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書信錄之六：你到底該聽誰的
一個多月沒寫遊記了，怪不好意思的。今天教師節，發一篇父親的文章，以饗讀者。
嗯，我的父母都是教師，多年前，十幾歲的我很想讀師範，但，被我家掌舵人，我的老媽，一位優秀的人民教師嚴厲拒絕。跑題了，此處沒有下回分解。
（1993年夏天，爺孫倆，房縣城關鎮初中）
第6封信 你到底應該聽誰的
揭曉：
按上次信中約定，這封信的主題是「你到底應該聽誰的」。
我以你小姑的一件事入題。在她讀小學三年級時，一次放學回家到處找長20cm的直尺。一問原因，原來是班主任兼語文老師王某要求全班學生向某同學學習：用左手按著直尺，沿著直尺寫字，說這樣寫出來的字「整齊」好看。爺爺按照這種寫字方法仿寫，結果是：字體下半截被強行擠壓，毫無美感，甚至難以辨認。
用這種方法寫出來的字，下面是一條直線，不逾一絲一毫。爺爺在以往檢查師範學生實習，翻看小學生作業本時，曾發現極少學生這樣寫字。這是一種極笨的寫字方法，它違背了漢字筆畫書寫的方法和漢字結構的規律，照此法寫字，字永遠也寫不好。當時我不可能向你的小姑講太多的道理，因為那既要涉及書法的知識、練寫的作用，還要批評那位胸無點墨的語文教師，我只對她說：「不管你班上有多少同學那樣寫，你不要那樣寫，那樣寫是絕對寫不好字的。」那時我是師範的教師，還是領導，在你小姑的心目中，比她的那位語文教師是要高出許多的，所以她聽了我的話，沒有那樣寫字。
我再給你講軍店二中何春元爺爺和他的學生楊春成才的事。為你表姨何良春的姑娘到二中讀書，你奶奶曾帶著你到何爺爺家裡去過，何爺爺還給你買過點心。何爺爺的書法在房縣是聞名的，他寫的「七律·長征」被文化部收藏。因為他愛書法，所以對字寫得好的學生楊春是精心培養。楊春畢業後考入十堰市藝術中專，在書法上脫穎而出，畢業後很快被錄用為教師，在該校任教。
以上兩個例子有一個相同之處：都發生在師生之間，都涉及教與學；但後果卻截然不同：楊春在何爺爺的教育下成才了；按你小姑的那位語文教師「教法」教的學生不但字寫不好，還會因呆板的寫字方法而局限以後的為人與做事！
由此，你應該明白這樣的道理：教師有優劣之分；優秀的教師教學生成為人才，低劣的教師教學生成為蠢才！
當然，爺爺還得告訴你：教你小姑的那位語文教師在要求她的學生沿著直尺寫字時，用心並不壞。她想讓學生把字寫「整齊」一些，但她對漢字的筆畫、結構，對漢字書寫的方法、規律是一竅不通，她的知識太貧乏了！她以為那樣能教好學生，實際是害了學生。當無知屬於一個人時，只會害一人；當無知者非要把自己的無知教給別人，非要別人都按「無知」辦事時，她的無知就要害很多人了！儘管她不是有意害人的！
因此，在學生時代，能遇上一個學識淵博、品德高尚、盡心施教的教師，對自己成長所起的作用是難以估量的；反之亦然。
以上的事例涉及到這樣一個問題：學生到底應該聽誰的。知識有多有少，教師有優有劣，甲老師教你這樣，乙老師教你那樣，還有家長，還有親朋，他們都在或自覺地教育著你，或不自覺地影響著你，你到底應該聽誰的？
爺爺認為：凡是有利於你成才的，有利於你增長知識和才幹的，有利於你養成良好習慣的，都應該照著辦。
這涉及到分辨能力：教師、家長、親朋各從自己不同的品性和習慣出發，對你施加教育和影響，其中有對的，有不怎麼對的，還有錯的。揭曉，你11歲多了，比起同歲時的爺爺，你在身體、知識等方面強多了。前輩人總是希望後輩人超過他們，這樣社會才會進步。但前輩人在落實自己「希望」時，有時「好心」也會引出壞的結果。
爺爺不妨以你寫字為例，深入地講這個問題。你五歲多時，爺爺開始教你寫字了。爺爺在財校教過「寫字」課，對漢字的筆畫、結構有所了解。爺爺是按漢字的書寫方法和規律教你的。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你的字寫得的確很象樣了。如果爺爺再指導、督促你二至三年，你的字就成形了，以後就算不管你，你的字也自然上路了。但是此後你到了十堰某學校讀小學，而教你的語文老師從你們將來能應付高考的「好心」出發，要求你們「只要寫快，不管好不好」。這位老師根本不明白寫字還有養成認真習慣和磨鍊堅定意志的作用啊！而認真的習慣和堅定的意志對於一個人的一生，較之於「寫字快」不知要重要幾百倍！當然，她也不懂寫字先要「慢中求好」，後再「好中求快」的道理。
後來爺爺去十堰，看了你的作業，發現你的字大不如前。問你的媽媽，你的媽媽向我講了你的班主任、語文教師對你們寫字的「要求」。聽到了你媽媽轉述的「要求」，就如一瓢涼水澆上我的心頭！我以前對你在寫字方面的培養前功盡棄了！我感嘆了一聲，對你媽媽說：「看來，教揭曉的語文老師連寫字先要『慢中求好』，後要『好中求快』都不懂，當然就更不懂寫字與習慣培養、意志磨鍊之間的關係了，至於作為中華文化淵源之一的漢字書法藝術，她更是一竅不通了！揭曉至少在寫字方面是會斷送在她手中了。」
爺爺無可奈何！因為小孩子是要在集體中生活的，爺爺不能把你留在家裡，從一年級開始教你，那樣於你的心理成長不利。爺爺無法，只能看著你的字信馬由韁地「流」下去。
如果你一二三年級的老師稍懂書法，在字的書寫方面對你們嚴格要求，你們班的同學不僅能把字寫好，而且會在為人做事方面嚴格、規範地要求自己。這對你們的成長，將會起多麼大的作用！
我看過一份材料，說中華文化主要由三部分組成：京劇、中醫藥和中國書畫。中國書畫中的「書」包括：漢字、漢字書法以及由它們自然融合而成的中國古典文學、印章、對聯等。我抄錄一篇文章中對漢字書法闡述的一段文字給你看：
漢字書法的寫意性、虛實感與中國古典詩歌、繪畫有著天然聯繫，反映著中國傳統文化的審美意識。漢字的書寫筆跡反映出書寫者的情緒、個性、藝術修養。
揭曉，這段文字你現在理解不了。當你能深刻理解時，你對作為中華文化組成之一的漢字及其書寫與人生的關係，就有深刻地理解了。
作為一個學生，到底怎樣才能提高自己的分辨能力呢？爺爺認為有以下三種方法，或者說三個途徑。
一、多思考，多比較，以自己的成敗來分辨周圍的人對自己的教育和影響是對是錯。
在你周圍的人，有主動、有目的地教育你的，他們直接教育你應該怎麼辦，不應該怎麼辦；還有無意識、無目的以自己的習慣影響你的，你受了他們的影響後，會不自覺地照他們那樣做。
低中年級的小學生大都處於模仿學習的階段，教師、家長的教育、影響對他們的作用很大。他們往往把教師的話當作「聖旨」，不越雷池一步。若遇到優秀的教師，明白的家長，他們在成才的路上就少走彎路；若遇到錯誤的教育和影響，他們就可能養成不良的習慣，進而影響他們一生。
爺爺說的「多比較、多思考……」是要你從現在起要經常找自己成功及其原因，找自己的失敗及其原因，久而久之，自己的分辨能力就提高了。別人的教育、影響是對的，就照著辦；別人的教育、影響不好，就不照著辦。
對於後者，要妥善處理。教師和自己周圍的人，他們錯了，自己心裡明白就行，不要很快表白自己反對的態度。總之要講策略，注意上下左右的關係。
多比較，多思考，以自己的成敗來判斷對與錯，實際上是一種「馬後炮」式的判斷，因為在判斷之前，成功與失敗，對與錯已經鑄就了。但即便如此，總比總是閉著眼睛干，總是干錯事，從來不總結要強得多。
二、向品質高尚、在某些方面造詣較深的人請教。
這種方法較之第一種，是一種可能避免失敗，出現挫折的方法。因為這樣的人在長期的實踐中總結了經驗，吸取了教訓，他將成功的經驗和失敗的教訓告訴了你，使你很快掌握了分辨的能力。同時，這樣的人往往樂於賜教。與這樣的人打交道，向他們學習，等於延長了生命，因為他們的經驗、教訓是經過幾年甚至是幾十年才得到的，他告訴了你，你就可以節省幾年、幾十年的探索時間。
三、以名人對人對事的看法來矯正自己的言行。
這是以名人的言行為分辨是非的方法。名人有名，主要表現在他們對人生、對人、對事高出於一般人的看法上。我們不可能直接與他們交往，向他們請教，但可以通過讀文章間接地接觸他們。
中國的教育改革家魏書生（遼寧省盤錦市實驗中學校長、語文教師）對學生有許多要求：看名人傳記；確定自己最崇敬的人；抄寫名人的座右銘；抄寫警句、格言。這些方法對學生成才起到了很大作用。
在大學時，爺爺看過《甘地傳》、《尼赫魯自傳》、《蘇加諾講演集》，甘地是印度的精神領袖，象中國的孫中山一樣；尼和蘇分別是上世紀五十年代印度和印尼的一把手。看這些書對爺爺做事起過積極影響。
揭曉，這封信由「到底應該聽誰的」說到分辨能力，進而說到提高分辨能力的方法。信的內容對於11歲多的你，具有超前性。不要緊，保存著，以後再拿出來看，你會發現它對自己的成長是有作用的。
爺爺揭源泰 2003.11.16-17
書於湖北省房縣
（父親手稿《曉》）
（父親書信手稿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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