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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雍:有意必有言,有言必有象,有象必有數(上)

邵雍是宋明理學中數學派代表人物,他能夠在這方面有如此大的成就,除了天賦,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有著特殊的機遇。

邵雍的祖上本是范陽人,也即今天河北涿州人,他的父親邵古也是位讀書人,但一生無功名,也未出來任職。邵雍小的時候,家中為了避亂,遷移到了河南的林縣,12歲那年,他又跟著父親搬到了共城,就是今日的河南輝縣。在那裡,邵雍開始獨自學習,也許是先天的機緣,他對古書中的《周易》最感興趣,但他的學習方法卻是典型的宋人做派,因為他不喜歡讀古書中的註疏,他曾說過這樣的話:「知《易》者,不必引用講解,始為知《易》。孟子著書,未嘗及《易》,其間《易》道存焉,但人見之者鮮耳。人能用《易》,是為知《易》,如孟子可謂善用《易》者也。」

邵雍編《河洛理數》七卷,明崇禎五年序刻清修板重印本,書牌

邵雍編《河洛理數》七卷,明崇禎五年序刻清修板重印本,卷首

邵雍認為,真正懂《周易》的人用不著看前人的註疏,他說孟子的文章里並沒有談到《周易》,但周易的道理卻存在文中,只是別人沒有品味出來罷了,所以他讚賞孟子是真正懂得《周易》的人。他的這種學習方法有利也有弊,利者是他有著獨立的價值判斷,弊端則是很難真正理解《易經》中的原意。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李之才,才修正了這種學習方式。

邵雍30歲時,母親去世了,他在蘇門山邊照顧父親邊讀書。他的名氣被共城縣令李之才聽到了,於是特地來到邵雍家中與之相見,二人一番對話後,李感覺到邵是個可塑之才。過了幾個月,李之才又來見邵雍,他向邵雍講解了一些易學上的觀念。他的講解讓邵雍感覺到了自己學問的不足,於是邵雍正式拜李之才為師。

在《張載》一文中,已談到《周易·先天圖》的遞傳,發明此圖者乃是五代時期的道士陳摶。陳摶把自己的發明傳給了种放,种放又傳給他的弟子穆修,而穆修又把這部秘笈傳給了李之才,而李之才也希望在自己的晚年能夠找到一位真正的傳承人,《賓退錄》卷二中有這樣一段話:「康節邵先生之學受於李挺之,而今世少知挺之者。晁以道嘗為作傳曰:??挺之初為衛州獲嘉縣主簿,權共城令。所謂康節先生邵堯夫者,時居母憂於蘇門山百源之上,布裘菜食,且躬爨以養其父。挺之叩門上謁,勞苦之曰:『好學篤志果何似?』康節曰:『簡策跡外,未有適也。』挺之曰:『君非跡簡策者,其如物理之學何?』他日則又曰:『物理之學,學矣;不有性命之學乎?』康節謹再拜,悉受業。」李之才就是這樣找到了邵雍,他覺得這位邵雍定能將陳摶所發明的秘笈發揚光大。

邵雍撰《皇極經世》六十卷,清咸豐元年洛陽安樂窩刻本,書牌

邵雍撰《皇極經世》六十卷,清咸豐元年洛陽安樂窩刻本,卷首

雖然如此,李之才覺得還應當對邵雍進行基礎性的訓練,他先讓邵雍讀《春秋》,而後命邵雍把《周易》進行徹底研究。邵雍果不負師望,《邵康節先生外紀》卷一中說:「寫《周易》一部,貼屋壁間,日誦數十遍。」邵雍把《周易》原文抄錄下來,而後將這些散頁貼得滿牆都是,好在《周易》的原文並不長,所以他每天都能背誦幾十遍。

在這個苦讀過程中,李之才調離了共城前往他地任職。邵雍也跟著老師前往李之才新的任職地河陽,就住在州學內。《邵氏聞見錄》卷十八中記錄了邵雍在這個階段的苦讀過程:「寓州學,貧甚,以飲食易油貯燈讀書。一日有將校自京師出代者,見康節曰:『誰苦學如秀才者!』以紙百幅、筆十枝為獻。康節辭而後受。每舉此語先夫人:『吾少日艱難如此,當為子孫言之。』康節又嘗謂伯溫曰:『吾早歲徒步遊學,至有所立,艱戰。』」又一番苦讀,在邵雍拜師後的第六年,李之才去世了。

很窄的門面

由這些經歷可知,李之才傳授給邵雍者,乃是陳摶的思想,而陳摶屬於道家體系,邵雍學得之後又將儒家觀念融入其中,由此才開創了理學史上新的派別。

邵雍在學術上有兩大貢獻,一是他發明了許多圖釋,二是他用有規律的數字來涵蓋宇宙間的一切。關於這些圖釋的來源,他是本於陳摶的發明,但邵雍卻將其發揚光大,搞出了多個圖釋,比如有小橫圖、大橫圖、八卦方點陣圖、六十四卦方圖和大圓圖等等,而最為奇特者則是他的「先天象數學」。

象學和數學本是兩個概念,周敦頤畫出的《太極圖》講的是象學,而邵雍的《先天圖》更多的是數學。邵雍特別重視數字的作用,其在《觀物外篇》第六中稱:「君子於《易》,玩象、玩數、玩辭、玩意。象起於形,數起於質,名起於言,意起於用。有意必有言,有言必有象,有象必有數。數立則象生,象生則言彰,言彰則意顯。」即此可以看出,他認為數學是何等重要。

看到了這個匾額

邵雍所說的數學跟今日學校里這門基礎課名稱雖然相同,涵義卻差異較大。關於邵雍所謂的象數學,或者叫數學,唐明邦在《邵雍評傳》中解釋到:「邵雍的象數學,按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加一倍』的基本法則,進行數字的排列與組合,創造了不少圖式,以之囊括宇宙萬有的生成變化及其相互關係。」如此說來,他的這個遞傳方式跟今日計算機的工作原理有些相像。

邵雍為什麼如此看重「數」這個概念呢?他的兒子邵伯溫在《邵子全書》卷二中有這樣兩段解釋:「數者何也?道之運也,理之會也,陰陽之度也,萬物之紀也。明於幽而驗於明,藏於微而顯於著,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者也。」「在天則為陰陽消長,在人則為治亂興衰,不能逃乎數也。」

邵伯溫在第一段中說,數字幾乎涵蓋了天下萬物。這是從自然界而言者。而他在下一段則進一步稱,天下的興亡,包括亂世與太平盛世,都能從數字中推算出來。這就是邵雍看重數學的原因。

故居中的最高建築

那怎樣能夠表現出邵雍所言呢?邵雍對此進行了一系列演算,最為奇特者是他從宇宙的誕生一直演算出了宇宙的滅亡。這段歷史顯然太過久遠,為了能夠把這麼久遠的歷史說清楚,邵雍發明了元、會、運、世四級運演算法。

按照慣常的例法,記錄歷史時段的方式基本上都是以「年」為單位,一年有12個月,而古人的一個月均為30天,同時一天有12個時辰,由此可以看出,時間上的概念是以12和30交替進位。但邵雍卻覺得這種演算法僅是一年的周期,儘管過了千千萬年,也不過是重複這一年的循環,所以他覺得這種紀年方式是「小年」,他認為歷史的變化不會是一年一年完全重複者,所以他的曆法紀年要突破這種循環,於是他就發明了一種「大年」的計算方法。

新建起的祠堂

雖然說是發明,但他依然本著12和30交替進位的規律。邵雍說30年為一世,12世為一運,30運為一會,12會為一元,而這一元就是一個「大年」,後人將這種說法統稱為「元會運世」。

經過他的這種推算,一元就有129600年,而具體的推算方法,《宋元學案》卷九中記錄了他兒子邵伯溫所列出的細目:「一元象一年,十二會象十二月,三百六十運象三百六十日,四千三百二十世象四千三百二十時也。蓋一年有十二月,三百六十日,四千三百二十時故也。《經世》一元、十二會、三百六十運、四千三百二十世,一世三十年,是為一十二萬九千六百年,是為《皇極經世》一元之數。一元在大化之間,猶一年也。自元之元更相變而至於辰之元,自元之辰更相變而至於辰之辰,而後數窮矣。窮則變,變則生,生而不窮也。《皇極經世》但著一元之數,使人伸而引之,可至於終而復始也。」

這種中文式的數字於今人讀來,顯然很不直觀,若將其轉化為阿拉伯數字,則可以有如下的表現:「每一元之數盡,即129600年滿,舊的天地毀滅,新的天地產生,這種過程循環無窮。」

新舊兩通碑

世界到了一元會怎麼樣呢?按照邵雍的說法,世界經過了129600年,就會徹底毀滅,但同時一個新的世界又誕生了。這就等於說,一個新的紀元開始了。我們今天常說某某項偉大的貢獻「開創了時代的新紀元」,我覺得這個說法的本源,應當就是來自邵雍。

那麼,新紀元又經歷了一輪循環之後會怎麼樣呢?邵雍認為宇宙是無限的,所以這129600年,會不斷地重複循環下去。在我年輕時,社會上流傳著一種名為「諾查丹瑪斯」大預言的說法,這個預言是說在某個時刻,地球會毀滅,但諾氏的預言在我讀來顯然比不過邵雍的預言,因為邵雍預言的毀滅周期遠比諾氏所言的長得多。中國人引以為傲的歷史號稱「上下五千年」,顯然這「五千年」跟「十二萬九千六百年」比起來,太過渺小,看過這個數字,真的能讓人安心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邵雍後人組成的宗親會

自然界的算出來了,人文界的事情邵雍當然也不能落下,在這方面他也有新的發明。他把整個歷史歸為皇、帝、王、伯(霸)四個階段,《觀物內篇》之十中稱:「皇之皇以道行道之事也。皇之帝以道行德之事也。皇之王以道行功之事也。皇之伯以道行力之事也。」由這段話可知,邵雍認為「皇」是道德水準最高者,而後依次遞減。不知他的這種分法,是否跟西方的金、銀、銅、鐵時代相匹配。

高大的銅像

邵雍還有一個奇特的說法,那就是他用春、夏、秋、冬和日、月、星、辰,來比喻中國在宋代之前的各個朝代,《觀物內篇》之十中稱:「三皇春也,五帝夏也,三王秋也,五伯冬也。七國冬之餘冽也。漢王而不足,晉伯而有餘。三國伯之雄奇者也。十六國伯之叢者也。南五代伯之借乘也。北五代伯之傳舍也。隋,晉之子也;唐,漢之弟也。隋季諸郡之伯,江漢之餘波也。唐季諸鎮之伯,日月之餘光也。後五代之伯,日未出之星也。」

從這段話也可看出,邵雍認為越古的社會越優秀。這跟孔子所提倡的「復周禮」頗為相似,故侯外廬等人主編的《宋明理學》史評價到:「就歷史來說,邵雍把三皇五帝懸為典型,這標準是不易達到的。其後王與伯不斷迭起。如戰國七雄是『冬之餘冽』,到了漢、晉,又介於王、伯之間(『漢王而不足,晉伯而有餘』)。最後說,『後五代之伯,日未出之星也』。其言外之意,宋代的興起,是日出。」

邵雍還是給自己所言留下了一個光明的尾巴,否則的話,他的書必然會成為禁書,但他總體的觀念依然是:「治世少,亂世多,君子少,小人多。」(《觀物內篇》之九)

新蓋起的第三進院落

正因邵雍能如此地算出世間萬物以及個人的命運,所以他在當世就被視為了預言家,而不少歷史記載也說明了他在這方面的神奇。

從小事來說,邵雍可以預言某間房何時倒塌,比如《曲洧舊聞》卷二中稱:「溫公與堯夫水北閑步,見人家造屋,堯夫指曰:『此三間,某年某月當自倒。』又指曰:『此三間,某年某月為水所壞。』溫公歸,因筆此事於所著文稿之後,久而忘之。因過水北,忽省堯夫所說,視其屋,則為瓦礫之場矣。問於人,皆如堯夫言。歸考其事,亦同。」

某天,邵雍跟司馬光外出散步,看到某人在建新房,邵雍指著這處房說:在某年某月某日,這個房會自然倒塌。他又指著另外三間房說:這幾間房在某個時間裡會被水所壞。等返回之後,司馬光就記下了邵雍所說的時段。多年之後,這件事司馬光就淡忘了。後來司馬光再到此處時,竟然看到了跟邵雍預言完全相符的事實。

安樂窩的正門在這裡

當然,邵雍的這些預言絕不會只用於這些小事。《邵氏聞見錄》卷十八中稱:「(富)公雖剛勇,遇事詳審,不萬全不發,康節因戲之。公一日有憂色,康節問之,公曰:『先生度某之憂安在?』康節曰:『豈以王安石罷相,呂惠卿參知政事,惠卿凶暴過安石乎?』公曰:『然。』康節曰:『公無憂。安石、惠卿本以勢利合。惠卿、安石勢利相敵,將自為仇矣,不暇害他人也。』未幾,惠卿果叛安石。」

某天,邵雍看見富弼悶悶不樂,於是問富是怎麼回事。富讓邵猜,於是邵說:你有可能正在擔憂呂惠卿接替王安石的職務後,呂會比王更凶暴。富說自己所憂者正是此事,於是邵安慰富說:王安石與呂惠卿雖然是死黨,然而他二人的關係是為了共同的利益而相互利用,而今地位的轉換肯定讓這二人成為仇敵,沒有時間再來跟你過不去。果真,過了不久,呂惠卿上台後,立即開始攻擊王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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