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離皆復會，君獨無返期。遠方的你，生日快樂

本文發於香港電影公眾號

文：三嬸熊悅

立秋而後，細柳垂欄，沙禽拍岸，凌波水面儘是搖曳著十里荷花，這般如醉如痴的畫面，不禁想對哥哥說「秋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

這兩句話曾是哥哥那首被大家所廣為傳唱的《春夏秋冬》裡面的歌詞，當哥哥用醇厚磁性的粵語腔調唱出，就似在吐露某個溫馨的故事，浸染的氣氛打動著聽這首歌曲的每個人。

《春夏秋冬》出自香港詞壇才子林振強手筆，林振強在抒情性作品上素來有著獨特的渲染技法，對都市小情調的把握可謂是得心應手。

在該首《春曉秋冬》中開篇便以回憶式的筆觸寫出

「秋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秋風即使帶涼，亦漂亮

深秋中的你填密我夢想，就像落葉飛，輕敲我窗」。

就像歌詞所描述的那樣，回憶的感動的亦帶有一絲感傷，再加上哥哥魅人的演唱，配以動人的面容，無疑似水中花浪，撩弄著聽眾的心房。

聲韻藝得 才真善美 風華絕代

眾所周知，哥哥踏上影視屏幕之前，是參加歌唱選秀出道。其演繹的歌曲咬字清潤，發聲極富深情。

無論是哥哥出道時《風繼續吹》的成名曲完美演繹，還是之後《Monica》銷魂舞曲的演唱，都把個人的情感傾注於演唱的作品。哥哥演唱中忽而一個回眸欲語還羞的表情，忽而一個低眉憂鬱的神色，都深深的把聽眾凝聚於他所講述的故事裡。

提及哥哥表演前的演唱事業，《風繼續吹》是繞不開的，之後哥哥的作品大多是延續《風繼續吹》這種幽婉頑艷的基調。在《風繼續吹》中，哥哥唱出了一對分離的小情人內心的依依不捨，恰如歌詞「我勸你早點歸去，你說你不想歸去，只想我抱著你，悠悠海風輕輕吹，冷卻了野火堆，我看見傷心的你，你說我怎捨得去，哭態也絕美。」

溫暖的夜幕情調，面對的不是情人的入懷相依，而是別離，這種場景仿似又回到柳永筆下的《雨霖鈴.寒蟬凄切》，在柳永這首流傳甚廣的詞里，柳永飽蘸筆墨地描寫道

「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哥哥演唱的這首《風繼續吹》無疑是柳永場景的再現，而更加難得的是，哥哥與柳永一樣，都極富藝術痴情，對待感情如春雨綿綿細膩，茫茫風塵中留下來許多美麗的愛情足跡。

哥哥張國榮生平演唱過300多首歌曲，正式發行89張專輯及精選集，銷量總計過千萬，在香港紅磡舉行了121場個人演唱會，世界巡迴300多場。而在1989年發行的《Salute》專輯累計銷量就超過了500萬張，在當時的香港歌壇可算得上是真正的「半壁江山」。

1977年憑藉《American Pie》一舉拿下當時麗的電視台亞洲歌唱大賽香港賽區亞軍並被華僑日報評為「最有前途新人獎」後的哥哥，並沒有就此大紅大紫起來。

1977亞洲歌唱大賽 American Pie

說到哥哥的音樂，就不得不提1984年紅到發紫的《Monica》，這首帶有明快節奏、洋溢著青春氣息的舞曲，一時之間傳遍香港的大街小巷，而在校園裡，更是十個有九個女同學都取名叫做：Monica，似乎當時你只要走在香港的街道上，你就會聽到有人唱：「Thanks~Thanks~Thanks~Monica~」這首歌同時也成為了香港樂壇里程碑式的存在。

從此哥哥的歌唱事業如日中天，以醇厚的嗓音、性感的舞姿、自如的舞台演繹在香港樂壇掀起一股「張國榮熱潮」，成為了無數少男少女崇拜的偶像，這也使他包攬了「十大中文金曲獎」、「十大勁歌金曲獎」、「最佳男歌手獎」「最受歡迎男歌星獎」、「全年銷量冠軍獎」、「IFPI大碟獎」等大獎，成為流行音樂界無可替代的天王巨星，華語樂壇地位至尊的一個名字。

與此同時，與另一位香港樂壇紅人阿倫譚詠麟的「譚張之爭」也成為了一代人茶餘飯後熱議的話題，一點都不輸給當下的各家粉絲之爭。最出名的莫過於1986年憑一曲《有誰共鳴》壓倒勁敵阿倫，首奪TVB「十大勁歌金曲」的頒獎現場。

86年十大勁歌金曲《有誰共鳴》

在台下聽到自己獲獎時的哥哥正準備上台，但是身邊迎來的卻是無數倒彩的唏噓，甚至有人開口大罵，在台上準備給他頒獎的偶像許冠文，為了化解尷尬，沖著台下大聲喊：「你們剛才罵誰？什麼榮？什麼榮？曹廣榮嗎？」頂著巨大壓力的哥哥在歌迷的謾罵聲中唱完《有誰共鳴》，並且說到：

「有的人是很容易就可以成功，有的人就需要很長時間。起碼我是用了心去做，今天才會站在這裡！」試問那時在台上的孑然一影的哥哥，又有誰共鳴呢。」

但付出總是會有回報，同年，哥哥的電影生涯也開始活躍起來，這讓哥哥的影響力擴散到了更多的領域範疇內。

1989年，事業如日中天的哥哥宣布了一個震驚香港藝人界的消息：告別歌壇。因為當時的他33歲，所以在當年紅磡舉辦了33場演唱會。決定在自己最紅的人時候離開，或許才能夠像美麗的蝴蝶一樣綻放出生命最有意義的態度，選擇讓世人記住最精彩的那個自己。這也正是文章一開頭，哥哥所期望世人對他記憶的最佳狀態。

與此同時，同年他也推出了《Salute》大碟，向香港音樂人致敬，並將大碟的所有收益捐贈香港演藝學院用以培養新人。大碟選歌十首，取「十全十美」之意，亦是哥哥生前一向的習慣，正如哥哥在大碟封套中寫下的一句「珠玉在前」，翻唱之難，難在唱出新風格，能不過不失已經是萬幸，但這張大碟，奇就奇在首首都用張國榮式的演繹詮釋出新的經典，甚至從某種程度上超越原唱，比如《童年時》就是最佳例子。

1990年，哥哥正式退出歌壇，飛往加拿大開始他的隱居生活。

本以為哥哥將會就此淡出人們的視線，自在生活於世界的某個角落，而這卻只是他傳奇生涯的一個轉折點而已。

傾城魅影 屬於張國榮的黃金十年

哥哥因為持續在歌唱界走紅，加上本身清秀儒雅的形象，自然而然被商業導演相中。以後哥哥多年的熒幕生涯，相繼為全球影迷奉獻了一段段或悲或喜的熒屏愛情。

初步統計，香港當時或以後大紅的女明星，哥哥幾乎都合作過。這其中包括風情萬種的張曼玉、性感撩人的鐘楚紅、幽美綽約的王祖賢、妖冶百變的梅艷芳.....

哥哥比較開始受到關注的電影角色是在吳宇森電影系列《英雄本色》中飾演的極具正義感的宋子傑。其本人憑藉《英雄本色2》的精彩演出獲得香港金像獎最佳男主角提名。

哥哥相貌俊朗，當真是「公子如玉，舉世無雙」，其五官比例極其精秀，具有典型的男生女相，天生那一對桃花眼極為蠱惑少男少女心。哥哥經常在電影演出中把他那對「桃花眼」無形運用得恰到好處，可謂是電人無數，永遠看起來清澈如水，滿含痴痴純情。

哥哥與徐克既有了《英雄本色》的合作鋪敘，隨後又與徐克再續前緣，在徐克翻拍的經典武俠片《倩女幽魂》中擔綱男一號。

徐老怪這一次給了哥哥足夠的戲份，片中痴情書生的寧采臣一角簡直與哥哥秀雅謙謙的氣質渾然登對。寧采臣這個角色最大限度地讓哥哥可以通過自己多情的身體和表情語言圓轉自如地表演。

片里，哥哥在舉手投足、閃躲眉目間演得痴迷醉人，完美呈現了中國古代戲劇中傳統的書生本色——七分風流倜儻之餘又雜有三分天真憨厚。

電影中，哥哥與一代女神王祖賢飾演的聶小倩搭檔情侶，蘭若寺裡面百般痴情的古典書生情態活靈活現，在哥哥的傳神演繹中，寧采臣已經與其本人融為一體，再加上王祖賢楚楚風姿以及不勝嬌羞的女鬼形象，使這部影片紅遍港台、東南亞以及東亞，颳起了一陣至今不衰的「祖賢風」、「哥哥風」。

到得後來，哥哥這種柔情似水的表演神態愈發爐火純青，而這種溫暖男性下近乎純凈的陰柔，使其在同性戀角色上充分發揮得妙到毫巔。

1993年，哥哥參演陳凱歌執導的《霸王別姬》，戲中完美的詮釋了陳蝶衣這一帶有同性戀色彩的悲劇青衣戲子角色，就像戲中那句「不瘋魔，不成活」台詞一樣，哥哥以極富藝術的表演，痴痴地表現了陳蝶衣對唯美藝術理想與殘酷歷史出現落差後生理和心理上那種欲哭無淚的決絕與無奈。

戲中虞姬含淚霸王訣別時，陳蝶衣選擇自刎而死，場面在哥哥「人戲不分」的掌控間使得悲壯與柔情並現，濃艷的京劇妝容，配以哥哥如泣如訴的眼神，巧妙地表現出了陳蝶衣內心的掙扎與徘徊。

該片上映後，反響空前熱烈，隨之囊括諸多重量級電影獎項，備受國際影壇關注與推崇，更是在戛納國際電影節獲金棕櫚大獎。

這是中國電影史上的首例，也是中國影史為後人奉為經典的不朽電影，哥哥本人也憑藉此片斬獲日本影評人大獎最佳男主角。

無獨有偶，哥哥在墨鏡王家衛導演的《春光乍泄》中，同樣飾演一位個性張揚而又易陷入灰色憂鬱的同性戀者，其扮演的何寶榮與梁朝偉飾演的黎耀輝是一對同性戀，哥哥通過迷離魅惑的眼神豐滿了何寶榮這個為愛敢於肆意揮霍一切的同性戀形象，使人物在劇情間時而張弛有力，時而傷感悲戚。

《春光乍泄》中，哥哥把何寶榮在索取愛時痛苦與煎熬的心理傳神的表演出來，那是一種對黎耀輝既愛有恨、既幽默又艷冷的複雜矛盾心結，極為令人反思異域都市下漂泊異鄉的過客那份難言的壓抑，同時也讓人思考個人性趣在喧囂都市究竟該作如何取捨。

或許，如影片中哥哥表演的那樣，我們可以向何寶榮在面對時落拓不羈，任性無忌，但還是無法迴避整個社會冷眼的看法，痴纏打鬧到最後還是抱頭面對空寂的失去，昏黃燈光下，獨自在異地面對一個有你棉被、有你床椅卻再也見不到你的空空回憶。

餘下的，不會再有彼此相擁雙舞的美麗，只剩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黑夜中的香煙和著紅艷的酒水，凜冽的風中哽咽抽泣，卻再也沒有黎耀輝的一絲搭理，哪怕是相互拌一句嘴，哪怕是靜靜地看著對方入睡。

在1996年，哥哥與爾冬陞導演在這個「非常時期」拍攝了一部「非常電影」《色情男女》，講述了一個三級片導演沒落職業生涯的故事。

片中末尾場景的尺度之大堪稱震驚華語電影界，片中的導演阿星張國榮帶領幾十位工作人員一齊全裸上陣，詮釋時間皆果，自不存在赤裸的顛覆性倫理觀念，成為香港電影的一大經典鏡頭。

如此敢於人先、大膽前衛的哥哥在千禧年圓了一回他的導演夢，自導自演的短片《煙飛煙滅》囊括了當時華語影壇眾多大牌藝人來進行演繹，講述了一個戒煙的故事。

從中我們不難看出，轉型為導演的哥哥，在內容表達上偏重於兩大方向，一是注重愛和倫理，他勸人戒煙的最重要手段是因為吸煙會影響你身邊的人，即是說他認為『愛』是最有說服力的。《煙飛煙滅》是張之亮監製的，在1999年他拍了《流星語》，而《流星語》裡面亦有《煙飛煙滅》里的那個小朋友。

小朋友是代表著未來，為何在《煙飛煙滅》里的小朋友，我們沒有機會看到他很大的特寫呢？因為他其實是一個符號，代表「未來」；即如果這一代人吸煙，其實就沒有未來了。

唯一導演作品《煙飛煙滅》

二是從側面激發觀眾的思維，譬如有一場戲他和梅艷芳在梳化上輪流的抽著同一根煙，他拍出來的構圖、各樣都好像令你覺得這種行為都頗美頗享受呀，甚至是張國榮駕車時一邊吸煙的畫面都頗好看呀！

但正是如此，才顯得他的這部電影的重要性，他不是說吸煙是『核突』、不好看，而是說吸煙有一種影響，你自己去想想，你可以很享受吸煙，但是這個東西並不等於愛你身邊的人，兩樣東西你自己去衡量。他以此作為一個創作的理念，而不是用說教的那套。

而對於在影片中要求各個演員都有抽煙的戲碼，對此哥哥表示：

哥哥的性情天生就是藝術與靈性兼具，他可以為了自己的追求在事業巔峰之際毅然退出歌壇，也可以為了自己的愛情不顧及世人冷漠決絕的眼光相對，或許就像哥哥演的《春光乍泄》和《霸王別姬》角色一樣，他的身上既有何寶榮的痴痴情意又有陳蝶衣的決絕乾脆。

性情就如林夕傾心為哥哥寫的《我》「為我喜歡的生活而活，不用粉墨，就站在光明的角落，我就是我，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天空海闊，要做最堅強的泡沫，我喜歡我，讓薔薇開出一種結果，孤獨的沙漠里，一樣盛放的赤裸裸......」

而今，「哥哥已乘黃鶴去」，杳杳十四年，變換了幾多容顏，唯一不變的，還是對哥哥一如既往地想念。正是「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人離皆復會，君獨無返期。白駒過隙，留下一染紅塵似錦，光鮮繁複扶搖直上，又哪能夠及上你半點風骨，自你離開後，再無他人牽得動我喜憂。

唯有你，成就我愛到不似凡人。

Happy Birthday, Lesl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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