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道陰影上都有太陽

第二章 逃離

2.5 告別

等一切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其實就是最痛苦的時候。

沒錢的時候，你所想的僅僅就只是賺到錢，現在解決了錢，才發現有太多的放心不下，太多的決心需要去做。

告別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我很不擅長。

在這幾年，因為家裡的事情常有人說長道短，大概有了點輕微的社交困難恐懼症，工作的時候還好，都是面對陌生人，只需要機械的完成工作。其他有點交情的人，在路口看到將要偶遇，我都會在他們沒發現之前，提前換條路走。有的時候沒法換路，也都是尷尬的低頭快步走開，或者尷尬的打個招呼。

我不擅長社交，別人對我的恩情，我除了「謝謝」，也說不來太肉麻的話，但一點一滴都深深記在心底里，想著以後自己有條件一定用實際的行動報答他們。

至於告別，就是所有社交中最恐怖的事情，我很害怕別人的挽留。拒絕人非常的麻煩，你需要有強大而堅定的內心，且準備好迎接各式各樣的考驗。眼淚、背影、皺起的眉頭、離別的擁抱，哪一件都比得過千軍萬馬，而我只有孤軍奮戰。

所以我決定誰都不說，自己偷偷離開。

以前看其他電視劇里離家出走，都是拿個方巾，裹成包袱，背上就走，特別瀟洒。我沒那技術，只有拿上學用的背包，裝了幾件輕便好使的衣裳，然後買了幾塊特別抗餓的那種干芝麻大餅和礦泉水。因為火車上的東西都很貴，爸爸以前出差的時候給我說過，一餐飯要賣幾十塊呢！

我在買乾糧和礦泉水的時候，正是大清早，路上很多早餐的小攤正在吆喝。有油茶、豆漿、油條、麻辣小面、鹹菜稀飯、煎餅果子、生煎包、燒餅……我聽說在C市上班的人都是吃洋快餐的，什麼麵包、漢堡、喝咖啡。想著這麼久吃不到這些接地氣的餐食，我饞蟲一動，找到「杜油茶」攤子，這是早餐鋪子的「扛把子」 ，味道可別正，尤其是那一碗油辣子，香到我直想舔碗！

老闆是個瘸子大娘，她兒子是個腦癱兒，丈夫看到殘廢又生了個殘廢，就想著撒下這倆麻煩，跑去城裡打工建房子，卻出了事，杜大娘成了寡婦。可杜大娘著實是個倔強角色，每天2、3點就起來磨米粉，熬濃濃稠稠的米糊。熬米糊很是費事，要不停的攪動，一不小心就會成坨或者糊掉。然後自己和面、拉麵，炸饊子、酥花生和黃豆，制各種調料。

她兒子小的時候，一不沾手就又哭又鬧，她就做了個背簍，把孩子放在背簍里，不停地抖，哼調調，一面做油茶，一面哄孩子。她做油茶的手藝好，遇到這麼多的難處，依然愛笑、愛在攤上哼個小曲。她一個瘸子，又是寡婦，卻愣是靠著自己撐起家，把兒子養大了。

「杜大娘！給我來一碗油茶，多辣子、多花椒，一定要又麻又辣！黃豆、饊子也要多，再來一大撮香菜！」我很久沒來吃過早餐了，這一走，尤其覺得捨不得，只恨不能把這個攤都裝進包裡帶走。

「喲！你這個孩子，什麼都要多，就算你吃的下，杜大娘這個碗可裝不下。要想吃，天天都來啊！」杜大娘嘴上打著趣，手裡卻麻溜得打一碗米糊，加上重麻重辣的調料，再撿一大把饊子和香菜，遞給我，笑著說：「喏，吃吧！吃不完，我就從腦袋給你灌進去！到時候別怪大娘我狠心。」

我一把接過來，先掰上一點那個饊子，放在嘴裡，「咔」的一聲脆響。脆，真是脆！饊子油但是不膩口，乾乾脆脆的，一點點的鹽，把饊子的脆香全部帶出來了。然後再把饊子按進米糊里，微微燙口的濃稠米糊糊，裹著鮮煎的油辣子和鮮制的花椒粉，混合著香菜、蔥花兒的清新，油酥花生和黃豆的油香、大頭菜碎末的咸香。香，真是香！我用塑料勺子大口大口的扒拉著，被刺破了嘴也沒心情在意。

都說食物，最是能飽含和表達人的深情。

這一方土地里的人情，食物最能懂得。我想著，既然不能與人當面告別，就用這一碗油茶，給這裡的人情世故告個別。

再見了，爸爸；再見了，肖余。

一定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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