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會遠看一步

宰相會遠看一步

王衛華

遇事拿出對策，任何大臣都能做到這一點。惟有遠看一步的人，才能做萬官之首的宰相。

宋仁宗朝慶曆三年（1043），京西路（治河南府，即今河南洛陽縣，統河南府及滑、鄭汝、陳、許、蔡、潁、孟、唐、鄧、襄、均、房、金、隨、郢十六州，信陽光化二軍）遍發強盜土匪。盜匪先在陝西的商州地界搶掠，進而又到京西路的鄧、均、房三州地界搶掠，最後攻入光化軍（今湖北光化縣），知軍棄城而走。此消息傳來，就光化知軍該如何處分，仁宗趙禎將此事拿到朝會上來討論。

朝廷當時的宰相就是那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范仲淹，官職為參政知事（嚴格地講，是副宰相、代理宰相）。參會的最高軍事首領是樞密副使富弼。富弼是個剛正不阿的人，他說，當按軍法處置，言下之意就是臨陣脫逃者斬。這時范仲淹出班說，光化那裡沒有城牆，也沒有多少兵。知軍棄城而逃當然不對，但可以考慮光化城具體情況，從輕發落。仁宗採納了范仲淹的意見。

退朝後，富弼老大不高興。回到政事堂後，富弼怒氣衝天地諷刺范仲淹：「六丈要作佛耶？」意思是你今天能呀，一丈六尺小金身佛要變成六丈的大佛了。范仲淹笑著說，哪有啊，我就是個人，做佛幹什麼。我這樣說是有道理的，你消消氣，聽我給你說道說道。這時范仲淹說：皇上剛登基，年少氣盛，我們怎麼能教他殺人呢。如果他殺人殺的「手滑」，以後我們的腦袋都會隨時不保的呢。看看，宰相是不是比他人遠看一步？富弼聽罷，汗都嚇出來了，馬上起身稱謝。以後他對待范仲淹就像對待自己的父親一樣了。

「狸貓換太子」的故事大家一定耳熟能詳。故事說的是宋真宗的后妃生了五個男孩都夭折了，搞得真宗憂心忡忡。這時李宸妃懷孕了。李宸妃原是皇后劉娥的侍女，一朝被真宗看上，提升為妃。李宸妃足月後生下的是小皇子，取名趙禎。在真宗默許下，這個小皇子被劉皇后強行抱去撫養，成了她的兒子。對此民間傳說是：劉太后施計，用狸貓換了小皇子；真宗見李宸妃生下的是狸貓，就把她打入冷宮。最後是包拯查清真相，還了李宸妃公道。但史實是劉皇后是明搶的，李宸妃沒有辦法不同意。

真宗去世，小皇子趙禎長大繼位，是為仁宗。他繼位時才13歲，由已是皇太后的劉娥垂簾聽政。這時趙禎並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李宸妃。明道元年（1032），也就是皇上繼位12年時，李宸妃死，劉太后不想宣揚，想秘密地用宮人的規格下葬李宸妃。這時，身為宰相的呂夷簡，早朝後留下來對垂簾聽政的劉太后與皇帝說：「聽說後宮有個娘娘去世了，應當厚葬。」劉太后裝作沒聽見，牽著皇帝的手，把他送回後宮。然後劉太后再回來坐在簾後問：「就是死了一個宮人，呂宰相那麼認真地提出要厚葬，是何道理？」這是呂夷簡說：「我水平不行，卻讓呆在宰相這個位子上。但既然我在這個位子上了，那我對宮內事宮外事就都要有長遠考慮。」這時劉太后感覺到了什麼，生氣地說：「你這時想離間我與皇上的關係嗎？」呂夷簡從容地說：「如果您不想以後皇上念想太后，臣就不說這樣的話了，如果還想讓皇上今後想念太后，喪禮從厚為好！」

聽他這麼一說，劉太后醒悟了，說：「死的宮人就是李宸妃，你看如何安葬好？」呂夷簡說，請在皇儀殿設靈堂，太后與皇上在後宮舉哀，百官隨靈車由西華門出，用一品禮，送葬洪福寺墓地。得到同意後，呂夷簡又交待跟在劉太后身邊的入內都知羅崇勛說：「宸妃要穿皇后的服飾，用水銀填實棺槨。到時候不要說我沒有告訴過你呀！」呂夷簡的這些意見劉太后都同意了。宋仁宗明道二年（1033），即李宸妃去世後的第二年，劉太后去世，仁宗親政。這時燕王便對仁宗說，仁宗的生母是李宸妃，並說李宸妃死於非命，是劉太后害死的。仁宗聽罷大哭，幾日不上朝，下《哀痛詔》，自責自己不孝，尊宸妃為章懿皇太后。仁宗還到洪福寺劉太后靈位前說了自己的決定，以對劉太后表示憤恨。他還下令打開宸妃的棺槨，以便查明真相。打開棺槨一看，李妃面色如生，服飾如皇后，水銀又填實著棺槨，看得出劉太后對她的厚愛。看到這情景，仁宗嘆道：「人言真難以相信呀！」他下令劉太后也厚葬，與章懿皇太后並列受祀。劉太后由此得以善終，這也是宰相遠看一步的益處。

（上述兩則故事均載於《邵氏聞見錄》，宋邵伯溫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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