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消失的男人
圖/sheer-madness
午夜消失的男人
1
深夜十點，我剛忙完工作，從城外駕車回家。
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車子發出轟的一聲響，緊接著再也開不動了，車子好像壞了。
我掏出手機，想讓朋友幫我叫個修車師傅過來，但是手機怎麼按也按不亮，沒電了。
這下我徹底慌了，自己一個人住著，不可能會有人發現自己沒回家來接自己，這段路又比較偏僻，很有可能自己要在這條路上待一整個晚上。
車窗外是無邊的黑暗，它們壓抑著我，我總感覺黑暗裡面全是妖魔鬼怪。
我有些害怕，於是將車門緊鎖，同時將車燈打開，打算在車裡睡一晚上。
我閉上眼睛，心裡開始覺得有些委屈，心想自己要是結婚了，也不至於狼狽成這樣，明明自己也不差，也積極面對生活，為什麼周圍的朋友都結婚了而自己還單著。
就這樣，隨著自己的胡思亂想，我竟開始慢慢的有了一些困意。
2
大概十一點的時候，我從半夢半醒的狀態被驚醒。
有人在敲打我的車窗，我透過車裡的光線望過去，是個青年男性，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濃眉大眼的，模樣讓人感覺親切，他的車就停在邊上，顯然，他是看到了我的車停在了這裡才過來詢問的。
他正問我：你好，需要幫助嗎？
我心裡有些驚恐，對於一個單身女性而言，深夜被荒郊野外碰到一個陌生男人，難免會有些害怕。
我搖下來一點車窗：我的車壞了，你能幫我叫個修車師傅嗎？
他沖我笑了笑：我會修。
我望了望外面的黑暗，心裡有些害怕，還是有些懷疑他的動機：你幫我修的話，恐怕會花費你不少時間吧，你不用趕著回家嗎？
他看了看手錶：還有一個小時，到時候我就要飛走了，沒事的，就當聊聊天吧。
我沒說話，我將車窗搖了上去，他回頭從他的車裡拿出備用的修車工具，自顧自的開始幫我修起車來，我開始與他聊天。
我問道：你說的飛走是什麼意思？這附近好像沒機場吧？
他誇張的比劃著，雙手在胸前亂劃：就是飛走啊，咻地一下，我就會在你眼前不見了。
我輕輕笑了一下，覺得這個人還挺有趣的：那麼厲害啊？
他將我的車蓋打開，苦澀的說道：是挺厲害的，讓人生不如死。
我問道：怎麼說？
他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一般。
他說：你玩過飛行棋嗎？
我答道：是搖骰子的那種遊戲嗎？玩過，怎麼了？
他這時像是發現了問題，然後開始修理了起來：是引擎出問題了，我給你修一下。
3
他從兜里掏出來一個骰子，然後又繼續剛才的話題：不知道和你說你信不信，你不信也沒關係，畢竟，以前我和別人說他們基本上也不信，就是說，從某一天開始，我的人生變成了類似飛行棋的一種機制，每天，我會接到一個任務，到了每天晚上二十四點的時候，如果我沒完成當天的任務，當天就要重來，如果我完成了當天的任務，時間就會停滯住，然後除非我轉動這個骰子，否則無法繼續運轉。
我一臉愣，他見我茫然的樣子，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
他一邊修理一邊又說道：而一旦我搖動這個骰子，我的人生才會開始轉動，根據骰子得到的數目會得到隨機的進展，就和飛行棋一樣。我會進到隨機的一天，這一天可能是未來，也可能是過去，我會出現在那一天的隨機的位置，然後我的大腦里會冒出新的任務，就這麼循環，我的人生，變成飛行棋遊戲了。
我狐疑的看了這個人一眼，要不是這個人談吐的邏輯確實不錯，且外形和行為並無不妥之處，而且還在幫我修車的話，我大概真的會懷疑他是神經病吧。
他彷彿是為了證明自己說的話一般，他將自己手中的骰子往黑暗處一丟，我看著骰子在車燈的照耀下划出白色的拋物線遠去。
這時，他又張開手，只見剛才的那個骰子又回到了他的手裡。
我問道：這是魔術？
魔術師一般是假丟，可是我明明看到骰子在空中飛走了，難道說他準備了兩個一樣的骰子？
他答道：不是魔術，這個骰子是丟不掉的，每當它離開我一段時間，就會自動回到我的身上，以確保我在當夜能繼續遊戲。
只見他又將手中的骰子的丟了出去，這次，我緊緊的盯著他的手，確認他沒有從口袋裡掏骰子，然後，果不其然的，骰子又回到了他的手裡。
在他重複了十來次後，我信了。
4
我這下才來了興趣：那任務一般是什麼呢？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神奇的事情，心裡隱隱對他所做的任務有了期待，我的腦海中冒出了很多超級大片的場景。
他苦笑了一下，說道：有時候只是讓我看一本書。
我驚訝了一聲：啊？
我沒想到任務的內容竟然會這麼的普通，和我設想的超能力大片完全不一樣。
他說道：想不到吧，就是這麼的寡淡，我最初也以為會非常的刺激，那樣的話，這個遊戲也不至於太無聊。
我搖了搖頭：那，還有些什麼任務呢？
他輕輕的說道：有時候，只是讓我做一百個俯卧撐。
他掀開了自己穿的T恤的袖子，露出了上面魁梧的肌肉，在夜色下散發著迷人的光澤。
他又回到：而有時候，它將我隨機到了崇山絕嶺上，那裡遊客摩肩接踵，我以為他是想讓我遊山玩水了，實在不行就當個導遊吧，結果居然是讓我在兩千米的高空上蹦極。
我撲哧一下忍不住了：哈哈哈。
他扶了扶額，一副你他媽在逗我的表情：感覺我會被這個東西玩死。
我說道：也挺有趣的嘛，還有呢，還有什麼任務？
他答道：有一次，是讓我和一百個街頭的陌生人說話，那一天基本上是被當成神經病了。
他這時停上了手上的修理動作，將車一蓋：修好了，你怎麼會這麼晚還在外面？
我說道：為了工作呀，努力工作，給自己和爸媽買大大的房子！
他笑了：哎喲，不錯哦。
他看了看我，又問道：你要再聊聊嗎？還是說現在就走？
我正好也比較有興趣，就點了點頭，說道：好啊。
5
他於是又說道：又有一回，我出現在一個五星級酒店的門口，我以為是讓我住酒店瀟洒？實在不行當酒店服務生也行吧？結果是讓我給酒店的一個客戶修車，我迫於無奈還學會了修車的技術，所以我現在能在這裡幫你修車你還得感謝它。
我沒忍住，不爭氣的又笑了。
他又說道：它還讓我學過琴，然而，然而，前方高能。
他轉頭回自己車內，拿出了一把琴，是一把兒童玩的琴。
他吐槽道：然而他讓我學的是這種琴，是不是覺得很幼稚？
我說道：不會呀，我就挺喜歡這種的。
他感謝的笑笑，說：謝謝安慰。
天上星羅棋布，四周一片黑暗，就剩我的車燈亮著，他輕靠在我的車門旁，抬頭望著星空，我透過他的眼睛看著星辰，他輕輕按著琴，樂聲蔓延開來，把夜色都渲染的有些迷離。
一曲終了，他又說道：我還學過經商，在馬雲落魄的時候跟著馬雲學的；我還去當過老師，如何幽默的學生相處。
我還沒從曲子中緩過神來，他又說道：它還讓我去賣過保險，天啊，天知道那些人有多難搞，這也是我重複最多的一天，我每天要用最好的方式的和他們溝通才能賣出去保險。
我繼續聽著，他又說道：說起來它讓我做過最有意義的事情，應該是那次去下鄉獻愛心，那天，我看著孩子們天真又幸福的笑臉，那是我最幸福的一天。
我從曲子中回過神來，我的腦海中幻想出了當時的場景。
我說道：真好。
我又說道：感覺它每次給你的任務都是比較有趣的，至少也能增長見識。
6
他苦笑了一會：也不是每一次都這麼好，只是最近好的比較多而已，我說了這個遊戲是搖骰子的遊戲，就像那些搖骰子的探險遊戲一樣，有時候，會剛好搖到不好的數，那時候他給我的任務也是非常坑爹的，有時候，他會讓我連續放縱很長一段時間。
我納悶道：還有這樣的任務？這個遊戲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呀。
他這時有些憤憤不平：哪有捉摸不透的，無非就是為了整我罷了，每一次在它讓我連續放縱很長一段時間後，他就會又給我一個任務，又讓我看某本書，或者練習某個琴曲，而那本書或那個曲子，我以前就看過學過了，我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的時候也很納悶，因為在之前，可從來沒出現過這種相同的任務。
他補充道：我後來琢磨透了，之所以出現這樣的情況的原因是，我放縱了這麼長時間，它認為我把這本書的精神涵養給忘記了！
我沒忍住，完全不再有淑女形象：哈哈哈。
他輕輕搖了搖頭，幽怨的道：唉，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這無盡的旅行，什麼時候才能停下呢？這一切的任務，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7
我看著他的臉，有些疲憊，突然覺得他有些可憐，我努力的想幫助他，突然，我想到了什麼。
我說：你有沒有玩過那種角色扮演的遊戲？
他點了點頭，我又說道：在那種角色扮演的遊戲里，一般會有一個boss，而一般為了讓主角能夠打敗某個boss，遊戲都會事先給主角安排一些小怪，讓主角能通過它們來努力的提升自己的等級和裝備，訓練自己，來應對那個boss。
我又補充道：而打敗那個boss，遊戲就結束了。
他的眼前一亮，彷彿明白了我要說什麼。
我說道：你不覺得，你現在的情況和這些遊戲有點像嗎？你現在所做的事情，就像是在提升自己一般，是在面臨結局前的準備工作；修車經商樂器，讓你提升了個人的技能；蹦極，和一百個陌生人說話看似沒用，其實也提升了你的勇氣；上課讓你變得幽默，看書提升了修養；俯卧撐提升了體能；賣保險提升了溝通能力。當然，有時候，主角可能會打不過怪物，所以會掉體力，會掉屬性，你搖到的那些不好的東西就代表著這樣的情況。
我又說道：而既然是遊戲，就會有結局，也許這個所謂的類似飛行棋的遊戲就是為了讓你來應對那個飛行棋的終點，也就是結局。一旦你來到了結局，徹底完成了結局當天的任務之後，你就不會在半夜再繼續隨機下去了，你就能擺脫這個骰子了，你也許就能和個正常人一樣，一天一天的活下去了。
我搖下車窗，激勵他道：玩遊戲的時候，你要知道，為了那個結局，玩家會覺得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值得，結尾那天的任務，將是你所有行動的意義。
他似乎覺得我說的特別有道理，於是特別真誠的看著我，說道：謝謝你。
8
只是，他仍有些疑惑：只是，什麼樣的結局，會需要做這樣的準備呢？
他有些迷茫，我也想不出來答案。接下來，我們都沒再說話。就這樣，他靠在車門旁，我躺著車座上，我們一起望著天上的星空。
我看了一眼時間，十一點五十七，還有三分鐘,他就會消失，我決定送他離開後再啟程回家。
這三分鐘彷彿格外的漫長，天邊有一陣風吹了過來， 讓我精神變得更加清醒，原以為被困在這郊外是一段枯燥的旅途，卻不曾想，現在變成了人生的一段有趣的經歷。
時間越來越臨近， 我覺得我應該和他告個別。
我說：這次聊天很愉快，祝你早點擺脫這一切。
他盯著我看了一眼，然後扭過頭去，然後他說，他也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他掏出了骰子。
我看了看車內的聯網時間，馬上就要十二點了。
時間臨近，我開始閉眼倒數，五，四，三，二，一。
我睜開眼睛，不知怎地，我內心竟然有些許的惆悵。
我發動了車子，正要離開，扭頭一看，卻發現他還在，白色的T恤被風吹的呼呼的抖動。
我再次看了一下車內的時間，我確認我沒看錯，十二點整。
我愣住了：你怎麼沒有消失？
他也一臉茫然，我像是想到了什麼。
我有些激動，連忙問道：你沒消失，就代表著你昨天已經抵達了飛行棋的終點，也就是說昨天就是你的結局，你昨天的任務是什麼？
他也愣了，見我發問，才回過神來，然後他將骰子往外一扔，這回，骰子沒有回來，隨後他開始狂喜，好半天，才想到要回答我的提問。
一向說話流利的他，這次竟然有些結巴，臉也紅了。
他說：昨天，昨天的任務是。
他深呼了一口氣，平穩了一下情緒，然後補充道：
「和你搭訕，然後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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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
銀針一朵：網路作家，知乎知名寫手。知乎粉絲4萬，微博粉絲2萬，作品《相思麵館忘情茶》在微博轉發數萬，《創世神的王牌》在知乎獲得幾萬網友贊同與收藏，其它一本道作品也獲得高贊，以腦洞幻想、荒誕幽默、解讀經典作品為創作類型。
已出版個人短篇集《寂寞的腦洞比海深》。
同時，還是狼人殺五階大神的同事，微博最溫柔的人的同事，570磅力量保持者的同事，業界唯一能寫一本道的人的同事，微博最gay的人，最會寫諧音梗的人，最會寫順口溜的人的馬仔。
圖片作者：sheer-madness
※如果愛晚來風急
※小人 三個人的眼淚
※誰偷走了我的時間
※時間 一隻宋朝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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