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中的猶太人戰犯

1998年，波蘭向以色列提出引渡申請，要求將以色列公民所羅門·莫雷爾引渡到波蘭，罪名是戰爭罪和反人類罪。以色列政府以過了訴訟時效為由拒絕了。2004年，波蘭政府再度提出引渡申請，仍然遭到拒絕。並且，這一次以色列政府大發雷霆，斷然指責波蘭人血口噴人；要求引渡莫雷爾這樣的納粹大屠殺倖存者和反納粹戰士，是波蘭反猶主義在作怪。幾年後，莫雷爾在特拉維夫去世，享年八十八歲。

莫雷爾的確是二戰期間納粹屠猶的倖存者，也確實曾是反納粹的游擊戰士。那麼，他怎麼會被波蘭當作戰犯來指控呢？

所羅門·莫雷爾

莫雷爾的人生經歷撲朔迷離，他在以色列講過自己的故事，波蘭官方對他的履歷有記載，而以色列官方和媒體也講過他的故事。這三個版本的故事各不相同，但我們從中可以梳理出一個大致的脈絡。

莫雷爾出身波蘭盧布林附近的猶太人家庭，二戰早期他的父母和一個兄弟被與德國人合作的波蘭偽警察出賣，遭殺害。他和另一個兄弟躲過了德國人的追捕，藏匿到森林中。據波蘭官方的說法，莫雷爾及其兄弟於1942年初成為打家劫舍的強盜，後被波蘭共產黨領導的游擊隊抓獲，從此莫雷爾加入了游擊隊，抵抗納粹德軍，協助蘇聯紅軍的行動。莫雷爾自稱曾一度被關押在奧斯維辛集中營。

到此刻為止，莫雷爾都是納粹暴行的受害者和抵抗侵略的英雄。但此後他的活動就變得不是那麼光明磊落了。1944年夏秋，蘇軍大舉西進，將德軍從波蘭境內逐出，隨後開始在波蘭建立共產黨政權。此前一直在德佔波蘭境內活動的游擊隊「波蘭本土軍」（受親英美的波蘭流亡政府領導）雖然是抗德的中流砥柱，卻遭到蘇軍及其波蘭合作者的鎮壓。成千上萬抗德戰士被投入蘇聯集中營。蘇聯在波蘭建立新秩序的過程中，又清洗和逮捕了大量真實的、潛在的或者想像的敵人。同時還有大量德軍戰俘、德裔平民等被羈押。這麼多的「壞分子」被囚禁在波蘭境內的大大小小集中營內。

二十六歲的莫雷爾於1945年3月成為臭名昭著的茲高達（Zgoda）勞改營的長官。此時他已經是波蘭共產黨政權的秘密警察。該勞改營內關押的絕大多數為西里西亞（曾為德國一部分，戰後成為波蘭的一部分，當地居民有德裔也有波蘭裔）人和德國人，也有部分是波蘭人和其他國家的人。所有犯人都不曾受到指控，而是被秘密監禁。波蘭當局的對外說法是，這些人都是納粹分子及其走狗。莫雷爾成為茲高達的霸王，對那裡的囚犯（很多是平民）進行殘酷的迫害，再加上營地條件惡劣，疫病流行，估計該營地於1945年11月關閉之前有近2000人死亡。90年代有58名曾在茲高達服刑的受害者作證指認莫雷爾的殘暴和虐待狂。在受害者描述中，莫雷爾的形象很容易讓人想起納粹集中營里的惡魔們。

波蘭茲高達勞改營大門的紀念碑

戰後莫雷爾繼續在波蘭安全部門和監獄體系里攀升，1968年成為秘密警察上校，擔任卡托維茲監獄的獄長，並多次獲得表彰。1990年「變天」之後，新的波蘭政府開始調查莫雷爾「對波蘭民族的犯罪」，促使他於1992年逃往以色列。

猶太人無疑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苦難最深的受害者群體之一，但其他民族，包括波蘭人，也都經歷了刀山火海。莫雷爾作為遭迫害的東歐猶太人值得同情，莫雷爾對德國人的殘酷對待如果是報復的話也可以理解；波蘭一度確實有強烈的反猶主義，波蘭民族和猶太民族之間有過激烈的矛盾和仇恨。但莫雷爾從受害者變成施虐者的軌跡也耐人尋味。或許在20世紀東歐這個兇險的環境里，在形形色色的極權、暴力和恐怖的背景下，人實在太容易迷失了。

喜歡就讚賞我吧

熱愛一切long ago和far away的東西

我的新浪微博、豆瓣：陸大鵬Hans

或搜索: ldphans

點擊展開全文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