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是腦力和體力交織的煉獄
前一陣熱播的電視劇 《我的前半生》重新引起了許多人對諮詢業乃至「四大」的好奇心。
這個「四大」就是普華永道（PwC）、畢馬威（KPMG）、德勤（DTT）、和安永（E&Y），哪一個不是大名鼎鼎如雷貫耳？
這些做諮詢的每天都在做什麼？為什麼他們的收入那麼高？
國際上大名鼎鼎的「四大」對我來說是每日電子郵箱中的新聞稿，發布的是對各個行業分析的各種報告。
我熟悉的一些人在四大工作，個個都是人尖子，從小就是學校知名的學霸，極聰明又肯干。
我同事的孩子有在四大工作的。他抱怨說，孩子長期見不到面，行李箱天天放在辦公室，說走就走是常態。
我一個好朋友曾經把親侄女介紹給我兒子。姑娘當時還在北大光華管理學院讀書，從長相到待人接物，各方面都很出色。畢業後進入四大，就沒有自己的時間了。「我在拜訪客戶。」
我剛認識一位90後漂亮姑娘，問她有男朋友了嗎？
她告訴我說，男朋友在「四大」之一的一家。
我說，你的生活安逸了，可以做新一代「君君」了。他負責賺錢養家，你負責貌美如花。
她說男友特別忙，這是可想而知的。
（她的男票每天是在這樣的環境里工作嗎？）
在北京「四大」辦公的大樓外，出租司機都知道，每天下班最晚的就是那些「四大」人。
《我的前半生》男主角賀涵說，我們的工作就是幫助客戶解決問題。
在我採訪四大時，他們會說，我們的工作就是為客戶找到問題結症所在，給出解決的藥方。
我曾經在一家全球500強中國公司自助餐廳用餐。排在我後面的是三個穿得光鮮亮麗、腳上的高跟鞋又高又尖。這種打扮和該企業整體的環境很不協調。
用餐期間，我問企業老闆，那三個美女是公司里做什麼工作的？
老闆不屑地說：「不是我們公司的，是XX諮詢公司來的。談項目時來的是資深經理，真正幹活了，派來這些剛畢業的小姑娘，收費還那麼高！」
那麼「四大」究竟如何工作和賺錢的呢？
我的好朋友玖月曾經在「四大」工作，她寫了一篇非常詳實的文章，極為透徹地講述了「四大」的經營管理、員工的工作流程以及他們內心世界的真實感受。
Ta親歷的「四大」和人們想像中的不一樣。
讀起來令人真是受益匪淺，賀涵可以續演一部《我的後半生了》。
我所知道的四大
文/玖月
本文所講的四大不是工農中建四大國有銀行，是普華永道（PwC）、畢馬威（KPMG）、德勤（DTT）、和安永（E&Y）這四家全球著名的會計師事務所。
首先，科普一下世界上最主要、最基本的商業組織機構，從而對事務所這個名稱有一個了解。
世界上的商業機構大概不出三種形式：
1、個體企業，就是最小的經濟單位或商業組織，典型例子就是個體經商者開個小鋪、開個飯館，自負盈虧。這種商業組織對負債擁有無限的責任；
2、合夥制，是幾個朋友合夥共同出資、共擔風險，也是無限責任制；
3、公司制，通常比較大規模的商業組織。與前兩者不同，公司一般是有限責任制，公司的債務再多也不能強制出資人傾家蕩產償還公司債。
個人資產和個人對公司的資產投入是井水不犯河水，兩回事。
公司還分為上市和非上市公司，有董事會和職業經理人。
隨著商業社會的演變發展，很多中小公司、甚至合夥制公司最終都演變為有限責任公司，以便釐清個人資產負債與公司資產負債的關係，但是追根溯源仍超不出上述三種組織結構。
世界上幾乎所有的會計師行、律師行都是第二種形式，即合夥制。
合夥制與公司制有一個很大不同是合夥制沒有母公司或者股東。所有合伙人都是平等的，不同只是資歷、或者投入的份額。
沒有股東、沒有加入任何大的財團/集團，也成就了他們公正獨立的第三方的立場，所以他們的公平、公正的服務也被商業領域各行各業所認可，也是商業社會必不可少的。
會計師事務所的主要業務是審計。一個聲名卓著的大公司如果要上市、要融資、要併購， 基本都需要經過大的會計公司做審計，最值得信賴的就是四大，這在中國尤為重要。
因為國內所除了專業不精以外（必須提一句的是，近十年國內所也有很大進步），通常還難過人情關，幫助企業掩蓋短處，時有發生。
再有，外國公司併購國內企業，因為各國會計準則不盡相同，也需要四大這樣既了解中國又了解國際標準將中國的賬本「翻譯」成符合國際會計準則的賬本。
四大所另外兩塊業務是稅務部門和諮詢部門。無論稅務還是諮詢，四大的基本技能要求仍然圍繞財務會計知識。
加入四大是怎樣的生活呢？
首先，合伙人是公司里的「老大」。
舉個例子，某四大在北京有幾千員工租用了某寫字樓幾個樓層，只有合伙人才有單獨的辦公室。
其他層級的都是敞開的格子間，甚至「大排檔」，就是一個長條桌子，沒有擋板，小朋友一個挨著一個的座位。
「小朋友」是四大裡面特有的稱呼。 一般而言，初入四大頭一兩年的員工都被稱為小朋友，四大高強度的工作令第三年的員工就可以老練地指揮新員工。
所以三年以上的員工都可能有資格稱其下屬為小朋友，更不要說高級顧問和經理級別以上的員工了。
經理級別（含經理級）的員工都沒有固定工位，因為「小朋友」們很多時間下客戶單位工作（稱為「下Site」）。
他們需要在現場收集客戶信息，分門別類採集，然後放進公司的電子模板，只有不需要和客戶交流時才回到辦公室對原始數據進行整理。
所以公司里有一個電子工位預訂系統，很像酒店客房預訂系統。
（這樣的辦公室屬於電視劇中的賀函。）
假如一個員工未來兩周都出差或者在客戶單位工作，那麼該員工在這期間就沒有公司的座位；同時他也可以事先預訂第三個星期回公司後的座位。
普通員工的工位和座機電話通過系統進行Booking，極大地提高了辦公室的利用效率（資本家的算盤打得很精細）。
公司的業績或者收入是靠各個合伙人拿下的項目，合伙人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拓展客戶關係。
合夥制公司的運作
我初入公司時，一位年長的同事以極為蔑視的口吻說，合夥制就是農民集體制。
合伙人各自為戰，自己組織一個隊伍，包一片業務，年底算算賬，打點好自己的兄弟然後分紅。
實際體驗下來，真是話糙理不糙。在事務所里，每個合伙人都有自己得心用手的下屬，項目的執行必須有一支可信賴的隊伍和靠譜員工！
合伙人拿到項目，他/她首先要做預算。向客戶收取的費用是收入，事務所支出大頭是人工費，按人頭、分級別 （包括合伙人、高級經理、經理等）按級別小時逐一計算，如果需要出差，還要算差旅費等等。
最後支出和收入之比達到一定的比率，項目才可以成立/接受，而且還要把預算放進公司的系統里。
項目實施結束，還要與最初的預算比較有多少差距，實際的支出/收入比率是多少？這些都將在年底放到合伙人的考核里。
那麼實際投入小時怎麼計算呢？這就必須談及四大里最著名的」Time sheet」。
合夥制公司沒有「打卡」這樣low的事情，但是上至合伙人下至小朋友每兩周都要通過系統填寫自己的Time sheet，把過去兩周每天8小時或更多小時都填上。
如果這一天8小時都花費在有收入的訂單/項目上，那麼這些是Chargeable hours（收費小時），否則就是idle, non-chargeable hour （空置、 無收費小時）。
與客戶開會探討項目可能，這些是業務開發小時，也是non-chargeable hour，一般只有經理以上才填。
理論上，一旦項目形成，這些業務開發小時也應轉換為chargeable hours，實際上鮮有轉換。
小朋友們都怕idle，少數idle還可以，idle 太多可能是個人能力問題，少有項目經理挑選你。
當項目一成立，項目經理甚至合伙人馬上到系統上看有哪些人是暫時空閑可以用。一些能力強的很早就被領導Book上。
會不會多填Chargeable? 基本也不會，項目結束後領導還要根據大家實際填寫的Time sheet，重新計算實際的支出/收入比率。
如果超出預算太多而且不盡合理 的chargeable hours，將影響最終支出/收入比率的。影響老闆的業績，也間接影響小朋友們。
一般來說，我沒有聽說哪個小朋友多算時間，反而有一些人eat hours， 為了不顯示自己花過多時間（否則有可能被認為效率低下），甚至加班，他們也不多填。
除非他們心裡明白這些加班是合情合理的加班。
當然，chargeable hour 多少也是衡量員工表現的標準之一。但是公司也明文反對eat hours，也是從愛護員工的角度。希望大家實事求是。
很多人羨慕合伙人，穿著體面，舉手投足都似指點江山。
其實也不都是處處春風。即使他們在休假中，也要保持電話隨時暢通，特別是有項目進行中的情況。
記得一年聖誕節，一個合伙人帶全家去紐約休假，應該是至少一個月前定的休假安排。可臨放假又緊急接了一個大項目，根據公司規定該項目立項之前必須經過內部會議的討論通過。
所以即使該合伙人在紐約休假，且有時差，我們這邊上午11點，紐約的晚上11點，他也要參加。
在越洋電話會議上他作為項目主管合伙人陳述項目起源，對所有細節、數字瞭然於胸，還要接受其他合伙人的提問和Challenge。
這只是一個小例子。所有合伙人都要建立自己的項目儲備，以保證一年、甚至幾年內有足夠的項目支撐自己及自己的隊伍有豐厚的收入。
至於小朋友的生活，坊間都是說很辛苦，但是每年仍然很多大學生趨之若鶩。
一些人或許覺得自己不怕吃苦，其實真正進來，才了解這是腦力和體力共同的煉獄。
公司里有很多聰明的大腦。如果不夠聰明，可以拼一點時間，但是加班一天兩天可以，如果連續加班，誰也不能保證你半夜還能頭腦清楚。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練練，最後就是優勝劣汰了。
隨時準備出發的行李箱
事務所的工作緊張而且經常出差。最麻煩的並不是頻繁出差，而是不確定的出差，處於「備戰」狀態的出差。
一旦需要，可以立馬拎著準備好的箱子去機場去車站。在這樣規範、貌似有條不紊大公司，何以出現這種情況呢？
這是因為一些項目「好事多磨」，客戶雖有需求，但是因為價格、因為項目範圍、因為合同條款的確立，前期溝通立項，甚至甲乙雙方「走程序」就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合同可以隨時確立，也可能隨時「談崩」。
所以一旦項目成立，留給執行人員的時間就很緊迫了。那麼就會出現行李箱放在辦公室，項目小組隨時待命出發的狀態。
特別是若趕上中國的國慶節等假期，項目小組就更需要抓緊分分秒秒，不希望項目組因為假期要往返出差兩次。畢竟差旅費都是支出的項目之一。
事務所里的清規戒律
事務所最看重的是自己公司的獨立性、公正、公平。
為此，事務所的紀律之一是所有員工不可以買由本事務所審計的公司股票，事務所的諮詢業務也不能提供給與該所有審計關係的公司或其關聯公司。
結束語：
四大管理繁複又精細，本文僅淺談一二， 初衷是為了滿足周圍朋友的好奇心。
而當我就此撂筆時，恰逢2018年度校園招聘季大幕拉開，希望本文對於有志於四大的畢業生們以及他們的家長們也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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