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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專題 教師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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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

在一年一度的教師節到來之際,民俗君向老師們致以崇高的敬意,並真摯地祝願老師們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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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以鍾先生散文一篇——《談讀書》,感恩那些從小到大,在一方講台給我們以循循善誘、諄諄教誨的老師們;也希望看到這篇文章的你,能深思讀書的意義。

我是八歲那年上學的。那時候頭上還留著一條小辮子。讀的自然是「三字經」和「論語」、「孟子」之類。先生整天板著面孔。書的內容已經引不起興趣,而教法又是那樣地古老——只有點書、背書,卻沒有講解。老實說,在那些時候,讀書簡直就是一種苦刑。即便是在三十多年後的今天回想起來,還不免要皺眉頭呢。

談讀書

我對於書籍開始感到興趣,是從蒙館轉到區鎮小學之後。那時候的小學,儘管說是一種新式教育,實際上舊的氣味還相當濃厚。教的自然是國文、算術、格致、圖畫、體操等功課。但做起文章來,往往還是議論之類,課外讀的書也是那些《古文析義》、《古文辭類纂》、《綱鑒易知錄》等。這些總算稍稍引起我的興味了。而更加有引誘力的是那種讀詩和作詩的空氣。這自然不是在課程內的。可是,由於舊日讀書界風氣多少還遺留著,而所謂教員也多半是秀才或者進過舊日試場的,因此學校是一些高年班的同學——他們的年紀有的已經二十以上,在正式功課之外多少不免哼幾首或者來幾句。有時候,抓到一個題目,你唱我和,鬧得「不亦樂乎」。我年紀儘管小,興緻卻不比他們弱。因此,就拚命搜讀著詩集和詩話。(《隨園詩話》,是那時候讀得最熟的一部,差不多能夠隨便背出那裡面自己喜歡的許多詩句)。這在我後來的生活上差不多成了一種支配的興趣。儘管在做著什麼工作,如果有點閑工夫看看書,總是拿起一本詩集或詩論的東西來。讀起這方面的作品,在心理上不單單是最少抵抗力的,而且是最容易感覺快樂的。這種情形,恐怕要維持到我活著的最後那一天。

可是,由於社會情勢的不同,由於個人經歷和心情的變遷,過去在這方面所讀的書,前後自然有很大的不同,從古近體詩到小令散曲,從白居易、蘇東坡、陳簡齋到惠特曼、卡彭脫、馬雅科夫斯基,從《石林詩話》、《說詩晬語》到亞里士多德的《詩學》、波亞羅的《詩藝術》、會田毅的《轉型期的詩論》……真是五光十色。可是尋找起來,也並不是沒有一點線索,因為一個人到底是他所生息其中的社會的孩子。他的閱讀思考和一切行動,都不能夠不受它的制約。而社會本身又是有著嚴明的規律的。

我的讀書,主要是憑個人的興趣和暗中摸索,因此不免有許多地方是走了冤枉路的。

最初耽愛的是文學方面、歷史一類的書籍,也曾打動過我少年時期的心情,可是到底敵不過詩歌、散文和小說等的吸引力量。出了小學堂,我曾經有一整年時間,躲在光線暗弱的樓棚角圈誦讀著《唐宋詩醇》、《國朝六家詩鈔》和《八家四六文選》等。

進了中學我的興趣卻稍稍轉變了,儘管書案上還放著《禪月集》、《漁洋精華錄》,可是更迷惑我的,卻是赫克爾的《宇宙之謎》(『一元哲學』),克魯泡特金的《互助論》和羅素的《哲學問題》等。往後有一個相當長的時期,我的誦讀的主要對象是神話學、民俗學、土俗志、人類學和宗教學等。在這方面,我雜讀了歐美和日本的好些名著。這個時期,我的閱讀,多少是有意識的。因為我妄想在民俗學和民間文藝學方面建立自己的學績。

自從日本侵略的鐵騎闖進國門以後,辛辛苦苦搜集的許多圖書、資料丟散了,生活的安定失去了。因為戰鬥情緒的昂揚,我暫時走出了書齋,去做談政治、寫宣言的工作。可是「英雄夢不許詩人做」,書獃子到底只會回到書齋去。因為過去那種學問上的野心,一時挨戰火燒毀了,而教的又總是文藝方面的功課,這時候,我重新細心地研讀起《文心雕龍》、《藝術哲學》、《拉奧孔》、《從社會學觀點看的藝術》、《科學的藝術論》等。身邊儘管還帶著呂淮·布魯的《原始人心理的機能》一類的名著,可是已經很少打開來讀了。

粗粗的回顧一下,我過去誦讀書籍的雜亂就很明白了。我為什麼不能夠專心些呢?假如我一向就把精力集中在文藝理論或文學作品上,現在不是該有比較滿意的一點成就么?這是我近年有時候要在心上浮起的感嘆。可是認真想起來,過去的雜亂誦讀也不是完全白費金錢和腦力的。比如我現在對於文學的起源、文學的功利性以及民眾創作力等的認識,能夠比較深入一些,這多少就靠了過去對於原始藝術和民間文藝多用了一點工夫。那些民俗學、人類學和土俗志的名著並不是白讀的。如果當年不誦讀那些書籍,也許在別的點上可能比較有些心得,可是在這方面卻未必有現在的收穫了。幸和不幸,往往是互相倚伏的。

現在一般談到讀書方法的人,大都主張要有計劃。比如說,某些入門書應該先讀,某些比較深沉的著作應該放在後面。某些書是一定要讀的,某些則可以不讀,或者根本不該提到它。我們讀書正像造房子或縫衣服一樣,要有一定的選擇和工作的程序。這種說法自然很有道理。能夠照著做去,成績也許會很顯著。可是,就我個人的經驗說,卻不是這樣循規蹈矩的。我已經提過,我的讀書趨向並不是很固定的。在這個時期這類的書是我的女皇。在另一個時期里,她可能已經變成棄兒,而另一類的東西完全代替了她的地位。和這相像,我的誦讀某一類書也並不是怎樣嚴密計划過的。有時候我的心意忽然整飭起來,要給自己的誦讀一個「理想的」程序。開起書單,規定進展,好像一定會照著實行的樣子。可是,結果呢,事實和理想總是差得很遠。這自然要怪我的毅力不夠,或者客觀的條件不湊巧,而我的不規矩的讀書法,也沒有疑問是有毛病的。

可是,我多少有點懷疑,讀書究竟和造房子之類比較機械的工作,在性質上是否「完全」一樣?讀書是一種偏於心理的活動,它該有它相對的自己的規律。事實上,我們預定要讀的,往往倒沒有去過眼。那些由於偶然的興味或者迫於某種特殊需要去讀的,卻占著很大數目。在效果上,我們也不能夠說後者定不如前者。平心地檢查起來,我自己倒是從後者得到許多好處的。例如我因為研究民俗,就自然地讀起先史學、考古學和宗教學一類的書來。而這方面的閱讀,並不一定是由淺入深,或者非名著不讀的。又因為對於塗爾乾的《宗教生活的雛形》感到興趣,就盡量搜讀著他的(連到他那一派的)社會學的許多著作。這種「瓜蔓式」的讀書法,也許有不少浪費或危險,可是,我們也不能夠太看輕它的自然性和可能的益處。我決不反對有計劃的閱讀,只以為它不一定是惟一的道路。許多在學問上有成就的人,恐怕未必只是從那條路上走過來的。

現在是一個匆忙的時代。事情是那麼繁複,生活是那麼緊張。從前白頭專一經的情形,已經和我們的時代太不合拍了!我們生在講效率的時代,生在爭速率的時代。今天我們要有十倍於孔子時代讀書人的知識,而且我們還得吸收得分外敏捷些。據說,美國的大學生,在一個假期里教授往往指定了許多書要他們閱讀。那些書的分量,在過去時代的讀書人,也許是足足可以讀一輩子的。現在,不但閱讀範圍推廣了,讀書的技術也大大進步。好像用「卡片摘記」的方法就是一種。這種方法,可以備忘和便於應用,是一般人所看重的。我自己自然是個時代的孩子。我泛濫地讀許多性質不同的東西。記得有個時期,我整天關在那座九層樓的圖書館裡,常常從第一層的「書目」之類鑽到第九層的「娛樂」之類的書倉,活像一隻穀倉的耗子。本來也許是想去檢讀某一本書的,但是結果卻迷失在書的大海里了。

這種情形,多少說出了我的「濫讀」。可是在另一面,我卻是堅持「精讀主義」的。「如果我跟別人讀得那麼多,我就跟別人一樣知道那麼少了。」這句英國名學者的話,好像永遠壯著我的膽(雖然我在沒有讀到它的時候,早就是一個精讀主義者了)。

有一部詩選,我差不多從小學時代讀起,直到現在還時常放在枕頭邊或旅行的手提篋里。又像羅曼·羅蘭的《托爾斯泰傳》、法郎士的《易匹鴆爾的花園》、普列漢諾夫的《藝術與社會生活》和高爾基的《回憶記》等,都是反覆讀到十次以上,而且有的還要繼續反覆下去的。小泉八雲曾經勸日本學生說,當你想買一部新書的時候,你還是去把已讀過的名著重新讀一回罷。我愛買新書,可是我更加喜歡重溫舊書。許多人不肯再讀已經讀過的好書。這大概由於貪多愛新,或者不深懂得書味和它的真正益處。誦讀已經讀過的好書,正像和老朋友晤談,那種味道決不能夠是從新交那裡得來的。而且從效果上說,對我們的人生修養和學藝精進最有幫助的,正是那平日讀得爛熟的少數書本。要使書籍中的道理和文詞,和我們深切聯結起來,或者簡直成了我們自己的血肉,那些隨手翻翻或只映眼一過的書怎麼辦得到呢?那些潦草地零碎地摘下來的東西怎麼辦得到呢?

因此,我常常要勸青年朋友熟讀一些自己所喜歡的名著。這是他將來學問的一個重要泉源。泛泛之交滿天下的人,往往是不容易得到一些真實友誼的援助的。也正因此,我對於現代一般流行的多讀法和卡片主義,多少抱著批判的態度。「留意那一本書的人」,這是何等古老而又何等深雋的一句警語啊!

作者 鍾敬文

摘自《鍾敬文散文》,安徽教育出版社,20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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