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尋往昔的工匠精神》作者:李建華
在央視推出《大國工匠》系列節目中,"工匠精神" 詮釋著一個時代的氣質:堅定、執著、踏實。工匠一生只做一件事,"把不可能變成可能" 。 這一孜孜以求和夢想情懷,是一種信仰,一份敬畏……
過去對手藝人有 "九佬十八匠" 之謂,那麼何為 "匠" 呢?《說文》:匠,木工也。從匚(音:方),盛放工具的筐子;從斤(斧)。工具筐里放著斧頭等工具,表示從事木工。可見 "匠" 字的本意指的是木匠。
作為民俗,世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指的就是這些能工巧匠。他們把一生,甚至幾代人的精力,都付給了這一行。這就是工匠精神,留住手藝,實現指尖上的傳承,如天津泥人張,杭州張小泉剪刀,美名天下揚。
過去合肥民間也有許多手藝人,他們走街串巷,用自己的手藝作為謀生手段。這些工匠的活計與民生息息相關,從婦女戴的金銀首飾到家家用的鍋碗瓢勺,涉及群眾生活的方方面面。他們不僅是民間藝人,更是中國幾千年文化的積澱。然而,今日之合肥,這些匠人越來越少,且漸行漸遠。
昔日,那合肥三中宿州路段,正是木匠、篾匠作坊集中地,放眼街頭路旁,儘是些木椅、木櫃,篾藍、竹架之類。我早年就在那裡買過一個書架,花竿竹做就,清雅養眼,三層隔檔,能擺二百來本書。其竹,其篾,都上好的,我選購時,晃來晃去拄實得很。這說明那時的用材和手藝活,真叫做兩個啞子睡一頭——沒的說。常言道,「木匠怕漆匠,漆匠怕看匠」,說的就是這手藝活。你木匠活幹得好不好,一上油漆就知道,如有瑕疵立馬現丑 ; 同樣,你漆匠活做得咋樣,明眼人一看便知,優劣自在人心。
來到北門板橋頭,你可望見那打鐵的,一個個赤膊撩天的,哪怕是寒冬臘月也只穿件汗褟子。我每每經過那裡,都不由地看看他們那鐵板似的身板,以及所體現的歷經千錘百鍊的鋼鐵般的意志,所謂 "打鐵還須自身硬" 就是這個道理。你看那24磅鐵鎚,在他們手中揮舞著,宛若大姑娘小媳婦手中的繡花針,輕巧自如,隨心所欲,不一會兒,百鍊鋼化為繞指柔,幾搞幾不搞,那玲瓏的鐵鏈子,那精巧的鐵鎖兒,便 "活生生" 地呈現在你面前,真的叫人開眼而拍手叫絕 !
白鐵匠做得好的要數中菜市那一家,這當然說的也是幾十年前的事了。那年冬天奇冷,不得已要在辦公室里生爐子,我領命去中萊市白鐵鋪,買5節煙筒、1個彎頭和1個T字頭。這T字頭,用於伸出窗外煙筒散煙以防煤煙倒灌的接頭。白鐵匠是個五十來歲的老漢,不大作聲,整天悶頭幹活。我平常買菜,有時被他剪裁白鐵皮 "嘩啦嘩啦" 響所吸引,不知不覺地駐足門口,看他如何下剪,如何卷邊,如何敲打,如何焊接,最後成形,這欣賞的過程就是一種藝術享受。什麼小錢盒子呀,小油提子呀,或是白鐵催子(水壺)呀,在他手上就像搞著玩的,又快又好,套用老杜一句話,叫做 "手藝千古事,得失寸心知" 。
剃頭匠,現在理髮店一般都叫理髮員了,只有那東門小花園私人攤子還叫剃頭匠,但合肥人當著剃頭匠的面叫 "待召"。這個稱謂源自封建社會皇宮裡的一個閑職小官,明代大書法家文徵明就任過此職,世稱文待召。因為皇帝理髮,剃頭匠非摸他的頭不可,而能摸九五之尊頭的,也相應要有一定的官銜,所以那皇上一高興就賞了個 "待召" 官兒。久而久之,傳至民間,於是合肥人尊稱剃頭匠為待召,這與醫生被尊稱 "大夫" 和 "郎中" 一樣,多少有些雅謔的味道,而今 "郎中" 幾近貶義矣。
裱糊匠在合肥早已銷聲匿跡了,五十多年前還能看到他們的蹤影。因為那時市民大都買不起玻璃,就用紙糊窗子。遂有人比喻男女之間未說出口的愛,就隔著一層窗戶紙沒捅破。那時糊窗戶紙、油簍子、油紙傘、燈籠、風箏等,都是裱糊匠的營生; 甚或舊房子需要辦喜事用,裡面的牆、頂也請裱糊匠美化一番,如此顯得更敞亮,有煥然一新之感。如今這些裱糊匠無用武之地了,字畫裝裱店似是僅存的陣地。合肥人李鴻章曾自嘲 "一生風雨裱糊匠"。這也是合肥話里的特定含義,即糊糊算了,解決不了根本問題。李中堂面對氣數將盡的大清國,深知誰也解救不了它,故稱自己充其量也就是個裱糊匠。
記得我小時曾與皮匠斗過嘴。一天晚上,剛下過雨,一大群皮匠(螻蛄)圍著路燈飛撲,其結果可想而知,統統墜地而亡,我拿個紙袋子悉數回收。誰知第二天我和同學在上學路上,遇到一個熟識的侉子皮匠,我們那一片都找他修鞋。他問我昨晚興沖沖提個鼓饢饢袋子是啥? 我不加思索地回答是 "皮匠"。他很生氣地說,小傢伙咋罵人。我說我哪裡罵你了。在一旁的同學忙解釋道,合肥話 "皮匠" 就是那些雞愛吃的小蟲子,學名叫螻蛄。皮匠恍然大悟道 "原來如此 !" 但他似有不甘地說,你不要小瞧皮匠哦,三個臭皮匠,還能賽過諸葛亮哩! 他接著問道,你們可知道 "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 的來歷? 我和同學不約而同地搖搖頭。他似乎很得意地告知我們說,"一個臭皮匠,有個好鞋樣 ; 兩個臭皮匠,遇事好商量 ; 三個臭皮匠——我們異口同聲道:賽過諸葛亮!"哈哈",我和同學一陣歡笑向學校跑去。
一天,有個專管碫磨的石匠師傅,帶個徒弟路過橋頭,發現圍了一大幫人不知在幹什麼。他湊近一看道,"我以為是什麼熱鬧的事呢"。徒弟忙問到底是幹什麼的? 師傅不以為然道,"原來是個在石頭上刻章子的,跟我們一樣,都是玩石頭的。" 石匠不知篆刻是一門藝術,自認為我是石匠,他是刻字匠,我們都與石頭打交道,都是吃這碗飯的。殊不知,個中有著天壤之別哩!這就像寫毛筆字,有的書法匠氣十足,俗不可耐 ; 有的則透著文化氣息,耐人尋味。這就是匠人與藝術家的不同之處——匠人考究的是實用,藝術家追求的是美感。
現如今,這些匠們都哪裡去了? 陳寅恪說過,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文化,這些匠也是一個時代的產物,隨著時代進展,有些民俗文化現象過時了,有些更新了,也有些正一如既往地為大眾生活服務著。
我們懷念往昔文化,我們更敬畏工匠精神,我們要向那些熱愛本職、腳踏實地、盡職盡責、精益求精的工匠看齊;我們惟有傳承和弘揚工匠精神,才能成就一番事業,才能拓展人生價值,才能築就個人的人生夢和偉大的中國夢!
圖為本文作者李建華
作者簡介:李建華,男,漢族,安徽合肥人,畢業於安徽師範大學中文系;省文史館研究員,安徽省書協會員,省民俗學會秘書長,省九三學社原副巡視員、宣傳部長。
執行主編:樂華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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