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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28年後 母愛助他再入人世

記憶像一根線,把我們拴在人世間。如果這根線斷了,我們將失去和人世的聯繫,成為狂風中斷線的風箏:我是誰?要去哪裡?

28歲的蒲本喬,就體驗過這種滋味。因為兩月前的一場意外,他失憶了。50歲的母親歐高清從123數數教起,教他打電話、識字、喊人名字……一如28年前剛生下蒲本喬時那樣。雖然,現在她不用再抱著蒲本喬,她的雙手也已長滿老繭,粗糙不已。媽媽,最簡單的一個詞,代表著一種最原始的牽絆。正是這種牽絆,讓斷掉的線,重新連了起來。

成都商報記者 王涵 張楊 攝影報道

意外「出世」

兩個月前的一場意外,奪走了28歲的蒲本喬的記憶。像一個呱呱墜地的孩子一樣,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是如此陌生。和28年前一樣,媽媽再次充當了他在這個世界的引路人。

剛剛蘇醒 /

「就像另一個人,來到陌生的世界」

川東北小城渠縣盛產黃花菜,小蒲(蒲本喬)出事時,就是黃花菜的花期。

從上海打工回來,他到舅舅的工地上學做事,隨後開始在渠縣老家新糖村做電工。出事那天是7月12號下午,他在縣城一家KTV做水電改造,工友從牆的另一面把電線從孔裡面伸過來,他伸手去接,突然觸電,從人字梯上摔下,不省人事。按照現場工友楊師傅的描述,小蒲摔下時頭先著地,完全失去意識,因為遭遇電擊,全身發紫。他趕緊撥打120,將小蒲送到渠縣人民醫院。

當事醫生王毅的從業生涯中,從沒見過情況這麼糟的電擊傷者——多處骨折、顱內出血、多處受傷,最最緊急的是,必須立刻去掉頭部左側的一塊骨頭。

接到小蒲出事電話的那一刻,母親歐高清腦子一片空白。她趕緊跑到醫院為兒子張羅手術,甚至偷偷準備了紅包,塞到王毅醫生的手裡,「600元,我們也只給得起這麼多。」當然,醫生立馬拒絕了。

兒子被送到手術室,做完手術又進了重症監護室。時間,過得比蝸牛爬還慢。

「晚上睡覺,心一直懸著,怕醫生找家屬談話。」歐高清說,「一個晚上過去了,早上7點又到監護室門口等。」每日循環往複,歐高清一刻都沒有離開過醫院。「喬兒(小蒲的小名),你早點醒嘛。」不止一次,歐高清跑到監護室門外悄悄喊。

1天,2天,3天……第7天早上,醫生終於帶來好消息:小蒲睜開眼睛,醒了!

歐大姐一聽,又心痛又激動,個子不高的她趕緊跑到監護室的玻璃門口,踮起腳從外面使勁朝裡面看。這一看不要緊,反倒讓她彷彿被澆了一瓢冷水,「他的眼光很微弱,好像想睜開眼,又沒有力氣睜開。就像另一個人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眼裡充滿恐懼和害怕。親人跟他說話,他完全不認識!」小蒲失憶了!

變得狂躁 /

一拳打中母親鼻樑,好幾天不能洗臉

「日夜盼他醒來,沒有想到醒來後他是這個樣子。」9月10日,在趕做農活的間歇,歐高清和成都商報記者談起當時的情形,仍是眼眶泛紅、淚眼婆娑。

儘管身體恢復得不錯,也很快從重症監護室轉到了普通病房,但小蒲的記憶仍沒有恢復,伴之而來的,則是痛苦不堪的狂躁期。他開始打人、撕咬、拳打腳踢,就像發脾氣的小孩,只要有人靠近就又抓又打。輸液的管子、尿管、傷口,不管什麼統統亂抓一氣。

但丁說,人是承受不幸的立方體。文化水平不高的歐大姐也許沒有讀過這句話,卻真切地感受到了生活的惡意。歐大姐第一次挨打,就發生在這個階段。

電擊在小蒲的右手虎口部位燒了一個直徑數厘米的洞,狂躁期的他,根本不顧傷口疼痛,一有任何不順心,就胡亂撕扯,歐大姐過去拉他的手,反被兒子一拳打在鼻樑骨上,好幾天不能洗臉,直到一個月後,淤青還隱約可見。「他打不到人就咬,咬不到別人就咬自己。」小蒲的弟弟說。

鼻樑的痛不算什麼,歐大姐更怕小蒲傷到他自己,手上和頭上的傷口,都是重點保護區。完好的左手比有洞的右手更有力,歐大姐於是想了一個辦法:晚上趴在病床一側休息時,自己用雙手把兒子的左手緊緊抓住;實在困得不行,就把一隻手的指尖放進小蒲衣服的長袖裡,輕輕壓住,只要小蒲想動,自己就能察覺。「那段時間我都覺得害怕,兒子眼睛裡全是凶光,我都不敢一個人在病房面對他。」每一天都是煎熬,記憶反而越清晰,小蒲特別狂躁的日子有四天,輕微的也有兩天。

再度「入世」

怎麼幫28歲的兒子恢復記憶?歐大姐一直在努力。從第一聲「媽媽」,到現在說話、行走已和正常人沒有多大區別,記憶的傷口,正在一步步癒合。

曙光初現 /

喊出第一聲媽,從123開始教他

好在苦難的盡頭是曙光,最狂躁的一天之後,小蒲終於喊出了一聲「媽媽」。歐大姐至今仍記得,那是8月1號中午一兩點,一家人剛剛在病房吃完午飯。這失憶後的第一聲「媽媽」,讓歐大姐眼淚刷刷往下流。緊接著,小蒲又小聲喊,「媽媽,帶我回家。」

小蒲的病情很快好轉,拔掉針頭、尿管後的他還在病房玩起了小時候的遊戲躲貓貓:從走廊一頭到另一頭,凡是沒人的病床就鑽進去,躺幾分鐘,又換一張。矮矮胖胖的歐大姐就跟在後頭,跟他一起跑。

這些天來,歐大姐在這裡第一次露出了微笑,「兒子逗一個護士,把我也逗笑了。」

歐大姐覺得,能喊媽媽,能笑,起碼是康復的第一步。

在普通病房慢慢好起來的日子裡,小蒲撿起了昔日的手機,但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在遺忘了家人的同時,也忘記了這個亮著光的小方盒子該怎麼用。鈴聲響起,一串陌生的字元在屏幕上跳動,小蒲卻認不出。

這是1,這是2、3……媽媽看他對手機有興趣,就指著屏幕教他數數,他的妻子、弟弟有時也參與進來。他花了一天的時間,把0到9學會了,很快,1000、10000也都會了。「我現在十萬都會,加減法也都會。」9月10日,小蒲告訴成都商報記者,學會數字後,自己慢慢可以獨立地打電話了。

除了數字,漢字也要重新認識。妻子名字中有個「群」字,他忘得一乾二淨;還有「郭」字,寫了兩遍都不對;很多簡單的字都忘記了,筆畫太多的更難寫出來。不會的還是歐大姐教,因為只有她「常常在家」。

恢復記憶 /

教他認人認物,舅舅也來幫忙

小蒲的妻子是江西人,在小蒲出院的前幾天出門打工了,「好歹賺點錢。」出院之後,照顧小蒲的擔子還是落到了媽媽身上。而學習,也在繼續。

歐大姐想給小蒲買一本《新華字典》,這樣可以在家裡慢慢認,把之前會的字都想起來。但小蒲專門問了醫生,剛剛做了手術,大腦需要一個調節過程,不適合學太多東西。字典最終沒有買,但小蒲大腦中的「字典」還是不斷擴容。堂屋昏黃的光下,小蒲在成都商報記者的採訪本上寫下了歪歪扭扭的「群」字,這是妻子名字中的一個字。

新糖村不大,只有百十號人,歐大姐對兒子的照顧,左鄰右舍都看在眼裡。照顧小蒲,是歐大姐這段時間持續不斷的工作。小蒲5個月大時,得過嚴重的哮喘,8個多月時,又得了腦膜炎,加上這次被電擊,算第三次從鬼門關被拉回來了,「不曉得是不是老天爺覺得他腦殼太好用了。」歐大姐時常這樣說。她回憶,小蒲12歲就可以自己接線把家裡的燈泡點亮,這是讓歐大姐引以為豪的事,「聰明能幹,朋友也多。」

出院回家這些天,歐大姐還有個任務,就是教小蒲認人、認東西。小蒲告訴成都商報記者,這是自己目前最大的認知障礙。比如村裡的人,他都認得面孔,誰是村支書、誰是村主任、誰的家在對面,他心裡都一清二楚,就是喊不出名字。

「他最開始看到誰都喊三叔,我就告訴他這個是舅舅,那個是哥哥。」歐大姐說。物品也是記不起來的,就只有「這個,那個」,加上手勢來指代。在幾乎不會說話,也不能比劃什麼大動作時,媽媽基本靠猜:比如手在臉旁邊扇幾下是「扇子」,撐過頭頂的大罩子是「雨傘」……慢慢小蒲自己可以用語言描述了,比如「有名字和一串數字的卡片」是「身份證」。

舅舅也被媽媽找來,幫助小蒲恢復記憶。早在醫院探望之時,舅舅就對尚未蘇醒的小蒲說,「你早點醒來跟我擺擺龍門陣,哪怕我不上班都要來陪你。」小蒲醒來後,舅舅還真就停工一天,專門趕來和他聊天。「聊以前工地上那些事情嘛,很多東西就想起來了。」舅舅說。

現在的他

說話、行走已和正常人沒有多大區別

王毅醫生一直關注小蒲的病情,他認為小蒲恢復的情況非常好,除了腦部有凹痕之外,說話、行走已和正常人沒有多大區別。這和家人的護理,特別是喚醒記憶的幫助分不開。「後面還有顱骨修復手術。」王毅說,「小蒲手術後左邊大腦的顱骨,很大一部分被取出。沒有顱骨保護,行動起來還是不便,兩個月後,將給他做第二次手術,修復大腦顱骨。」

因為病情耽誤,小蒲的兩個孩子也沒有及時入學。昨日,是兩個孩子複課的第一天。頭天晚上,歐大姐做好一桌飯,兩個孩子要連夜搬到渠縣縣城去。他們在小學旁租了個房子。」小蒲自然也是要一起去的,「反正這三個人,就是我最大的事。」歐大姐指著他們告訴成都商報記者。

但在小蒲心裡,最近比較大的一件事是自己的車被賣了。那是幾年前在上海打工賺錢按揭買的車,家人怕他病後開著出事,就處理了。在回渠縣縣城的路上,小蒲的記憶又多恢復了一些,他不斷地向記者描述自己以前駕車在這段路上的愜意,「我是那種開得快,也剎得住的。」他有些自豪地說。

離那場意外已接近兩月,家裡人的心境也有了明顯變化。第一次手術花費了13萬元,即將到來的第二次手術的費用還沒有著落,歐大姐嘴上不說,表情還是有些苦澀。小蒲則表現得樂觀,「醫生說我跟老年人不一樣,稍微恢復了,就應該儘快再去做手術。」

穿著粉色短襯衫、淺色牛仔褲,坐在汽車后座的小蒲已與常人無異。月光之下,看得到他慢慢長出來的頭髮,已經遮住了原本缺失的小半塊頭骨。有的事情,就像傷口癒合一樣,很緩慢,但能讓你感覺世界無比真實,因為有痛,因為有愛。

對話兒子

「跟媽媽待的時間長了,才不想哭了」

1.從蘇醒到現在,誰照顧你最多?

答:媽媽,還有我老婆。

2.你從小和媽媽感情怎樣?吵過架嗎?

答:我們感情很好,我們從來沒有吵過架,我就跟我爸爸吵架。

3.小時候學習調皮嗎?重新學數數認字和之前有何不一樣?

答:小時候很調皮,感覺現在學和之前很不一樣,之前要容易學一些。

4.如果有天媽媽也老得不認識人了,你會怎麼做?

答:這個事情對我來說完全沒有太大的問題,我都會解決,(媽媽插話:他歷來就很孝敬我)認人也沒得問題。

5.這一次「新生」後,最想對媽媽說點什麼?

答:確實感謝她,那個時候確實是,昏迷了啥子都不曉得,特別感謝她。當時看到誰都想哭,只有跟媽媽待的時間長了,慢慢才不想哭了。

對話媽媽

「想等不忙了把我們的經歷寫出來」

1.小蒲醒過來完全不認識您了,當時您是什麼感受?

答:那個時候,無法形容。那段時間事情太多,我都想等不忙了把我們的經歷寫出來,用我們的老年手機來寫,寫出來給年輕人看看。

2.學數數、認字是他主動要學還是您要教?

答:也沒有說故意要學要教,就是他翻起電話不認識,然後他妻子也給他說,我們也教他,不管誰在他身邊,都給他說(怎麼數、怎麼讀)。

3.和20多年前比,教「大孩子」有什麼不一樣?

答:倒沒有覺得不一樣,就是心裡想這麼聰明一個娃兒,現在變成這個樣子,很難接受。也可以說小時候還好些,住院那幾天不認識字、沒有意識,反而還狂躁。

4.小蒲病好了以後,您希望他的生活是怎樣的?

答:在醫院的時候,最大的心愿就是他好起來,不說像以前那麼聰明,能夠恢復到能好好上班,能養家糊口就可以了,能恢復到以前,當然更好。即使智商稍微低點,不那麼聰明,但是能老老實實上個班都不錯了。現在當然希望他恢復得像以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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