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懷鬼胎的合租男女

1，

賈澤想不通，出個差怎麼就跟肖楠滾到一起。

因為飛機延誤，昨天到酒店時天色已晚。只剩一個標間，倆人沒怎麼遲疑就訂下。在同一屋檐下相生相剋大半年，出來住也沒啥顧忌。

飯後喝了點酒，微醺。賈澤躺在床上看電視，剛洗完澡的肖楠裹條浴巾就湊過來。

「遙控器呢？」

「自己找。」賈澤懶得動彈。

「你去。」 她用力推搡。

「別動手動腳好嗎？」

「放心，我對早衰的男人沒興趣。」肖楠嬉皮笑臉。

「那正好，沒長開的黃毛丫頭我也看不上。」

「是嗎？」她饒有興緻地看他，有種要掘地三尺的意味。

賈澤別過頭，詳裝淡定。「我警告你，別耍酒瘋。」

肖楠一聽更來勁了，挑釁般往他身上蹭。溫熱的肌膚一貼緊，血管里那根火線就嘶嘶作響。

荷爾蒙四處漫溢，自制力潰不成軍。

肖楠醉得滿臉飛霞，眼睛卻格外清亮。賈澤鬼使神差地含住她唇瓣，後邊的記憶就凌亂了。

柔嫩的乳，微甜沁涼。還有她的隱秘之地，泉眼無聲惜細流。

一覺醒來，賈澤感覺滿腦袋在放煙花。

合租期間小心翼翼維持的底線，已在酒後失控中分崩離析。

肖楠還在酣睡，嘴裡嘟囔著什麼，像被搶走糖果的小孩。

看著看著，迷亂漸漸退潮，整顆心彷彿被柔軟的羽毛覆蓋。

2 ，

和肖楠的相遇並不愉快。

暴雨天，呼嘯的風勢如破竹。剛出地鐵的人們窸窸窣窣涌動著。

賈澤前邊是個瘦小的女生。撐把葡萄枝嫩葉般的傘，經風一撕扯，沒走多久就骨肉分離。冷雨兜頭蓋臉澆她一身，看著頗為凄慘。

賈澤快步上前遮住她：「去哪，帶你一程。」

女生警惕地瞥他一眼，二話沒說就朝前飛奔。留下一臉懵逼的賈澤。

人人都說自己長得慈眉善目，這女的怎麼跟見鬼似的。

走進辦公室，剛泡完茶。助理把面試者領到跟前，他抬眼一看，保溫杯差點摔地上。

不就是剛才的女生嗎？衣服濕漉漉的，劉海耷拉在額前。

「很少見到這麼狼狽的面試者。」他調侃道。

「這是天災，我也沒辦法。」

賈澤笑了，低頭瀏覽簡歷。女生叫肖楠，做過一年平面設計。作品大膽前衛，辨識度很高。聊了幾個回合，便讓她下周入職。

事實證明，肖楠本人和她作品神似，都走野蠻生長的路線。

公司設計部的女生，大多三分姿色當七分打扮，加班到再晚第二天也是光鮮亮麗地登場。

肖楠則不同，她也眉清目秀，但毫無南方姑娘的清甜多汁。反倒跟塊鹽鹼地似的，風吹日晒的斑駁痕迹全都攤在臉上。

飯後女生扎堆討論娛樂八卦，她在一旁遊戲開黑玩得忘乎所以，嘴裡還罵罵咧咧吐槽豬隊友。氣勢之磅礴，讓賈澤大開眼界。

他原以為姑娘都跟他喝的花草茶一樣，清潤安神。不曾想還有這般詭異的存在。

3 ，

上帝有時閑得慌，盡瞎給人牽線搭橋。

賈澤老早相中公司附近一小區，無奈現租的公寓尚未到期。兩個月後他興沖沖跑過去，卻被告知房滿。

「不過呢，還有個兩室一廳，姑娘在找合租，男女不限。」

「什麼姑娘，心這麼大。」

「哈哈，挺火爆一姑娘。」房東樂呵呵地領他上樓。

敲了幾分鐘門才打開。滿心期待中，頂著雞窩頭，呵欠連天的肖楠闖入視線。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了。

「你要跟我合租？」肖楠惺忪的睡眼漸漸迸發光芒。

「不不不，我先看看。」

「別看了，就你了。」肖楠像只樹袋熊一樣拽緊他胳膊。

「同事都說你一個大男人過日子比女人還講究。你看，我這就缺一個賢內助呢。」

他環顧一圈，裝修精緻的屋子裡，衣服遍地開花，地板污漬扎眼，沒洗的碗碟在餐桌上靜靜發酵。

「這麼好的地被你住也真是白瞎。」賈澤由衷感嘆。

「也不盡然，像修電腦，換燈泡，通廁所這些都是我的拿手活，我們一個技術宅，一個保潔員，不是剛好互補嗎? 」肖楠神采奕奕地推銷自己。

「而且，我最近手頭吃緊，交完房租恐怕只能裸貸了。」見賈澤冷若冰霜，她又立馬切換到苦情模式。

雖然這女人賣腎也和自己沒多大關係，但賈澤最終還是被軟磨硬泡得答應了合租。搬進來後就衛生維護擬定了一份20頁紙的合約，被肖楠大罵喪心病狂。

4，

兩個人，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稍一碰撞，常常風雷激蕩。

臨睡前，賈澤喝著紅茶翻看《閑情偶寄》。那邊廂，肖楠的深夜食堂才剛拉開序幕。烤串，麻辣燙，口味蝦糅雜成極具煽動性的氣味，籠罩整個房間。

面對賈澤的嗤之以鼻，她自有一套歪理。

「什麼叫夜宵?就是深夜空虛人類的消遣。求的是啥？刺激！」

「倒不如照照鏡子，更刺激。你那臉糙得跟樹皮一樣，中部地區還油田密集。嘖嘖，好奇怪的地表形態。」

肖楠顯然被戳中痛處，她咬牙切齒半分鐘，繼而用更瘋狂的胡吃海塞泄憤。

多數時間，他們都在較量誰的刻薄更勝一籌。

每當賈澤將剛泡好的普洱倒進不鏽鋼保溫杯，肖楠立馬擺出看滑稽戲的嘴臉。

「這人一過三十，果然精神風貌都朝老年人逼近啊。下一步該是踏上靈修之路了吧?」

賈澤不反駁，雲淡風輕地問，「昨晚幾點睡的？臉上那痘挺壯碩，我給你擠擠，沒準能爆漿。」

身體里潛藏已久的毒舌特質破殼而出，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前女友形容他溫厚得像床羊毛毯。曾經他很認同。

認同自己是個從裡到外，沒有侵略性，乏善可陳的好男人。適合當雲備胎，中央空調，卻不會被迷戀。

所以他盡職盡責地扮演忠犬，直到見證女友為拿下核心項目，對客戶投懷送抱。

分手以後，消沉過一陣。像被剔去筋骨的爛泥，繼續糊滿不痛不癢的生活。

可肖楠的入侵，彷彿一小盒清涼油，嗆，卻激活昏沉的軀體。

她的喜怒哀樂來得生猛又灼熱，無時無刻不在挑逗他的興緻。

也不知何時起，他會在她熬夜畫圖的晚上準備好水果和吐司。而她也會變戲法似的拿出兩張他期待已久的話劇門票。

這些細密的小事，悄悄撬動彼此堅硬的內核。

5，

出差回來後，多少有些尷尬。習慣唇槍舌戰的兩人，突然文明禮讓如同少先隊員。

肖楠很懊喪。窗戶紙沒捅破，肉體倒先行一步。

過往的戀愛經歷教會她橫衝直撞，卻沒教會她如何應對這蒙昧不清的情愫。

睡都睡過了，還玩什麼欲擒故縱？

她鬱鬱寡歡地走進小區，不期然卻撞見賈澤，以及緊緊挽著他的女孩。

男人都抗拒不了這種女孩吧。像剛出爐的蛋糕，新鮮甜美。

肖楠幾乎是落荒而逃。氣喘吁吁地跑進電梯，看著反光鏡映出灰撲撲的自己，心裡像汽水加了檸檬汁，咕嘟咕嘟冒著泡。

人家多洒脫，事了拂衣去。只有她還困在原地。

賈澤到家已是深夜。明天周六，這個點肖楠大概在房間里鼓搗繪圖板。應該還跟松鼠一樣囤了零食助陣。

想到這，他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推開虛掩的門，肖楠正忙著打包行李。空氣彷彿被揉進了芥末，沖得人反應不過來。

「你這是鬧哪出？」

「我們繼續住一起不合適。」她的聲音異常清冷。「既不是單純的室友，也不是稱職的炮友。」

「難道就沒有第三種可能?」賈澤哭笑不得。

「三角戀嗎？我玩不來，不好意思。」

賈澤走到跟前，扳正她的身體。「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光天化日之下勾勾搭搭還怕我誤會？」她惡狠狠拍掉他的手。

「你什麼記性。」 賈澤笑得前仰後合，「拜託，那是我妹妹好嗎，之前還給你看過照片。」

她努力回想，終於在腦海中檢索到零碎片段。一時之間更加懊惱。她的草木皆兵，簡直是個笑話。

「本來想送你一件禮物，找她討教來著。」

「討教到什麼了嗎？」肖楠期期艾艾地問。

「閉上眼睛。」他笑得神秘兮兮。

「敢耍我你就死定了。」她閉眼，神色羞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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