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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瓶啤酒換個姑娘——火車上的艷遇

傾聽「原始人的詩」,他也在講述你

很認真地去思考痛苦,很痛苦地來熱愛生活

《初筆集》

「用練習寫作來消磨時光」

袁俊偉著

用一瓶啤酒換個姑娘——火車上的艷遇

文袁俊偉

01

我曾經用一瓶啤酒過姑娘,這事一點都不吹牛逼。因為我也曾有過一首詩或者兩個蘋果換來一個姑娘的經歷,這些大多都發生在火車上。

從很久以前開始,我便對夜班火車情有獨鍾,學生時期,大多不是基於情懷,而是為了省錢省時間,這就跟我喜歡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樣,不是為了看旅途的風景,而是為了腦袋可以靠在窗戶上睡覺,聽著「哐嚓,哐嚓.......」那聲音曾多少次進入了我旅途的夢鄉。

然而每次坐火車的時候,我都是睡不著覺的,除非是三天兩夜的硬座,等到第二日入夜,身體實在支撐不起思想的活泛,才會用一張報紙鋪在列車車廂的走廊上,傾聽那車輪軋過大地的聲響。故而,每次在上車前,我都要買上一提啤酒,無非是用酒精來打發漫長的時間。

我在火車遇到了那麼多人,每次都是從書包里把啤酒拿出來,再把花生米擺上,一個快樂的晚上就開始了,漢族人同少數民族喝完酒載歌載舞不一樣,我們一喝酒,就是吹牛逼扯淡,天南海北,任我馳騁,全然不管牛逼吹大了會炸,蛋扯多了會掉。

可是遇到了這麼多人,喝了這麼多酒,該下車的時候,還得下車。人生很多時候,我們要做的往往不是歸人,而是個過客,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莊子是個詩人。這可能也是我喜歡坐火車的原因吧,尤其在春運的時候,於茫茫人群中穿行,感覺自己就是大地生民里的微塵,每一次的過肩都是一場偶遇,然後忘記。

慢慢地,我就喜歡上了一句話,「我們,跨越剎那生滅無所依賴的時空,在不經意間突然照面,漠對,然後分手。」這是哲人的話,說的如此透徹,讀起來卻是滿懷傷感,可當真看破塵世了,卻喜歡一遍遍地撿起來摩挲。

02

多少次的相逢,然後分離,臨別的時候,卻忘了索要聯繫方式,直到突然想起鴻雁傳書時,只剩下了神傷,不過古人的鴻雁南飛,擱在如今的社會裡,似乎要簡單得多,故而也就不太珍惜了。

那些年,我陪著別人喝著酒聊過了漫漫長夜,只是為了說話,喝酒,卻也忘記了拿出手機,點開微信,然後說一句,「姑娘,認識一下吧。」我是真沒有說過幾次,總覺得這樣不好,似乎破壞了氣氛,一場酒也就白喝了。

我曾經寫過一篇《雪國的列車》,借著川端康成的小說《雪國》里那位島村坐火車的畫面,記錄了我在火車上遇到的兩個姑娘。我何止遇到過那兩個啊,怕是一雙手都不夠用了,我記得有一年從昆明回南京的春運加班列車上,同一個學戲文的姑娘聊了三天兩夜,她家在安徽全椒,我們都是在南京下車。

「姑娘哪裡的啊。」

「安徽全椒。」

「吳敬梓的老鄉啊。」

往往就只要幾句話,談資就來了,這可能也是多年來吹牛逼得來的本事,那時候一兩個月都在外面搭車,一上別人的車,不能光睡覺啊,須得一個人陪著人家說話,一來解了別人開車的睏乏,二來也讓氣氛好受些,於是乎,我也就學會來一聊兩三個小時停不下來的本事。

人和人初次聊天無非也就是哲學的那套話語體系,你從哪裡來,來幹嘛,到哪去。於是剛聊完吳敬梓,姑娘就問我了:

「你到雲南去幹嘛的啊。」她一臉乾淨地看著我。

「跑去麗江泡妞唄,你呢。」

「哦,我在雲南藝院讀書,放假後沒有回家,起先在玉溪一座廟裡做禪修,後來又跑去大理的廟裡待了半個月,算是義工吧。」

這段經歷一說出來,我的嘴巴就只能張著仰望了,這才是有追求的人啊,混了這麼多年,我當真只能是個俗人。她告訴我每年都有佛教的公益機構組織義工活動,大多數都來自全國各大院校的本科生或者研究生,由出家的師傅領著,覓一處道場,再招來一些學童,過上三個多月清凈的生活。

那次她遇到的師傅,是個年輕的女博士,畢業那年便剃掉了一頭秀髮,穿上了緇衣,敲起了木魚,告別了那三千世界的三千煩惱,一心遁入空門了。沒有生離死別的困頓,也沒有看破紅塵的劇情,只是為了為自己的心靈尋找一方凈土。

在廟裡,女師傅、義工以及孩子們都是同吃同住的,生活過得特別簡單,早上起床,誦經做早課,然後用早膳,上午的時候,義工們教孩子們學習各種書本知識,午後了,便在寺廟周邊的農田裡做些農活,澆個菜園,鋤些雜草。每天都會很早熄燈,師傅和義工便要哄著孩子們睡覺,一起進入夢鄉。而在入睡前,又會出現一些對話:

「師傅師傅,佛祖為什麼喜歡吃火鍋啊。」

「你怎麼知道佛祖喜歡吃火鍋呢。」

「佛祖面前的那個小鐵鍋總是在冒煙呀。」

「哦,那不是火鍋,那是香爐,佛祖喜歡聞香。」

「那佛祖為什麼喜歡聞香啊,他為什麼不吃火鍋呢。」

「佛祖聞香,是為了讓世界少些雜味,佛祖不吃火鍋,可能是為了留給你吃吧。」

「師傅師傅,你自己說的呢,明天我終於不用吃青草了,可以吃火鍋嘍。」

那個姑娘是如此同我表述的,這也是他們一天生活的最真實寫照,每天都是如此,簡簡單單的,遠離了現代文明給予的便利,沒有手機,沒有電腦,一個星期給家裡打一次電話。

在宗教化的極簡主義的理念下,他們只需要跟隨著生活本來的軌跡行進,一切彷彿都是天地的設定。在其中,感受這個世界上最純粹的東西,或許同佛陀無關,更多的來自最乾淨的童心,或許這就是佛心。

她的故事說完了,看到我面前的桌上擱著幾瓶啤酒,又是一臉乾淨的神情,眼睛裡還有一些無辜的清純。

「這個個酒可以喝么。」瞬時間,一個清修客成了一個江湖好漢。

「可以,可以,」我起初愣了一下,趕緊拿起酒瓶,幫她用牙齒起掉了瓶蓋,「姑娘,今天我算是遇到了高人了啊。」

「哪有,我憋了幾個月沒喝過酒了,實在熬不住了。」

剛巧列車過了湖南的地界,到了江西的萍鄉,車窗外,有江西老表一聲嗓子,「熱乎乎的雞腿咯。」我立馬跑下車廂,買了幾隻雞腿,幾包麻辣花生,做了一宿的下酒菜。那個晚上,我們聊了很多,從吳敬梓到楊麗萍,從戲文繫到中文系,從佛教到泡妞,一路都在聊天,壓根睡不著覺。

她問我中文系做些什麼,我說就在裡面一天到晚喝酒吹牛逼,詩詞歌賦一樣也不會,小說倒是看過幾百本,無非是躺在床上看四年小說就畢業了。這種言說自然與她心目中的中文系才子相差甚遠,而她們的戲文的生活就豐富多彩了,時不時就被老師帶到金馬碧雞去,「好,來一場冤家路窄吧,今天的表演算入期末考試成績。」差點沒被熱心的昆明市民送到派出所去。

我學中文一到放假就天南海北地去浪了,她們學校學戲文平時倒是閑,不過一放假不是去上海聽一場戲,就是去北京看一場話劇,有時候過年都不在家裡過。不過兩個專業倒是有一個相同之處,似乎有種傳統的世襲。

新生入學了,跑過來一個新學生,「學長,學姐,食堂在哪裡啊。」

「學長學姐在台灣呢,這裡只有師哥師姐。」這種稱謂也一直是我所堅持的。

次日上午列車終於停在了南京火車站。下車的那會,我同她一起出站,她早就聯繫好了她父親在出站口接她,然而卻沒有找見,我便陪著她在出站口等著,終於等到了她的父親,幾個月不曾見面的父女倆,剛一碰頭便擁在了一起。我看著父女倆那股子高興的勁,道了別也就走了。

這種相遇,然後告別的橋段,我著實是經歷了很多,故而早就習慣了,很多時候,都不會去詢問一聲聯繫方式,有些時候是忘了,有些時候,總感覺路上遇到了是一場緣分,緣分哪有刻意的道理啊。回過頭想起了,也沒什麼遺憾的,倒是多了幾分際遇的感動,人生不就是這樣么,上車相遇,下車了,說聲珍重,也就各自向南,向北了,彼此都很美好。

03

GROWTH

成長

我很少在火車上主動問人要聯繫方式,不過倒不是沒有過。

關於那一瓶酒換個姑娘的故事,依舊是那列不堪回首的K2504,「本次列車從日照發往上海,祝各位旅客旅途愉快。」 它見證了我瓦解的愛情,我也見證了它由臨客變成普客,然後由普客變成快客的歷程,如今很久不曾坐過了,也不知曉它是否尚在。

那是在2014年的6月初,時隔很久之後,我再一次坐上了魯南發往姑蘇的K2504,只不過這次不再是為了那段為期四五年無疾而終的愛情,而是去看望我剛出生滿月的小情人。

這班列車坐得次數多了,早就摸出了竅門,不是特殊時期,車廂都是坐不滿的,而售票系統總會從頭往後排座位,往往是前面的車廂坐得滿滿的,到了後面就寥無人際了,所以一上車的第一件事便是往後走去,看到無人的位置便可以坐下,三張座位並一排叫作大座,省了一張卧鋪票。

剛上車的那會,前前後後走了一圈都沒見著無人的座位,看到最近的位置上坐了一位姑娘,典型山東姑娘架子,敦實。我心想著有人可以聊天了,便把行李放下,坐了下來,她抬頭看了我一眼,便自顧自地看起來手機,我看到她身邊放著一個很大的行李箱,坐飛機的那種大傢伙。

尚是傍晚時分,總是要打磨一點時間,啤酒起開,花生米擺上,翻幾頁書,書名倒是忘了,不過坐在火車上一邊喝酒一邊看紙質書著實能夠能夠賺人眼球的,正巧姑娘又抬頭了,瞥了一眼桌上的酒瓶,目光不小心就對視了。

「你喝不喝酒啊,請你喝。」

「好啊。」我未曾想過竟然又遇到了一個如此爽朗的人。眼瞅著是個大學生的模樣,而這列火車沿途也就是剛過幾個城市,除了日照,便是臨沂,零零星星地分布著幾個大學。

我幫她把啤酒起開,她接過啤酒瓶,兩隻手窩在瓶脖子上,然後對著嘴,一小啜一小啜地喝了起來,還沒吞下一口卻嗆了起來。

「姑娘,你慢點,我不跟你搶,別被一口酒給淹死了。」

「沒事,沒事,我是女漢子嘛。」她緩了一緩,剛說完,差點又噴了出來,「你才會被一口酒淹死呢。」說完,又撿起來桌上的花生米。

「帶著這麼大的箱子去幹嗎啊。」我又看了一眼她的大箱子,那裡面都能把她給塞進去了。

「別提了,剛才在臨沂上火車的時候,電梯壞了,我拿不動,差點沒有趕上火車。」她說著就拍了拍那枚箱子,「我是畢業了,去上海找工作呢,你做什麼啊。」

「我上學啊,去蘇州探親,你是臨大的吧,據說你們學校亞洲最大啊,聽你口音,也該是臨沂人呀,革命老區的女漢子,還能提不動一個箱子啊,旁邊的山東大老爺們也會幫你抬啊。」我的嘴是很賤的,只要搭上了話就是肆無忌憚。

「你怎麼全知道啊。」

「哦,我學過一些大小六壬,周易八怪,加上這麼多年浪跡天涯,會看看面相算算命。」

「更會吹牛逼,在火車上騙小姑娘吧。」這一下,兩個人都笑了。

於是乎,兩個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我告訴她曾經搭車旅行浪跡天涯的故事,她一聽就來勁,同我講上大學的時候,一個人走完了華東五省,一年還要飛一趟韓國。

「哦喲,有錢人啊,去一次還不夠,年年去幹嘛啊。」

「沒錢,為了去看人。」

「你男人啊。」

「這倒不是,不過他出道的時候,我就開始養他了。」她臉上竟然泛開了紅暈。我起初懵懵然,這才曉得她是一個傳說中的發燒追星族,這一群體,我還是第一次接觸,不過多多少少有些耳聞。

「哎,棒子男人毀了多少中國女人。」我調笑著憤憤然的樣子。

「別一口一口棒子的,泡菜怎麼啦,你們懂泡菜的文化么,怎麼毀啦,你們這些男人的身體還不是都被日本女人給毀了。」

這一句話倒是讓我咽下了所有的話,開始虛心請教起來,我想看看追星族的心理是什麼樣的,她同我講了很多,這一路走來著實艱辛啊,默默地關注他,支持他,攢錢買他所有原版專輯,每年還要飛過去只為了看一眼。不過這些年,她也得到了不少,有幾年,還收到了一條簡訊,雖然是群發的,不過倒也滿足了。

聊著聊著,不是我說,倒是我聽了,她似乎給我打開了另一個世界,我總是意猶未盡,未曾想火車剛過蚌埠的時候,車上的人卻多了起來,原本無人問津的車廂擠滿了人,就只能讓位,回到原位了,我幫她拎著大箱子,從後頭的車廂穿過茫茫人海,走到最前面,出了一身汗。

臨到最後,我竟然當著全車人的面,問一個萍水相逢的姑娘要微信號,話一出口的時候,我看到旁邊有一個小夥子在笑我,差點沒把我羞死,匆匆留下了微信號,便夾著尾巴溜了,那好像是我第一次在坐火車的時候幹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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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我又去後車廂找空座睡覺,剛坐下的時候,手機那邊便有了回應,「我是任盈盈。」我默默地回了一句,「很高興認識你,我叫袁狐沖。」攤上我這種貨,她也該算是無語了吧,因著我凌晨在蘇州站下車,下車前發了條訊息給她,末了,她到上海了,同樣回了我一條訊息。

這就是我同任姑娘的一面之緣,同樣是一面之緣,戲文姑娘就消失在了火車站的人群里,任姑娘倒是陸陸續續地同我聯繫了兩年多。有時候我在想,人能夠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便是一種緣分,而不經意的一個互留方式卻能將這種緣分給延續下來,人活在這個世間,該是多麼奇妙啊。

任姑娘在上海的時候,時不時會給我發一條訊息,「詩人,我在黃浦江邊喝酒,你來不來喝啊。」

「過一陣子,過一陣子,我還在沂河邊呢,酒瓶子往河裡一扔,就能流到你家家門口去。」我只能很無奈地回應幾句。

「最近我有一個朋友,從曼谷飛到北京,然後從北京坐火車去莫斯科,你不是說要去嗎,要不要現在一起啊。」

「姐姐,我沒錢。」這個理由永遠是我認慫的最佳選擇。

短短一兩年,任姑娘好像經歷過好多事情,雖然她只是活在我的朋友圈裡或者空間里,不是這個月在富士山下,就是下個月在光華門邊。天天在浪,一天到晚都要說自己窮得要死,估計是不好過,在上海做個小會計,每天都累得要死。可是年輕人總會要做點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機票一買,箱子一提,老娘我不幹了,我特別佩服她這種洒脫。

她似乎有一段非常苦悶的日子,便要來找我訴苦,我安慰幾句,煲點雞湯給她,其實有時候在同她說話的時候,我都是在同自己說話,因為這兩年,也是我最為痛楚的兩年,整個人就像陀螺一樣,從來不曾停下來。我怕我一停下來,整個世界就沒了。

「一個人出門在外是不容易的,遭受生活給我們的所有的打擊,我們還要面對別人的不理解和指責,然後感到心酸,悲涼,有時候在深夜獨自抽泣,卻不知道該找誰訴說,彷彿全世界就只剩下了我們自己,但是我們都要堅持啊,就算失敗了,我們也會是勇者的。在外面好好照顧自己,勇敢點,姑娘。」吧啦吧啦說好多話,她給我流幾滴淚水,便會消失幾個月,我也不曉得她去哪裡了。

她近來找我聊天,突然說,「這年頭,大家都在浮誇,哪有幾個人在認真寫作啊,寫的都是一些哄人的話,」我被她說的莫名其妙,甚至懷疑她是一個隱藏很久的作者,過了幾天,她又跟我說,「詩人,你加油啊,現在我每天晚上不看你寫的東西就睡不著。」

「姐姐,別唬我,」我有些受寵若驚,「一篇東西看多久啊。」

「五六分鐘吧,翻一遍也就睡覺了,催眠。」她從來不會隱藏心裡最真實的想法的。

「我花三四個小時寫個四五千字,又沒要你錢,你給我看五分鐘。」

「看了還不好,總比不看的好哇。」

我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一問她在哪裡,果然又是在泡菜,我真的不太想過問一些太世俗的東西,但是還是很好奇,「姑娘,你就不用上班嗎,怎麼又去韓國啊。」

「辭職了啊,今天我看到他了,他對我笑了一下。」

「反正你也養了他真么多年了,再不考慮把我也養了。「

「你太丑。」這樣我就瞭然了,我這輩子肯定不會是靠臉吃飯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感來。

看著她的洒脫,我不經意間說了一句,「我年底也會辭職的,到時候該出去走走了。」話畢,卻遭來她一陣教訓。

「有工作就好好工作啊,如果還是自己喜歡的,那就要當作自己的事業來做啊,不喜歡了,那就可以離開啊,做點年輕人想做的事情,要出來玩,那就好好地玩,不要過了一陣子,兩件事都沒做好,然後來抱怨。你幹嘛一直要有那麼多顧忌,很奇怪哎。」

我覺得自己也賤,以前成天為這個開解,那個開解的,都是說給別人聽,其實只能對別人說,自己壓根做不到。突然有人來罵我了,我感到特別痛快,終於不用苦口婆心地說個不停了,安安靜靜地當一個傾聽者,別人罵我罵得越狠,我越有滿足感。

她許是罵我罵爽了,隔上幾天就來教訓我一頓,我幾天前回家,喝完酒了說,「我都不敢回家,回了家就會產生一種安逸感,成天吃飯喝酒,該有的都會有,可那樣的話,遠方還是遠方嗎。只要就醒了,腦子裡就是兩個字:逃離。」

這句話被她看到了,回過頭立馬來說我,「你思想不正常哇,誰說小地方就只能安逸地生活,誰說小城市就只能等死,哪有分什麼工作,喜歡寫點東西,那就慢慢雕琢慢慢品,這樣才會寫出好的東西來,說白了,還是你自己躁動不安的心在作祟而已。」

其實,她哪是在說我,分明就是在說自己,跟我一個德行,每次同別人說話,無非是說給自己聽的,說不說服別人沒關係,倒是想著要說服自己,似乎這樣才能讓自己過得好受一點。果真是這樣的,她說著說著,又開始說自己了。

「早晚都要回家,幹嘛現在不回呢,你有真正看過外面的世界嗎,走馬觀花罷了,之所以想著要出去,說不定是為了出去而出去,一種慣性,就跟我一樣,追星追了十幾年了,現在強迫自己不去追了,然後發現自己也沒有什麼其他的想法,有點迷茫。」

人總是這樣的,也怪可憐,想說話了,肯定會想到一個說話的人,只要說開了,那就會像一個泄洪的水閘一樣,我說著自己的話,她也說著自己的話,一點邏輯性都沒有,不過我倒是把她的話全記了下來。

「今年,我爸單位死了好幾個人,對我影響很大,突然覺得我爸媽老了。前天跟你講話的叔叔今天就死掉了,你知道這種感受嗎。我真的很討厭這種感覺,感覺過不了多久,這個世界就會只剩下我一個了。孤零零地,就像坐飛機的時候要填緊急聯絡人,我每次都是背著家裡人出去的,我根本不知道要填誰。」

「填我啊。」

「你給我去收屍啊」

「我可以再告訴你父母啊。」

「算了,以後我還是不坐飛機了,只坐地上開的。」

她一口氣說了很多,似乎剛才說要回家,便是同自己說的,我便直接說了,「既然這樣,你還是回臨沂吧。」

她嘆了一口氣,「上海都混不開了,還想去哪裡混,最近腦子裡經常蹦出一句話:曾經年少愛追夢,一心只想往前飛。現在好了,吧嗒,什麼都沒了。」其實這種在外面飄蕩還是回家安居的話題,我們曾經一直談論,不過那時候大家都是愛開玩笑的。

「你當年沒有答應山東姑娘,口口聲聲說不希望別人遠嫁,你怎麼不留在山東啊。」

「你讓我留在山東入贅啊,現在誰還要我啊。」

「你以前不是要我養你么,乾脆,你去臨沂得了,我把你娶了。」

「謝娘娘恩典,娘娘先把妝卸了吧。」

很久都沒有開過這種玩笑了,以前感覺生活無處安放,倒是有說有笑得,心情不至於過於沉重,如今生活依舊無處安放,倒是把心弄得沉甸甸的,這可能就是成長要付出的代價吧,任姑娘說的這些話,倒不是說的她自己,似乎有我們這一代人的影子在裡面。

我也看不到我三五年後的生活,但是總感覺留在城市或者回鄉與我的關係不大,總歸是一套房子的事情,生活總會慢慢變好的。

此心安處是故鄉,四五年前離開家鄉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了。念叨了這麼久,才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資格說這句話,再等上十來年吧,就同我寫作一樣,沒有時光的積澱,我斷然不會輕易拿出自己的作品。

05

我已經有些日子沒有坐過火車了,自然也不會想著帶一提啤酒上去換個姑娘。

在火車上相遇,往往只有一面之緣,便停留在了腦子裡,或者一年,或者三年,或者十年,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等到一個特定的時候,那些過往的記憶就會跳出來,有感覺了,我就把它記下來,其實不寫更好,想想,笑一笑,總比伏桌几小時要好得多。

至於這些一面之緣,要不要把這種緣分延續下來,隨緣吧,戲文姑娘也好,以後可能遇不到了,遇到了那便是天大的緣分。而任姑娘呢,再遇的幾率更大吧,黃浦江邊還欠我一頓酒呢,幾年前的那一瓶啤酒,算上這幾年的利息,總該是一筆很划算的買賣。

人生最難的是認真,最怕的卻是刻意。倘若日後我再坐火車,我覺得自己再也不會幹出問姑娘要微信號的糗事了,不是不再喜歡交友了,而是害怕刻意。隨遇而安便好,而且說實在的,如今也有一種深深的社交恐懼感,不太愛和別人聊天,即便同別人聊天,好像也是在自說自話,我多願意一句話也不說,安安靜靜地聽別人說。

可能這幾年我也處在迷茫中吧,看了點書,真真沒看進去幾本,或許待在一個封閉的環境里太久了,內心也給封閉起來了。

我多想尋找以前我在路上的那種自由感,但是我是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的,那些要追求的東西,慢慢的也會趕上腳步,永遠要相信希望,談談詩和遠方無可厚非,去追求詩和遠方更是理所應當,我們此時的生活或許不盡然是詩,但可以多點詩意。詩要有的,遠方也是要有的,平淡就好,不要太刻意地褒貶,說多了就濫了,還原它們本來的樣子吧。

「我們,跨越剎那生滅無所依賴的時空,在不經意間突然照面,漠對,然後分手。」這種詩就很好,只是尚未理解,但是能感覺到不也是好的。

2015.10.30於九龍湖

給吃蘋果的人準備的

-END-

我都這麼小眾了,你們還是那麼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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