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坐搖扇一壺茶

文白開水

中學同學聚會，到臨縣桂東看草原和風力發電，偶然知曉多年未見的同學義就在桂東城，相約晚上賓館敘談。寒暄之際發現義挺著個大肚子，懷了三四個月的模樣，又把衣服隨便擼到胸前，腆著和我們說話，顯得簡單粗暴，完全找不到當年那個清秀靦腆小帥哥的痕迹。義的老婆也一塊，與義反差較大，俊俏靚麗，楚楚動人，真是應了那句名言，「問世間情為何物？一物降一物」。

「星期八」這個詞就是義的老婆說的，她是公務員。桂東縣是湖南省脫貧摘帽縣，是全省唯一被列入的國扶縣，「攻堅拔寨」衝刺2017脫貧摘帽是桂東縣從上至下的口號，可想而知壓力有多大。「我們每周休星期八，每月休32號」，她笑著簡單介紹了他們縣的扶貧工作，當時我對星期八和32號沒有反應過來，過了一會才明白其中含義：除了工作沒有休息。怪不得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中流露出羨慕嫉妒恨。

星期八現象其實不獨獨桂東有，很多企事業單位都流行「五加二，白加黑」、「星期六保證不休息，星期天休息不保證」，異曲同工，一種帶有複雜心情的「無可奈何花落去」的調侃語。馬雲在一次演講中說：「好員工的標準是，獨立租房、不坐班車、無雙休日」，他的話應該具有一定的社會代表性。

每周工作40小時的雙休日制度是1995年1月1日開始實施的，但能夠實現真正意義上的雙休，範圍似乎並不是很廣，住宿餐飲、建築修理、交通運輸、倉儲郵政、工廠製造、社會服務等等，每個行業包含體制內的都存在沒有完整雙休的現象，私營個體就更不用說了，除非倒閉，否則生命不息、戰鬥不止。有些企業對應聘人員公然提出「996工作制」要求，也就是上午九點上班、晚上九點下班，每周工作六天。窺斑見豹，不言自明。

中國自漢代開始就有休假制度，「吏官五日一休沐」，當官的五天就得回家洗一個澡換一身衣服，不然會把皇帝給熏死。史料記載，漢朝一年休73天、唐朝一年超過百天、宋朝有120多天；元朝可能認為工作就是休息，所以一年只有16天休，退了一大步；明朝有50天，稍微有點進步；清朝除夕封印、初六開印，全年只休5天，慘無人道，直到慈禧頒新政實行單休。中國內地92年以前實行的是單休制度，然後是休一天半，直到95年開始雙休。

中國法治文化是要求休假的，但中國政治文化卻並不鼓勵休假，休假往往與「不求上進」相關，即便想休也以請假的方式轉換，最典型的正能量宣傳廣告用語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輕傷不下火線」、「革命的老黃牛」，有人說這體現了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精神，也有人說表現了效率低下、管了不該管的事，各執一詞，莫衷一是。

國人不太喜歡「看菜吃飯」這個俗語，卻對「察言觀色」推崇備至，所以做事講究上行下效，上級說什麼，下級必定要做什麼，這與是不是有制度有規定無關，所以桂東義的老婆每周休星期八、每月休32號，也就理所當然了。「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我覺得對付這種無假工作的態度是：堅持一下，堅持到習慣，就好了。

世人最羨慕的職業一是老師、二是農民，常言道「有比較才有傷害」，但我們在做比較的時候，不能只看錶象而不看實質。看到了實質，可能就不是傷害了。

老師，一年工作9個月、休息3個月，「日長睡起無情思，閑看兒童捉柳花」。

事實呢？中國是應試教育國家，老師早上五點出門、晚上十點離校，沒完沒了的考試和補課，各種教案、論文、計劃、總結、聽課記錄、學習筆記、試卷分析、培優補困、職稱評比，沒學過管理卻要管好幾十號人，還要對付那些奇葩的學生、應付那些奇葩的家長，拿的是賣白菜的錢、操的是賣白粉的心。有一份調查，絕大多數老師每周工作時間在54個小時以上，日本老師工作時間最長，每周61.57個小時。有老師自我解嘲：我們就是《說聊齋》，「笑中也有淚，樂中也有哀」。

農民，「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每天都是雙休，還吃著綠色環保無公害食品。

國家統計局一份報告，2016年農民工總量為2.8171億人，較上年度增長1.5%，有些鄉鎮85%的年輕人都外出務工了，留守兒童是目前農村最大的問題。

近3億的農民去哪了？為了一份有收入的工作，為了提高全家人的生活質量，到城裡那些建築、修理、工廠、餐飲、運輸等根本沒有休息日概念的崗位上掙銀子去了，如果農民可以「閑坐搖扇一壺茶」，誰還願意背井離鄉妻離子散？

我們內心總喜歡把理想的美好強加給現實的殘酷，唐婉《釵頭鳳·世情薄》「怕人尋問，咽淚裝歡， 瞞， 瞞， 瞞」。目之所及，並不見得就是真實的，很有可能我們已經看走了眼。

洗洗睡吧，睡著了，就什麼都有了，指不定還有星期九。

一老男人，好調侃，無正形，《品三國》「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故取筆名「白開水」。懼痴呆，碼字為練腦，無章無法，典型「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學的是工業會計，做的是銀行統計，「出人意料」。作品散見於各種小道傳聞、坊間八卦，「聲名遠播」。居長沙定王台，離橘子洲頭很近，離愛晚亭很遠……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