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起來快七十歲的納豆與奶牛·統治2017·星辰與風霜

於是納達爾拿到了個人第十六個大滿貫，第三個美網，44個月以來硬地賽的最大收穫，今年第三個大滿貫決賽，第二個大滿貫。

——現在每次談論他跟費德勒，都像是介紹丹妮莉斯·坦格里安似的，要報一大串。

——這就是傳奇人物的待遇了。畢竟他們如今每走一步，都是歷史。

上周已經說過了，納豆的一些事。

看看納豆那簡直不像網球運動員的肌肉，你就能明白他付出了多少訓練。

再想一想他成名的世界，佔到他至今31歲人生的一半以上，就更可怕了。

年輕時，納達爾加強自己的肌肉、無休止的強力上旋、瘋狂奔跑回擊、咬住任何一個機會不鬆口的打法，乃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白的七傷拳。所以他在不斷增加新武器：他的上網，他的小球，他的種種技巧在添枝加葉，他已經不必跑那麼猛、抽那麼凶來窮凶極惡拼每場比賽了。

今年的新武器是？發球。

決賽對凱文·安德森，納豆73個發球得了57分。之前對邁耶，72%的發球得分率。

因為莫亞去年加入的緣故，納豆現在的發球上網積極許多，整個的思路都變化了。以前幾年，他沒那麼注重找角度逼對方的淺回球，只要對方給他足夠的餘裕調整到出上旋就好。今年，他時不時來一拍刁角度猛發力，然後調整腳步直接找上網——決賽他發球得分57分里，16分是上網，問題是，他發球上網一共只有16次，百分之百的成功率。

比起從出道時就百花齊放無一不精的費德勒，各色回球花巧多般的小德，納豆的發球招式算是修習得晚——但反過來想想，他之前十五個大滿貫，那都是不怎麼依賴發球得到的呢。

然後，與以往類似的是：他持續不斷的壓迫力。

很多年前，費德勒描述納達爾，「每一拍都能獲得優勢」，因為這就是他的風格：每一拍，每一局，每一盤，每一場比賽，每一個杯賽，他都不欺場。2009年，桑普拉斯說他：「納達爾是頭猛獸，這傢伙不會輕易放棄的。」

——這是他真正安身立命的絕技。

——31歲那年，費德勒一度走過一段很危險的路途：每次第一盤都佔盡先機，但第二三盤開始體力下降，招牌的單反也越來越淺，然後被牽扯跑動。

那之後，費德勒是靠調整休息、夾雜體能訓練、改變比賽計划過來的。

——納豆卻是，繼續著這股狠勁。俗稱「然後連翻三局」。

這屆美網：第二輪對丹尼爾，納豆4比6輸掉第一盤，然後連翻三局。

第三輪對邁耶，6比7輸掉第一盤，然後連翻三局。

半決賽對德爾·波特羅，4比6輸掉第一盤，然後連翻三局。

決賽對安德森，雙方各自保發到3比3，然後納豆發力，安德森崩潰；比賽後兩盤完全摧枯拉朽。

大多數對決納豆的，大概都有這種感覺：他是殺手，是鬥士，是大滿貫決賽勝率70%的超級賽亞人，是角斗場。他現在不急著先發力，只是保住，相持，每一拍都消磨對手，然後發力，然後對手崩潰。

上周寫的：

上周在紐約，他跟CNBC說：

「我最愛吃魚，用橄欖油炸的魚；我也吃點碳水化合物，比如意麵或米飯。比賽前我不吃口味重的……」

然後，他開始入神地念叨起魚來了。

「我最愛吃的，是吃自己釣的魚，我喜歡在海上坐船釣魚，我都帶著釣具和射槍出海。我愛海鱸魚。你坐著船，捕到一條海鱸魚，吃掉，太美了！」

2017年8月，31歲的納豆重新到了世界排名第一。六年前，當小德打出橫掃的一年時，世界覺得，納豆的傷已經將他消磨得差不多了；可是2017年，美網，他還是以頭號種子身份前進著。

彷彿他永遠不會倒下似的。

費德勒是從小內外兼修，到31歲開始調整作息以便持續地偉大下去；納豆是從小練外家至剛至猛的功夫，然後這幾年慢慢修鍊內家功夫。然後老了老了，加起來快七十歲了，他倆又統治了一整年。

他倆提到的秘訣，有一個相似之處，就是到了老來，越來越在意心理調整。費德勒說2013年後，他已經不會被任何對手動搖了，要以我為主。納豆今天奪冠後說，比起訓練，他更在意比賽，因為比賽能夠累積訓練不能給予的信心。

——在持續消磨，將對手擊潰方面，的確，信心起到了最關鍵的作用。

就在2014年，納達爾擊敗德約科維奇得到自己第14個大滿貫之前，538.com給出了一個比率：納達爾超過費德勒的17冠紀錄，概率只有21.5%。如果現在重算，這個概率自然會升高；但538.com的另一個數字則比較嚇人：球員的冠軍黃金期，是22歲-26歲。

要應對老去，並不那麼容易。六月，採訪克雷特加時，他對我說：

——現在的年輕球員請許多老傳奇當助教，除了指導技術細節之外，還有一點：大多數球員還年輕，不懂得如何面對職業生涯出現的，一環接一環的問題。網球生涯是一場馬拉松式的長跑啊。

——這樣一想，找到了莫亞之後，納豆2017年的輝煌確非意外。先前，他與2011年的費德勒一樣，遇到了職業生涯的瓶頸，但他倆先後，都翻過去了。

於是，一對加起來快七十歲的人老對手，在他們倆各自最巔峰期過去了七八年後，又一次統治了網球場。

這一路的星辰與風霜，就不提了吧。

剩下的，只有一個懸念了。

如開頭所述，他們這樣的傳奇，每走一步都是歷史。今年費德勒是繼續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納豆是拿到第十六個大滿貫徹底超越桑普拉斯成為史上第二，成就絕代雙驕。最後會怎麼樣？

BBC今天聊這個話題，西蒙·布里吉斯說：

「費德勒應該還能再贏一個，納豆應該能拿到19個到20個，所以很可能他倆都帶著20個大滿貫退役。」

如果真是這樣，就太美好了。

費德勒得溫網時我覺得，費德勒應該有一個專屬辭彙：在形容一個人將一種運動打到極致、使之完美、使之成為傳奇、將技巧與概念提升到一種新境界、獨自在最高峰描繪這項運動的一切可能性時，就不要再用「他統治了這項運動」、「他是這項運動的王者」了，而改說：

「他費德勒了這項運動，他把這個項目費德勒了。」

現在的話……鑒於他倆已經成為網球史上最偉大的兩個人，以後該這麼說：

當兩個人作為同時代對手統治一項運動時，那就是：

「這倆人完全費德勒納達爾了這項運動！」簡稱「費納了這項運動」。

比如說，舉個例子：

「哎看看1980年代的NBA，真是被魔術師和伯德給費納了呀！」

「哎，2008年以來，梅西和C羅，真是費納了足球這項運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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