作風。我相信，真不一定是家長才有病，我寧願相信，大家都有病。這個社會，你不分裂，不有病是不可能的，只是病症深淺差別。

你們能理解一個家長的「哭（you）鼻（sang）」並且複雜的內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