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人生的分界點（5）續十三

寫在人生的分界點（5）續十三

我曾經大致做過統計，大學四年，我總共花費了一萬兩千元。包括學費、住宿費以及書本日常生活費用。這其中的一萬元是從家裡拿的，而剩下的兩千多元是我大學期間勤工儉學所得。這兩千多元中，有一半以上是我家教所得，特別是帶亮那多半年，收入還是很穩定的。

曾經聽說過這樣一個故事。某財主家有個敗家的兒子，從來不知道心疼錢，多少錢也不夠他造。財主很著急，照這樣下去，再大的家業也不被這個不肖子敗光。有人給他出了個主意，讓財主狠下心打發兒子出去謀生，一個銅錢也不給他。財主為了家業和兒子的未來，真的狠心將兒子趕了出去。起初兒子以為財主只是嚇唬他，於是出去一天，傍晚就回家了。可是當他敲門時，家裡人無論如何也不給他開門。他知道這次父親是真的攆他走。於是，他就外出謀生。半年時間裡，他要過飯，打過短工，挨過打罵，受盡了苦。過年時，當他衣衫襤褸的揣著辛苦半年掙了的一兩碎銀回家後，財主二話沒說，奪過他的銀子就扔到了灶火里。財主的兒子做出了一個誰也沒有想到的舉動，將手伸到炭火里搶銀子。他說，這是他辛辛苦苦掙來的銀子，怎麼能投入火中呢。

故事雖然是編的，但道理卻是真的。只有自己掙的錢，才知道心疼。記得有一年從家裡返校，母親給了我幾百元錢，然後說我從來不知道心疼家裡的人，不知道家裡掙錢不容易。我聽了不以為然，依然像以前那樣偶爾買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大三那年暑假，我決定不回家了。最初那幾天，我和其他同學一樣，用厚紙片做了個牌子，上面寫著家教，然後騎著破自行車到街上去尋僱主。一連好幾天，一份工作也沒有找到。

那幾天，我的生活極端拮据。每天從食堂買幾個饅頭，然後用開水沖個雞蛋，擱點鹽，連香油也沒有。我算過，那幾天每天生活費不過一塊錢。兜里倒是有些零花錢，但是捨不得花。等到找到一份家教後，我才捨得到小飯館吃了兩大盤燜餅。

之所以大三那個暑假不回家，是因為我知道，在家裡掙錢更不容易。大二那年暑假，我主動要求到大哥打工的一個富粉（鐵礦粉）加工點幹活。這個復粉場就在沙河市西毛村往西郝庄去的那個大下坡左邊，緊挨著南乾渠。

那段時間，我跟大哥以及同村幾個人一到裝車卸車。鐵礦粉石又重又臟，而我從小缺乏體力鍛煉。幹了不到一天，我的手上全部起了泡。我是農村人，我知道這個時候必須堅持下去，不幾天這些泡就會變成繭子了。

我好出汗，別人裝車幾個小時也不出汗，而我幾分鐘就出汗了。於是我就把衣服脫了，只穿一個小褲衩裝車。有時候大塊礦石需要用手往車上裝，我就不能光著上身了。我清晰地記得，我站在車下，先是用雙手搬起一塊礦石，然後抱到胸前停頓一下，最後藉助腹部的彈力將礦石舉過頭頂扔到車上去。當然，還得小心不能掉下來，否則會把腳砸爛的。

最累的時候是老闆要往鋼廠上粉的時候，一天我們幾個人需要裝十幾車富粉。當然，這一天的勞務費也多不少。那個時候曾經想，要是天天上粉該多好，一天能掙五六十塊呢。

幹活累，吃得就多。我記得很清楚，有一回我們到綦村裝車，中午我們吃大槐樹餃子。在師大上學時，我連一碗都吃不完。可那次，我一個人就要吃兩大碗。平日里吃飯，一頓四五個饅頭很平常。

那次暑假，幹了有二十多天。回到家後，我對父母說，我以後再也不幹這些活了，太累；明年暑假，我不回家了，我要在石家莊打工。

我們勤工儉學除了做家教，還有一些派發廣告的零星活。那兩年，實物廣告剛興起，我們就做過兩次。一次是派發麥片，一次是派發力士洗髮水。

人都是自私的，兩次派發實物廣告的經歷讓我更加明白這個真理。我們派發麥片，起初那兩天都很老實，誰也沒有想貪污什麼的。但慢慢地我們知道，沒有必要一家一戶地給，一個樓道給那麼兩三家就行了，剩下的我們就留下了。當然，人家公司也不傻，專門又雇了一些學生隨後抽查我們。有一次，我們在棉三生活區派發，恰好遇到地質學院的幾個學生在回訪調查。其中還有我們老四辛泊平的一個老鄉，於是我們就將他們幾個叫到一邊，然後每人給人家塞了不少麥片做賄賂。果然，我們派發過的樓棟，他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派發實物廣告雖然不怎麼累，但也會受氣。那次我和老七到一個小區派發力士洗髮水。當我們敲開頂層一家時，裡面出來一個老太太。我們還沒有張口，老太太就破口大罵：「誰讓你們進來的，滾滾滾，再不滾我報警了。」

那次可把我和老七氣壞了。你看我們像壞人嗎？你不要就不要唄，幹嘛這麼罵人？不過現在我早已經想通了。就那麼敲門派發實物廣告，真的不好，人家罵我們也是對的。

麥片也好，力士洗髮水也好，我們真的是掙了個盆滿缽滿。除了基本工資，每人貪污的東西比工資多了不知幾倍。旁的不說，光力士洗髮水就用了兩年多。有機會貪污，誰不想呀？

大學生勤工儉學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對於那些天生就是做生意料的學生來說，掙錢太容易了。我們下屆就有幾個學弟，人家才不掙我們那份辛苦錢呢。那時候暑假輔導班剛開始火起來，那幾個學弟就租教室請老師，辦起了輔導班。聽說人家一個假期就能掙好幾千元。還有師大學生承包電影場，普通電影不掙錢，他們就租一些有點色彩的碟片。那些赤裸裸的廣告就在宿舍門口放著，我們當然也去看過。更有一些大學生情侶一起去看通宵。你想，放那樣的片子，還通宵，還有情侶座，誰還顧得上看電影呀！

我們班的學生都老實，沒有聽說誰能掙這樣的大錢，多數和我一樣，做個家教，派發個廣告什麼的。

曾有一次，我們接了一個市場調查的活兒。這個活兒類似於《我的前半生》中的市場調查公司，我們充當最基層的調查員。最初幾天，我們也很認真，一家家商戶的敲。一般來說，我們遇到的商家對我們都比較客氣，知道我們是大學生，打工不容易。我們也遇到過故意刁難我們的人。有一個小公司的老闆，稍微懂點法律，對我和老七嚴加盤問，我們如實相告，結果被警告要報警，說我們涉嫌詐騙。那次，可把我和老七嚇得不輕。

現在，家庭條件一般都比較好，我對大學生勤工儉學又有了新的看法。勤工儉學固然可以鍛煉自己，但是，大學裡還是以學業為重。如果家裡不是太缺錢，還是不要鼓勵孩子勤工儉學，尤其是從事我們當年那些低級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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