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條命，是當年那些不正經的老師給的

同學聚會大家互相打趣說我：喂，你現在可要得益於高三的語文老師呀，那個時候就讓你給大家上課。

確實，我高三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是個聰明人，是個殷勤的好中層領導，但未必是個好老師。

高三多麼關鍵的大複習階段，他忙於校報的校對，忙於迎接上級領導的檢查，忙於學校的各項事務，踏著上課鈴聲進教室，哦，不對，是跨進教室門兩步：課代表，來，對答案……

於是，我拿走老師手中的試卷答案，站講台上開始念，遇到爭議的問題，教室里一片喧囂：為啥呀？為啥這樣寫？……

然後，我也挺蒙的，停頓幾秒，翻翻書，找出答案有道理的理由，給全班講講。

下一堂語文課，我們會再發一張卷子，下下一堂，我再從老師手中領走答案……

畢業一年後得知，我們那個老師，如願被提拔了，而我們的總複習階段的語文課，像個沒人要的孩子，沒有高人引領指點，全班同學在泥潭裡互相幫助，拚命掙扎。

當然，我也遇到過太負責任的老師，負責任到精心打造一節優質課。

記得小學四年級的語文優質課前，我們「綵排」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提問誰，誰怎麼回答，統統被設計好，以至於正式「開演」那堂，老師提問的答案，全班都已經倒背如流了，話還沒說完，統統舉手，老師還照例提問那個「托」 。回想起來，細數歷任老師，你是什麼職務，為了什麼慾望前程，我們統統不在乎，那是你個人的事情。我們在乎的是，你是我們的老師。

五年級時候，我們班主任李娜，是個年輕的媽媽，她的女兒跟我們同歲。一次周一下午老師例會後，她走上講台：「以後我們的清潔區不掃了，只打掃教室。」一言既出，全班嘩然，後來才知道，班主任在全體會被領導批評清潔區不幹凈，本來就窩火的她，當眾站起來就吵：為什麼我們班清潔區那麼大，半個前院，三個花壇還有一個中央馬路？

成年後，聽到一個道理：活沒有累死的，只有氣死的。 李娜老師就屬於氣不過也心疼我們的老師吧。她教會了我們，有些事情需要抗爭，有些事情不能假裝不叛逆。最近流行一句話：那些端著泡有枸杞保溫杯的前輩們讓你認慫，說什麼吃虧是福，別把自己當回事兒，扯淡，小心我砸了你的保溫杯！

初三體育訓練，我們又累又熱又渴，偷懶到小賣店喝汽水，班主任來買煙「哈哈，我是偷偷來抽煙的，你們也在哈，都帶錢了沒有？」

高中前兩年，我的語文老師徐雲鵬有一股濃濃的文人氣息。直至今日還記得他講《蘭亭集序》，「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或取諸懷抱，悟言一室之內；或因寄所託，放浪形骸之外。」此句話，他分析了一堂課，講自己從畢業到現在，不願做官的情懷。

真正的課堂，不僅僅是這個詞、這篇文章我講對了，而是老師的某句話，穿越時空的距離，讓我們銘記一生。

大學時候，很難的一門課是《古代文論》，一個不愛打扮的女老師教我們，學術上特別牛的一個人，號稱「四大名捕」之一，又特拽，她的考試很難及格，輕則補考，重則重修。她是隨軍籍，不知哪天隨丈夫的部隊就走了，她是那座城市的過客，學生也是她的過客。她認為現在的學生一代不如一代，看不慣我們不學無術的樣子，課間不想呆教室，坐校園石凳上嗑瓜子。有次下課她問我，第三節沒課，你去哪了？

回寢室睡覺。

年輕人就是瞌睡多呀，像我這個年齡，睡都睡不著。

因為校車總是停放在寢室樓下，每次發車前，都會發動好久，吵得人睡不好。我得補覺。

過了沒多久，校車停放位置離寢室樓遠遠的。我的《古代文論》在及格率不足百分之二十的那次教學事故中，竟破天荒地拿到了74分，但我再也沒有見過那個老師。

大四那年，教我們寫作課的是個算得上帥哥的人吧，愛笑愛唱，講著講著就唱起來跳起來了，他跳過蒙古舞，配著馬頭琴《思鄉曲》的音樂，全班驚呼，像記者招待會那樣，紛紛閃光拍照他。「去考研吧，去聯繫導師吧，別說不認識，在中國想聯繫一個人，中間人超不過六個。不考研就有個好的歸宿吧，祝你們身邊都站個好的另一半。」 這兩句話，也是用他詼諧幽默的口吻說的，實踐證明，第一句「六個人的人際關係」論，普遍適用但是好難。第二句話，更難。

今天看到ONE網站上更新了一篇文章，有這樣一個節選橋段。

很喜歡美劇《無恥之徒》里，天才少年Lip在MIT碰到的老師。

這個老師年輕的時候就有了傑出的學術成就，年老時卻沉迷酒精，妻離子散。漸漸沾染酗酒惡習的Lip，好像走上了這位老師的人生軌跡。老師心痛極了，勸Lip回歸正途，Lip卻把他的車窗全部打碎。

從戒酒會出來的第一天，老師開著那輛破車來接他，車窗玻璃沒有了，現在都糊著紙。

Lip以為自己已經一無所有，卻發現這個亦父亦師更亦友的老頭，被他嫌棄，卻一直沒有放棄他。

本質上，老師上課解惑都是一樣的，但他們用亦莊亦諧的態度，不經意教給我們做人的道理，發自本能給予我們陪伴和保護，讓我們有足夠的理由，變成好人。

我討厭老師像蠟燭這個比喻，你們應該是額頭上的礦燈，是我們抹黑探索時的白熾燈吧，還是節能型的，最大瓦數那種。祝你們節日快樂，我當年那些不正經的老師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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