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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進入了一所奇怪的大學

編者按

故事本質上也是謊言,儘管文以載道的故事喜歡用謊言影射現實。在故事中,你並不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因為一開始我就聲明了我有說謊的權利,在故事的環境里。但你也許多多少少會有共鳴,比如我寫這所奇怪的大學,你也許就感覺:「這不就是咱學校嗎?」真否?假否?我不告訴你。

可我毫不避諱,我要用這些故事來面對我們的大學,那些似曾相識又不盡相同的謊言。故事是謊言,是對抗謊言的謊言,以期重建我們回歸真實的信心。

(三十九)

趙教授離職後,學院需要進行新一輪的蛋糕分配,否則群龍無首,就會留下權力真空。擱以前,趙家的學閥一家獨大,北大幫和散兵游勇不成氣候,所以大家私心裡就算對趙教授有意見,但這頭把交椅,還是默認他來坐。趙教授走了以後,誰來坐這剛涼的位子,誰有能力整合學閥資源,引領文院學術群體走向新高度?坊間議論紛紛。

小林覺得沒有懸念:「過去,趙三寶之外,最有分量,也是咱學院最拿得出手的,就是溫鐵仁老師,學院語言學頭子,本科南開大學,後來在北師大讀到博士,又赴日深造,回國後一手抓學術,一手搞教育,門下的學生潤澤各大學府,自己帶出的項目屢屢獲獎,我們學院,也就他有這個資格了。」

溫鐵仁是嚴師的典範,學術水平很硬,他掛著一副國字臉,怒目金剛樣兒,眉毛像衝天的火箭,眼睛能把你瞪死。他身高一米八,體格壯如牛,但脾氣也很火爆,而且聽說好吹噓。

胡說還在學生會的時候,有一次打電話給他,因為學院有件事要跟他明確。結果溫鐵仁劈頭就是痛罵:「懂不懂規矩!有事情找我的助手,不要什麼破事都來浪費我的時間。」因為這事兒,胡說再也不想選他的院選課。

我對溫鐵仁沒什麼意見,我和他不熟,但我當時的女友蘇夢雲欣賞他。她中意語言學,整個學院,只有溫鐵仁的學問讓她服氣。她說溫鐵仁是個實誠人,雖然有直男們一貫的好面子問題,對年輕人也有成見,但他心腸是熱的。我的女友在大二下學期選了溫鐵仁的課,理所當然,我也要選,我們抽籤都中了。

溫鐵仁是山西人,說話有一股太原腔,上了他的課以後,我發現他確實好吹噓,學術功底也是真硬。溫鐵仁課上講的論文都是他自己的,他對自己的水平很自信,這份自信基於他對論文的仔細推敲和其他學人對他的讚譽。每上一節課,我們就多知道兩三個關於溫鐵仁的段子,他聲稱自己去韓國講課獲得一片好評,自己去開會挨著當時某位省領導,後來那位省領導落馬了。每次他都要宣傳一位他的學生,比如某某上了北京大學,還抽空向他請教問題;某某去國外深造了,至今感謝他的提點。溫鐵仁從中獲取一份滿足感,胡說說這是虛榮心作祟,女友覺得這只是一位教師對學生欣慰之情的流露。

溫鐵仁的治學方法來源於他的恩師。溫鐵仁青年時期是被罵出來的,寫不出論文,或者寫出來不讓恩師滿意,就得挨罵。他的老師對新學生第一句話就是吃不了苦別來,別的導師給學生布置一份論文作業,他的導師布置三份,還要求精細,誰偷懶,那老頭一眼就能看出來。溫鐵仁如今的鐵腕都是從那學來的,他很感激恩師。他唯一一次紅著臉在課堂流淚是因為回憶起與恩師的最後一別。他的恩師已經不在了。

但溫鐵仁有一點和恩師不同,他對論文量有嚴格的限制。他對年輕學者頻繁發論文非常不滿,慢功出細活,他不信一個月能炮製出一篇好論文。所以溫鐵仁給學生布置的作業量並不多,只是他每句話每個字都不放過。

「如果憑學術功底,溫鐵仁沒有問題,不過他的影響力不如周元嘉。」

胡說對小林的判斷有異議,後趙三寶時代(修改稿中,趙教授名為趙三寶),他認為周元嘉更有機會坐穩頭把交椅。

「今時不同往日,這個時代,受歡迎是正道。出了這個學院,你隨機做個調研,看看知道周元嘉的多,還是溫鐵仁多?」

「可學院里認的是你的學術水平和地位,周元嘉學術上不如溫鐵仁,職位上也不如(一位教授兼博士生導師,文院語言學第一話事人,一位副教授),他現在最多算學術偶像。」

「可沒多少人會給溫鐵仁造勢,但周元嘉可不缺宣傳資源。還有,別忘了周元嘉是趙三寶的朋友。」

「你是說趙家幫的人會向著周元嘉?」

「反正不會向著溫鐵仁,溫鐵仁和趙三寶一年都說不上一句話。」

胡說稱周元嘉為學術偶像,這話不假。周元嘉是本校少數幾位賣書能賺的學者,他的上一本散文集《幽樹晚多花》待了兩周的暢銷書榜。他的課座無虛席,甚至門口都被擠得出不去人。我買過一本周元嘉的書,和一般學者不同,他的論文腔並不濃,行文流暢古樸,有魏君子之風。如果生活在古代,周元嘉該是士家大族出身,才有如此風采。

周元嘉受歡迎,靠的不只是俊秀文章,據蘇夢雲說,周元嘉生得儀錶堂堂,如果學生票選一個文院美男子排行榜,他會是第一。

這樣一位俊公子,口條還很溜,從中學開始就是校辯論隊成員,大學參加過國際級的辯論大賽,這些經驗讓周元嘉非常擅長演講,聽過的人說,他的演講煽動力極強,不是空洞洞的煽情,而是循序漸進,起承轉合猶如盛唐詩賦。

周元嘉五年前轉到本校,與趙三寶一見如故。趙三寶有事在外,他會代辦讀書會,周元嘉新書宣傳,趙三寶也會鼎力支持。

他是一個外來戶,平時不唱高調,原來在學院地位也不高,但他清淡的生活方式和別具一格的文字反而為他招來名氣,加上他經常參與大型媒體直播的對話活動,曝光度高,所以一度成為學院最知名的教師。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紅人的地方就有眼紅。周元嘉並非一片好評。

「他太想紅了。」

「學術上沒啥建樹,炒作倒是一把手。」

「他的文章對朋友從來都是一通誇。」

你現在上本校的論壇,這樣評論老師的帖子還是有的。

周元嘉從來沒有回應過這些言論,他每天發自己的文章、詩歌與喝酒的照片,有讀者評論他,他只是淡淡回應。

我在大二旁聽過周元嘉的課,他身著白襯衣,系藍色領帶,外套馬甲並一身黑色的大駁頭西裝,他沒有教案,他結合書來講,而這些書不包括教科書。周元嘉還要帶一瓶酒,他喜歡一邊喝酒,一邊寫詩,教唐詩的時候,說到古音與今音的區別,他用自己寫的詩歌作為說明。

周元嘉在的教室,整間教室只會有他一位男性,至少在女士們眼裡,其他男同學比起這位老師都黯然失色。他的眼神溫情款款,卻又有一種對世事的悲觀與無可奈何,他講起課來不急不躁,很少會抒發激昂的情緒,他明明面向的是幾十位學生,卻好像是對自己的叩問,而扣問最終導向沉默,學生們這時候成為欣賞緩慢悲劇的觀眾。

最初,我認為周元嘉是那種沒有學生會抵觸的教師,甚至有一段時間,由於沉浸在他的精神當中,我在自己的文章中表達出對他的崇敬。可這種崇拜並沒有持續太久,像好萊塢的煽情片,高漲的情緒隨著寂靜的黑夜一掃而空。我一度認為自己只是例外,畢竟我內心的驕傲不允許我對誰有長久的崇拜,畢竟朋友圈的同學,提起周元嘉來總是一片讚美。

直到一次聚餐。在六月份,我們辯論隊剛剛打完「精英杯」,按照慣例,打完比賽後我們需要聚一聚。我已經忘記了是誰提起周元嘉,原本我們聊的是學院的官僚氣和個人崇拜,那時候趙教授出事不久,趙家幫是個人崇拜的典型,自然有人提到了這個群體。

「他們的偶像已經不在了。」

「會有新的。」

「誰?」

我們相視而笑,彼此心裡有數。胡說順口一句:「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

「走了趙家幫,還有周家幫。」

「我們這裡有加入羅生門的嗎?」

大家笑著搖頭。羅生門是周元嘉的讀者自發成立的社團,周元嘉很喜歡黑澤明的電影,他有一本集子就叫《牆內的羅生門》。

「我去參加過一次羅生門的聚會,但融入不進去。」

「他們說的話太高深了。」

「我一句話都不敢說,我怕挨批......」

「有一次一個同學質疑周老師的觀點,結果被轟出去了......」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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