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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成學者交白卷:1974年「考教授」事件

編者按:今天是教師節。教師作為一個群體,在中國當代史中的命運,一直跌宕起伏。1974年的「考教授」事件,乃是這跌宕起伏之中較為「平淡」的一樁往事。

下文原刊於《教育革命通訊》(當時最高級別的官方教育刊物)1974年第2期。其中「注」字樣部分,非原文所有,系編輯補充。

圖:「白卷英雄」張鐵生

考教授有感

方迅

張鐵生同志在去年大學招生的文化考查中,交了一份發人深省的答卷。他以反潮流的革命精神,向修正主義考試製度的復辟勇敢開火,受到廣大工農兵群眾和革命師生的齊聲讚揚。可是,總有那麼一些人,看不起這樣的「小人物」,輕蔑地說:「交白卷算什麼本事!」

張鐵生寫在試卷背後的那封信,並無特別之處,無非是一個下鄉知青無奈荒廢了學業,又不甘放棄大學夢,所以希望「領導」能夠「照顧」一下自己。張鐵生的信里沒有反智之意,最後也沒有交「白卷」,其真實成績是語文38分,數學61分,理化6分。

為強調「自我表現勝似黃牛」,張鐵生在信中攻擊了成績可能更優的考生,指責他們「把升大學當作離開農村的跳板,經過幾個月的專心摳書,有可能答滿分,但他們為的是個人奮鬥,個人前途,不是為革命深造」,「培養這樣的大學生,只能是使人民失望的廢料」。

「交白卷算什麼本事」言下之意就是他們是頗有些本事的了。這種議論在那些慣於以學生為敵人,常用突然襲擊的方法考學生的教師中還是很有點市場的。

註:在毛遠新的運作下,《遼寧日報》、《人民日報》將張鐵生塑造成為「反潮流英雄」,張也如願上了大學。但反對之聲仍在,僅遼寧日報就曾收到兩千封來信反對張鐵生上大學。

對張鐵生的答卷到底應該如何看待?

舊的一套考試製度究竟行不行?

為了辯論清楚這些問題,為了讓最雄辯的事實來說話,人們想起了魯迅在批判解放前舊大學死記硬背的招生考試時說過的一段話:「假使將那些考官們鎖在考場里,驟然問他幾條較為陌生的古典,大約即使不瞎寫,也未必不繳白卷的。」(《花邊文學·考場三丑》)

於是,有些地方就按照魯迅設想過的辦法,對教授、副教授們進行了一次文化考試。試題大都是從一九七三年高等學校招生中一些地區用來考工農兵的數、理、化題目中選來的。沒有選特別的怪題和難題。有的地方還增加了幾道政治和語文知識題。考試方法用的是一些人至今尚認為改革不得的舊方法:事先不通知,當場發考題,不準看書和交談,限時交卷。

註:1973年4月,國務院批轉了科教組《關於高等學校招生工作的意見》,即入學招生實行文化考核、擇優錄取的文件。文件要求:1973年的招生,除繼續採取1972年的推薦辦法外,要「重視文化考查,了解推薦對象掌握知識的狀況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這是自1966年以來,高校招生首次要求進行文化考核。

主政遼寧的毛遠新,對上述變化的公開立場是:「文化考查可以搞,但是,我保留批判權」。1973年7月,瀋陽醫學院基礎部以開會為名,對該院38名有著20年以上教齡的教授、講師突襲考試數理化公式。大部分未能及格,亦有交白卷者。

圖:湘劇《園丁之歌》劇照。劇中唱詞「沒有文化怎麼把革命重擔來承擔?」,曾招致江青的激烈批判。

圖:1974年8月4日,《人民日報》發表批判《園丁之歌》的大版文章,署名「初瀾」

試卷一揭曉,倒是有點興味的:

比如,一個考數理化題的地方,參加考試的幾百名教授、副教授中,平均不及格的佔百分之九十一點四!

其中打零分、交白卷的佔百分之三十四!

總計平均每人考得二十分。

某學校六位教授,共考得六分,「人手一分」。

其他地方的考試結果,也大體差不多。

註:1973年12月30日,國務院科教組、北京市科教組召開會議,決定對教授「突然襲擊」,進行考試。上午開會,組織人在清華出題,下午帶著考卷同時到17所院校去考教授。以開座談會的名義把教授騙到考場,突然宣布考試,發下數理化考題,強迫多年來從事文史哲、外語、體育、藝術、醫學、生物等專業研究的教授們當場答卷。

1974年1月5日,上海市革委會文教組對全市18所高校650名教授、副教授進行考試。試題分政治、語文、數學、理化四部分共17題,考試結果及格65人,佔10%;不及格585人,佔90%。上海第二醫學院等院校的考試題目,要求默寫毛澤東的「六·二六」指示等,結果58%的教授答錯。

1974年1月25日的批林批孔動員大會上,姚文元提到: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是什麼呢?有的教授答是注意清潔衛生。江青提到:最糟糕的是,自命為社會科學家,但是對列寧的《帝國主義論》哪,五大特點哪,一概答不上。

這樣的考試結果,用參加考試的一位教授的形象語言來講就是:「考(烤)糊』了!」

「考,考,考,老師的法寶」。可是,這個法寶,一旦用到了自己的頭上,怎麼就「考(烤)糊』了呢?在這個事實面前,許多教授開始重新考慮自己的觀點。

有的說:「我一拿到考卷就站到了張鐵生一邊了!」

有的當場賦詩:「突聞考試實堪驚,此事當年害學生,今日臨頭識此味,從今開始學新人。」他要開始向張鐵生這些新人學習了。

有的說,通過這次考試,我受到了一次親臨其境的教育,認識到舊的考試製度確實害死人。同時也可用此教育其他認識不深的人,甚至是反對派。

有的在試卷上寫道:「以上的題我完全答不出,照這個標準,我就沒有入學的文化程度。用這樣的試題考工農兵完全是刁難和阻礙工農兵入大學。我完全同意張鐵生的意見,這樣的入學考試非廢除不可!」……

註:北京的「突襲考試」中,不合格的590人中,共有200個交白卷。部分交白卷(實際上可能是大部分,若願意配合考試,實不至於一分難得)的教授,存在拒絕做答的抗拒心理。如白壽彝「拿到卷子以後便在上邊只寫三個字:白壽彝,便拂袖而去」,結果「被廣播批判、通報全國」。

也有教授效仿張鐵生,拒絕答題,而是在試卷中寫下自己的看法,強調:反對招生文化考查,「對於將來人類科學進步上是有阻礙的」,如此搞法,中國「將被世界上其他各國遠遠地拋在後面」。

這件事不僅使教授們感觸萬千,也會引起我們每個同志的深思。首先,我們想到的是如何對待「小人物」、「兒童團」。

孔老二是最看不起「兒童團」的。他的哲學是:「三十而立」。三十歲以下的毛孩子算什麼,他們連「立」還沒「立」起來呢!孔老二的這個思想在我們一些同志的頭腦里是不是依然存在呢?有的人不是聽說「小人物」張鐵生「交了白卷」就直搖頭,什麼「缺乏基礎」啊,什麼「影響大學質量」啊,什麼「關係國家前途」啊,不一而足,可就不去認真想一想,這個「小人物」手裡有沒有真理,自己究竟應當向他學習些什麼。我們說,張鐵生同志似乎是交了一張「白卷」,但是他對整個大學招生制度的改革,卻交了一份頗有見解的答卷,他在反對修正主義教育復辟的反潮流鬥爭中,交了一份很有水平的答卷。他在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三大革命鬥爭中,交了一份使黨和人民滿意的答卷。不是恰恰在這些問題上,某些「大人物」應該向張鐵生同志學點什麼嗎?有的人歷來搞的是「三娘教子」,從不想想「子教三娘」,傳統的陳腐觀念使他們至今尚未看清「小人物」答卷的真正意義。倒是這次一位交了白卷的教授說了一句實在話:張鐵生交了白卷,我也交了白卷,但兩張白卷,意義不同。人家交白卷是造修正主義考試製度的反,我交白卷暴露了修正主義教育的流毒。這句話,可以說是透過了「白卷」的現象,看到了問題的本質。

馬克思主義認為,新陳代謝是宇宙的普遍規律,萬物總是從低級向高級發展的,學生一定要勝過老師。這次考試在這個問題上,使一些人開了竅,打破了看不起「小人物」、「兒童團」的舊觀念,動搖了總以為自己高明的「自信心」,這是一個很大的思想收穫。

應該怎樣對待舊的考試製度,這是我們因考教授一事而想到的第二點。

解放後十七年修正主義的考試製度,實際上是隋唐以來中國封建社會科舉制度的延續,中間雖經北洋軍閥、國民黨政府來個「中西合璧」,又經劉少奇修正主義教育路線來個「改頭換面」,但其宗旨始終是「學而優則仕」、「勞心者治人」,為剝削階級培養接班人。

封建皇帝唐太宗是非常喜歡他那套考試製度的。看到文人學士們魚貫走出考場,他得意洋洋地說:「天下英雄都進了我的圈套啦!」後人有詩云:「太宗皇帝真長策,賺得英雄盡白頭」!唐太宗之所以看中這一套考試辦法,無非是因為這套東西既可以把一些學生的造反精神磨滅掉,又可以為封建國家造就一批照章辦事的官吏與奴才。可是,奇怪的是,為什麼對於封建皇帝的「長策」,我們一些人還尊為「上策」呢?同志們不妨讀讀《儒林外史》,看看書裡面描寫的那個被舊考試製度所摧殘的范進,這對我們認識舊考試製度的腐朽性和反動性是會有幫助的。

如果說唐太宗推行他那套考試製度是為了把「天下英雄」都引進他的圈套.那麼劉少奇修正主義教育路線承襲舊的考試製度,就是為了驅使青年沿著「讀書做官」的階梯向上爬,使少數人成為高踞於人民頭上的精神貴族,成為他們復辟資本主義的工具。而修正主義考試製度的回潮,就是妄圖改變毛主席指引的青年運動的正確方向,反對革命青年上山下鄉這個不可抗拒的歷史潮流,這是我們絕對不能容許的。

圖:1974年12月12日,12歲小學生黃帥的「來信和日記」,被刻意整理、塑造成批判「師道尊嚴」的材料,刊登於《北京日報》;黃帥本人也被刻意塑造成了「敢於反潮流的革命小闖將」。

為反動階級政治服務的舊考試製度,還有一個重要特徵,就是考試內容理論脫離實際。

這是剝削階級顛倒的認識論在考試內容上的反映。辯證唯物論的認識論是實踐論,它認為「人的認識一點也不能離開實踐」,離開了人們的實踐經驗,用死記硬背書本知識的辦法去襲擊學生,那是故意整人。

在這次考教授中,不少文科教授的數理化試題交了白卷,他們之中有人說,我平時不接觸這些東西,怎麼用它來考我呢?這就從反面證明了這樣一個淺顯的道理:撇開一個人所實踐的東西,考誰都不行。而且就是你熟悉的那一門,也並非條條背得熟。一個歷史教授說,如果考我背歷史年代,我也未必行。這是實在話。

如何自覺地解剖自己,把這次考試做為努力改造舊思想的一個動力,這是我們因考教授而有所感的第三點。

對於考教授這件事,「小人物」、「兒童團」們是贊成的,他們感到對自己來說,這是一次破除迷信、解放思想、繼續革命的動員,而且對教授們改造舊思想也大有幫助。他們說,我們不是看這些教授們出洋相,而是要把他們當中的多數人團結、教育、改造過來,共同戰鬥。不少教授對此也有一個正確的認識,深感這樣的考試「確是轟毀舊營壘的利器」。

但是少數教授對這場考試不那麼高興。他們說,這簡直是出我們的丑。我們說,是出了丑,不過並不是出那一個人的丑,而是出舊考試製度的丑,出修正主義教育路線的丑,為了宣傳無產階級教育路線的優越性,為了使大家親身體驗一下舊考試製度對學生的危害,以便共同總結經驗教訓,更好地批判修正主義教育路線,把這個丑出出來,拋棄掉,有什麼不好呢?假、惡、丑,真、善、美總是相比較而存在,相鬥爭而發展的,我們這樣做,不過是讓它們更集中地「比較」一下,更激烈地「鬥爭」一番罷了。

我們認為,象這樣的考試辦法,是檢查不出一個人的真正的政治水平和業務能力的。但是,通過這次考試,也暴露了一些教授嚴重脫離無產階級政治、理論脫離實際的傾向。這就給我們提出了一個如何加強知識分子的政治思想工作,努力建設一支又紅又專的教師隊伍的艱巨任務。

我們衷心地希望,有更多的同志能夠從工農兵出發,從廣大學生出發,下決心把那套舊的考試辦法扔進歷史的垃圾堆!

我們衷心地希望,有更多的同志能夠向工農兵學習,向實際學習,多一點自知之明,把那套傲視群眾、輕視青年的陋習徹底拋棄掉!

我們衷心地希望,有更多的同志起來破除以「內行」、「權威」自居而反對「外行」領導的思想,在工人階級的領導下,為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事業做出自己的貢獻!

我們高興地看到,這些希望正在變為現實。

我們相信,在當前深入批林批孔的偉大鬥爭的推動下,在蓬勃開展的教育革命中,教師隊伍的絕大多數一定會沿著毛主席指引的金光大道「繼續前進」。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革新的江河到處都在吞沒頑石而奔騰前進,任何力量都是阻擋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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