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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白話詩和到如今經久不衰的打油詩

古代白話詩和到如今經久不衰的打油詩

中國第一首白話詩,通常認為是胡適的《蝴蝶》:「兩隻黃蝴蝶,雙雙飛上天,不知為什麼,一隻忽飛回,剩下另一隻,孤單怪可憐,也無心上天,天上太孤單。」其實就「白話」而言是指唐宋以來非常接近口語的一種書面語。因此,自唐代其實就有非常接近口語的詩歌作品,我們姑且可以稱之為古代白話詩。比如據傳是王維所作的《畫》其實就是個白話謎語:遠看山有色,近聽水無聲。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當然這首詩又出現在南宋僧人道川禪師為注釋佛教經典《金剛經》所作的偈頌詩中,原詩沒有詩題,最初載於道川禪師所著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頌》,即《川老金剛經注》,後被多種《金剛經》批註本所轉錄,內容是:世尊是實相者即是非相是故如來說名實相。雖行清凈行若見垢凈二相當情並是垢也即非清凈心也但心有所得即非實相也。世尊(至)實相,山河大地甚處得來?頌曰:

遠觀山有色,近聽水無聲。

春去花猶在,人來鳥不驚。

頭頭皆顯露,物物體元平。

如何言不會,只為太分明。

另外,大家比較熟悉的宋代邵康節的《山村詠懷》: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這也可算作是白話古詩了。至少可以說明,古代人寫詩可不都是追求文言和用典。

還說唐代,用白話寫詩的我認為陳子昂也算一號,他的《登幽州台歌》: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文字已經非常口語化了,真正是「無雕飾、無刻畫、無鋪陳、無辭藻、無意向」,但是有胸襟,有氣概。白居易的詩很多也寫得盡量通俗,據說以民間老媼能聽明白為追求,至少「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大家一聽就明白。再比如章碣的《焚書坑》:竹帛煙銷帝業虛,關河空鎖祖龍居。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這話在當時恐怕也很白話了。

但唐代寫白話詩最為經典的人物估計非僧人王梵志莫屬,他約生活在隋煬帝到唐高宗李治年間,也算開唐代白話詩的先河人物。我們且看看他的詩作。

城外土饅頭,餡草在城裡。

一人吃一個,莫嫌沒滋味。

世無百年人,強作千年調。

打鐵作門檻,鬼見拍手笑。

吾有十畝田,種在南山坡。

青松四五樹,綠豆兩三窠。

熱即池中浴,涼便岸上歌。

遨遊自取足,誰能奈我何?

我有一方便,價值百匹練。

相打長伏弱,至死不入縣。

世無百年人,強作千年調。

打鐵作門限,鬼見拍手笑。

他人騎大馬,我獨跨驢子。

回顧擔柴漢,心下較些子。

城外土饅頭,餡草在城裡。

一人吃一個,莫嫌沒滋味。

我昔未生時,冥冥無所知。

天公強生我,生我復何為?

無衣使我寒,無食使我飢。

還你天公我,還我未生時。

大皮裹大樹,小皮裹小木。

生兒不用多,了事一個足。

梵志翻著襪,人皆道是錯。

乍可刺你眼,不可隱我腳。

吾有一言,絕慮忘緣。巧說不得,只用心傳。

世事悠悠,不如山丘。青松蔽日,碧澗長秋。

山雲當幕,夜月為鉤。卧藤蘿下,塊石枕頭。

不朝天子,豈羨王侯。生死無慮,更復何憂。

我們別看王梵志的詩歌比較俗氣,可是也有深刻的人生觀在裡面蘊涵。同時他的詩歌的影響力也不一般。宋代范成大曾把王梵志的兩句詩鑄為一聯:「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十分精警,《紅樓夢》中妙玉就很喜歡這兩句詩,而「鐵檻寺」、「饅頭庵」的來歷也在於此,說明曹雪芹也非常重視王梵志。據說唐大曆年間,世間有王梵志的110首詩手抄相傳,《宋史·藝文志》著錄王梵志詩一卷。明清以來,梵志詩漸漸失傳。清康熙年間編纂的《全唐詩》竟將梵志詩屏之門外。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在「敦煌遺書」中才又發現梵志詩。民國十四年(1925年),劉復《敦煌拾瑣》錄王梵志詩一冊。其後,鄭振鐸校錄《王梵志詩》一卷及佚詩16首。國際敦煌學界有不少人研究梵志詩,但未輯錄成集。1983年10月,中華書局出版發行了張錫厚校輯的《王梵志詩校輯》。王梵志的詩出現在敦煌,固然與其做過和尚有關係,但是詩歌自有味道才是正經。

由此我們得以知道,白話詩似乎不是「五四」運動的產物,古人也是寫有白話詩的。

另一類詩體就是打油詩,是一種富於趣味性的俚俗詩體,相傳由中國唐代作者張打油而得名。一般地,該類詩也用白話為多。

清代翟灝在其《通俗編·文學·打油詩》中曾引張打油《雪》詩云:「江上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後世則稱這類出語俚俗、詼諧幽默、小巧有趣的詩為「打油詩」。另外,有時作者作詩自嘲,或出於自謙,也稱之為「打油詩」。打油詩雖然不太講究格律,也不注重對偶和平仄,但一定會是押韻,亦通常是五字句或七字句組成。

張打油除了《雪》詩外,還有其它流傳閼作品。據說有一年冬天,一位大官去祭奠宗祠,見大殿牆壁上寫了這樣一首詩:「六齣九天雪飄飄,恰似玉女下瓊瑤。有朝一日天晴了,使掃帚的使掃帚,使鍬的使鍬。」大官讀罷,頓時大怒,下令緝拿作詩人。左右將其平日喜作這類詩的張打油抓了來。為了證實該詩是否張打油所作,大官未急於治罪,而是令張再作詩一首。那時安祿山兵困南陽郡,張於是便以此為題,脫口吟道:「百萬賊兵困南陽,也無援救也無糧。有朝一日城破了,哭爹的哭爹,哭娘的哭娘。」兩首詩如出一轍,大家聽了,哄堂大笑起來,連這位大官也被惹笑了,終於破例饒了張打油。

寫白話詩的人一般秉性豁達,同時心理素質還要非常強大。我們先來看一首詩,這首詩是林則徐革職被發配到新疆,可謂英雄失路,其悲憤之情自可想見,其在西安與妻子離別赴伊犁時吟詩一首,立意高遠,但語帶玩笑,就是著名的《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這個不敢說是打油詩):

力微任重久神疲,再竭衰庸定不支。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謫居正是君恩厚,養拙剛於戍卒宜。

戲與山妻談故事,試吟斷送老頭皮。

這首詩的末聯,就是一個可笑的典故。話說當年宋真宗召隱士楊朴赴朝,他聽說楊朴能詩,召對問:「此來有人作詩送卿否?」楊朴回答說:臣妻有一首,雲「更休落魄耽杯酒,且莫猖狂愛詠詩。今日捉將官里去,這回斷送老頭皮」。真宗大笑,放楊朴回去了。等到後來有次蘇東坡赴詔獄,妻子相送出門皆哭。東坡回頭對他們說:「子獨不能如楊處士妻作一首詩送我乎?」妻子失笑,坡乃出。楊朴妻的這首詩也可謂非常好的打油詩。

白話詩和打油詩也有相映成趣的時候,比如魯迅還寫過一首白話版的打油詩,模仿漢朝張衡的名作《四愁詩》,諷刺泛濫一時的白話失戀詩。

我的失戀

——擬古的新打油詩:

我的所愛在山腰

想去尋她山太高,

低頭無法淚沾袍。

愛人贈我百蝶巾;

回她什麼:貓頭鷹。

從此翻臉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使我心驚。

我的所愛在鬧市;

想去尋她人擁擠,

仰頭無法淚沾耳。

愛人贈我雙燕圖

回她什麼:冰糖葫蘆。

從此翻臉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使我糊塗。

我的所愛在河濱

想去尋她河水深,

歪頭無法淚沾襟。

愛人贈我金錶索;

回她什麼:發汗藥。

從此翻臉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使我神經衰弱。

我的所愛在豪家;

想去尋她兮沒有汽車,

搖頭無法淚如麻。

愛人贈我玫瑰花

回她什麼:赤練蛇。

從此翻臉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由她去吧。

所以,嚴格說來,打油詩不一定全部是白話詩,然而多數是白話詩。白話詩,如果是一本正經的,則就不應算作是打油詩。一般人所理解的,只要類乎順口溜的詩就是打油詩,是不太對的。

自唐代而下,打油詩也留下了很多經典,供人們茶餘飯後無窮的回味。比如軍閥張宗昌和韓復榘據說都愛寫打油詩,現在有些詩已經不好說清楚到底是誰的原創了,有一首《天上閃電》:「忽見天上一火鏈,好象玉皇要抽煙。如果玉皇不抽煙,為何又是一火鏈。」還有一首《詠泰山》:「遠看泰山黑乎乎 ,上頭細來下頭粗 。有朝一日倒過來 ,下頭細來上頭粗。」就令人噴飯。史上佳話,蘇小妹與蘇東坡的相互戲謔也很傳神:前腳未出閨房內,額頭已到華堂前(東坡語)。去年一點相思淚,今年始流到嘴邊(小妹語)。

還有一些詩,本身寫得其實是滿別緻文雅的,但因為有了自嘲的成分,往往也被列入打油詩。比如明代唐伯虎的《言志》:「不煉金丹不坐禪,桃花庵里酒中仙。閑來寫幅青山賣,不使人間造孽錢。」和清代鄭板橋的《竹石》:「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韌,任爾東南西北風。」蒲松齡的《學究自嘲》:「墨染一身黑,風吹鬍子黃。但有一線路,不做孩子王。」當然也是了。

古代寫打油詩的高手,經常會寫得峰迴路轉,看得人心驚肉跳,比如相傳紀曉嵐為某官母親寫壽辭時,提筆即寫:太老夫人不是人。某官臉上不覺青筋暴露,面色鐵青。紀不慌不忙續道:九天仙女下凡塵。該官員轉怒為喜,連嘆精妙。不料紀大筆一揮,卻是:養兒偏慣去為賊。該官員當即昏蹶在地。手下來弄醒他時,紀又續上一句:偷來幡桃敬母親。再回頭看那官員時,面色灰白,大汗淋漓,狼狽不堪,神魂顛倒,哭笑不得。前清才子李調元也是位打油的高手。據云,李在任兩江主考期間,眾士子不服,與李吟詩聯對。比到最後以麻雀為題,各人吟一首詩。李不假思索,吟出二首打油詩。其一云:

一窩一窩又一窩,三四五六七八窩。

食盡皇王千鍾粟,鳳凰何少爾何多!

其二云:

一個一個又一個,個個毛淺嘴又尖。

毛淺欲飛飛不遠,嘴尖欲唱唱不圓。

莫笑大鵬聲寂寂,展翅長鳴上九天。

眾士子先是哈哈大笑,繼而哭笑不得,最後呆如木雞。李調元含笑不語,揚長而去。相傳乾隆皇帝也寫打油詩。某翰林上書時,將「翁仲」誤作「仲翁」,乾隆順手批道:

翁仲如何作仲翁,十年寒窗少夫功。

而今不許為林翰,罰去江南作判通。

打油詩也常用於吹牛。古代有一干讀書人偶然在野外相遇,互相吹噓自己的才學,爭執不下,最後決定各人吟一首最能表現自己才學的詩定高下。一書生技壓「群雄」,勇奪冠軍。其詩云:

天下文章數三江,三江文章數故鄉。

故鄉文章數舍弟,舍弟與我學文章。

不論如何,中國詩人對白話詩的探索,其實絕非起於近代或當代,而是早已有之。只是古代的詩,更講究五言、七言等格式,而非像現代詩一樣體例那麼自由罷了。即使如此,現代的人們也還是多有寫打油詩的習慣,至少喜聞樂見的三句半可以算,當然,中國人民戰天鬥地的歲月里,打油詩也是氣壯山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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