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產婦的死亡改變了什麼？

文｜陳事美

女人生孩子，看似普通的事情，則蘊含著巨大的風險。即使有今天發達的醫療條件，但產婦仍會因為各種原因死亡。由此可知，古代女人生孩子不知道會死多少人。晚清初期，醫療技術並沒有多少提高，原始的接生手段仍大行其道。此時，中國產婦的死亡引起了外國人的注意，並由此引發了中國醫療事業的飛速發展。

倒退一百多年前，中國人是咋生孩子的呢？有一個普遍特點，那就是沒有幾個人會去醫院，絕大多數都是請接生婆。醫院，尤其是西醫醫院既不普及，收費又昂貴，而且國內百姓尚不是很信任西醫。家裡接生就成了絕對的主流，職業接生婆是一個永不會失業的工作。雖然接生婆經驗比較豐富，但畢竟缺乏專業的醫學知識，最重要的是，接生婆都非常迷信，這個是最要命的。當然也不能怪接生婆，那時的國人還沒有從蒙昧中走出來。

晚清時期的中國女人

經驗少不是致命的，缺乏專業的醫學知識也不是致命的，但迷信就是致命的。為啥要這樣說？當時，一個美國女傳教士Douw.D.M來到中國北京，目睹了各種中國式接生後，倍感震驚。

美國人眼中的中國式接生是這個樣子的，一是野蠻，比如產婦難產時，接生婆會用粗暴之力擠壓產婦肚子。更誇張的是，有接生婆用擀麵杖在產婦肚子使勁擀壓，讓產婦痛不欲生，甚至會造成產婦與胎兒雙雙死亡。二是迷信，北京通州有一個宋姓家庭，產婦難產，胎兒只露出一隻腳。接生婆竟然給胎兒穿上了鞋，以為這樣胎兒就會有走出的動力，有助於順利生產。結果沒想到，產婦因難產而死，胎兒因窒息而亡。這事說清了是迷信，說重了就是巫術。在產婦生產時，竟然還有家庭請跳大神施法術。

Douw.D.M在中國目睹了太多這樣的接生慘劇。那段時間，每次回到家裡，她都要大哭一場。每當回憶起慘死的中國產婦，Douw.D.M就徹夜難免。死亡的產婦給了她極大的刺激。這一年是1863年，同治二年，慈禧剛剛掌權，太平天國慘敗。

蒙昧的中國讓Douw.D.M非常震驚，Douw.D.M決心要為中國做些事情，至少要改變中國產婦的生產理念、方式，降低產婦與新生兒的死亡率。次年，她因故回到美國，通過教會組織，四處募集資金。

八年後，Douw.D.M衝破重重阻力，毅然返回中國。此時，她發現中國接生的方法沒有絲毫改變，產婦與新生兒還是大量死亡。她用籌集來的資金，僅用半年時間，就在北京建立起了一座女子醫院，名為北京道濟醫院。道濟，顧名思義，就是為中國人實行人道主義救濟。女子醫院，基本相當於現在的婦產科專科醫院。這座醫院屬於教會醫院，既是治病救人、救死扶傷的場所，也是授業解惑、傳播福音的機構。治病、傳教二合一，醫院與教堂合體。

Douw.D.M創辦的婦產科醫院，從成立之日起，就毅然擔負起中國婦女孕產保健中心的作用，治病救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向中國人進行醫學教育。比如為何提倡科學接生，科學接生有哪些好處？如何為新生兒進行預防接種？同時，Douw.D.M還利用醫院作為基地，積極為國內培養專業的醫護人員。也就是說，這座醫院還有教學功能。

中國人口眾多、幅員遼闊，且交通、通訊手段落後。如何儘快向全國推廣Douw.D.M的理念成了最大的問題。在Douw.D.M的說服與帶動下，美國基督婦女傳道服務團也來到中國，搶灘中國開放最前沿上海，成立上海婦孺醫院。此醫院與北京的道濟醫院具有相同的職能。美國基督聖公會在Douw.D.M的感召下，也來到了上海，創辦了上海廣仁醫院。這些醫院都是女子醫院，即婦產科醫院，重點就是推廣科學接生。在他們的集體努力與推動下，中國的很多大城市都逐漸成立了專門的女子醫院。新式接生理念逐漸被國人所接受，產婦與新生兒的死亡率大大下降。

應該說，這是一場真正的革命。是西方的科學理念戰勝了中國傳統的世俗觀念。從觀念的更新到技術的變革，再到思想的升華，以Douw.D.M為代表的西方教會就猶如一縷縷春風，努力蕩滌著中國千年的塵埃。但塵埃阻力實在太大，各種誤解頻發，甚至鬧成政治事件。

當時的國人，對西方教會醫院非常排斥，社會各種謠言盛行。比如說什麼洋人用中國小孩的眼睛或臟器製藥，污衊教會醫院的醫生用迷魂藥迷奸漂亮女病人。總之，在國人眼裡，這些教會醫院被描繪成了邪惡之地，醫生自然是萬惡不赦的罪人。可想而知，當時的美國醫生面臨著什麼樣的壓力與危險。

1870年，發生了震驚中外的天津教案。該事件的重要起因很滑稽，天津廣大百姓誤認為西方教會人員綁架殺害中國兒童後，會挖中國小孩眼睛製藥。眾多傳教士與修女被憤怒的不明真相的群眾殺死，並由此引發了外交危機。

紮根中國幾十年的英國基督教聖公會醫生梅藤不僅創辦了產科專科醫院，還翻譯了中國第一本產科教材《產科西醫心法》。他用深情的筆觸在序言中寫道：「使後世之產母新生兒同登壽域，則區區一得之愚，一念之誠，深堪自慰矣」。

可以說，正是這些西方教會醫生奠定了中國婦產科的基礎。沒有他們，不知道中國還要死多少產婦與新生兒。沒有西方教會的支持與幫助，也就沒有中國近代婦產科的發展。

從這個角度來說，晚清產婦的血沒有白流，她們沒有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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