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期9天的日本考察與啟示

經過大半年忙碌後，我再一次有空踏上日本的土地旅（考）游（察）。這次總共在日本待9天，為自由行，主要遊覽東京及附近的一些地方，包括櫪木，水戶，橫濱等。依據我的原則，我的做法是儘可能遠離中國人、外國人存在的地方，除了景點，其他活動儘可能接近當地人生活。如果想看旅遊行程或者景點推薦的，看到這裡可以關了，接下去我要寫的東西和這些無關，主要是在日本行動時，思考下對於我們的啟示。

一、繁華的大城市與落寞的非核心區

本次行程開始，我的直接降落機場是在茨城空港，基本已經算是在東京外了，下飛機就直接去了櫪木。

櫪木市本身並沒有什麼景點，整個城區也不大，實際上步行2小時不到就基本把整個小城都走了下來，雖然乾淨，但是也帶有蕭條感。沒有像樣的產業，僅有的看到的工廠也已經雜草叢生，關門許久，除在車站附近的商業圈有商店外，其他地方基本沒有商店，只有零星便利店或者小賣部，儘管處於盂蘭盆節期間，街上行人也不多，年輕人比較少見。學生僅在補課學校大樓前見過（日本的補課大樓非常顯眼，類似新東方，有大寫的招生廣告）。可以推測是一個人口凈流出地方。

今年以來，為了振興當地經濟，當地搞了個蒸汽機車（「大樹」機車復活，由此帶動櫪木-鬼怒川-下今一帶的人氣）的運客服務（班次很少，票子很難買），把修復後古董機車作為一個賣點，試圖吸引遊客。從實際效果看，確實帶來了一部分客流，但是由於機車班次很早就結束了，人流一旦離開，整個小城依舊缺乏生氣。

接下去四天，我在日光、鬼怒川一帶遊歷。非常神奇的是，儘管日光是個旅遊城市，擁有眾多旅館及旅遊景點，但是其商業也並不發達，車站附近商店8點以後均已關閉，飯店也基本關門了，幾乎沒有娛樂場所，車站公交車末班車為9點15分，開發非常有限。通過與旅館老闆的交談得知，很可能是因為當地民風比較保守造成。

後來在鬼怒川觀光時，我觀看了那班機車在轉盤上換向的表演，這一活動確實給鬼怒川增加了不少人氣，當時現場圍觀的從各地趕來的人很多（外國人並不多，主要為鐵路模型愛好者和附近居民），整體增加了現場很多人氣。此外，由於鬼怒川本身還有溫泉，也有一定的境外旅遊團過來泡溫泉，因而，在車站附近的商業圈比較熱鬧。便利店及紀念品商店推出的機車主題相關的食品、紀念品銷路尚可。但是同樣，隨著機車班次結束，人流也大量減少。當天晚上，原先預定有夏夜祭活動，開始前半小時突降大雨，煙花活動取消，不得不說也是遺憾。但是在之前觀察的情況看，與動漫里人來人往的夏夜祭不同，整個夏夜祭人數其實很少，攤頭只有8個左右，參加總人數不超過100人，估計與這裡基礎人口不多也有關係，至少我看過的幾個較大城市的夏祭典參加人數和活動相對而言也是有些規模的。然而，如果作為旅遊地的鬼怒川祭奠人數尚且如此，那麼其他村鎮的祭奠情況，估計也不樂觀。當晚，由於沒有看成煙花表演，在等下一班列車的1個小時時間裡，我也兜了下整個小鎮（15分鐘步行就到了小鎮邊緣），除了車站商業圈以外，其他地方基本沒有商業店鋪，沿途的私人小店大多已經關店許久，部分疑似辦公樓或者廠房的建築，似乎已經被廢棄很久，估計拋荒了8-10年左右，建築外牆爬山虎已經覆蓋了厚厚一層，凸顯出蕭剎的氣息。

在第五天，我去了大洗町，作為沿海小城與所謂「二次元聖地」（戰車與少女取景就是在這裡，而且主角隊學校就是大洗），其擁有沙灘與商業觀光區，吸引遊客。我花了一整天時間步行走完了整個小城。可以說，多虧了戰車與少女這部番劇的推廣，在原本人不多的小城裡，行走的遊人大多數是來聖地巡禮的宅們(海灘區在港口旁邊，一般遊人通過港口來海灘或是直接坐車去，很少在城區閑逛)。根據13年發布的大洗町動漫形象收集圖，小城裡不少與之聯動的小店都收穫了不錯的客流，50多個點只有幾個因經營不善破產，大多數店都能存活，主要是私人小吃店，雜貨紀念品店，還有小飯店和模型店。這些地方去海灘的遊人來的不多，主要就是依靠聖地巡禮來獲得人流。可以說，這個策劃是做的相當不錯的。在海灘附近，人就更多了，而且靠近港口，過來度假的人很快就能到達，並且也建立了一個商業購物中心。

總體而言，大洗的商業與經濟還算不錯，但不是沒有隱患。在海灘邊這家商業中心裡兜的時候，還可以看見不少沒開的店，上面統一放的廣告語是大洗復興，9月再啟動。只是，我在其中有些店的玻璃左下角或者右下角，還找到了5月或者3月的關店告示。這也就意味著，這些店之前已經營業過，但是因經營不善而關店。那麼所謂9月再啟動，也只是一個口號而已。

上述就是我在東京附近的小城的觀察記錄，接下去，我就去了東京與橫濱。實際上，當我第6天到東京的時候，一下還產生了不適應，因為東京的節奏實在太快，匆匆而過的行人，無休無止的噪音。對於剛從郊區過來的我造成了不少衝擊（去年我從上海直飛東京，完全沒有任何不適，兩地節奏幾乎相當）。當晚，我去旅館附近閑逛的時候，仔細研究了下飯店的關店時間，發現不少的拉麵舖和小館子（旅館隔壁的三兄弟麵館開館時間是17：00-24：00），基本都要經營到半夜，商店一般也在10點左右才關門。當然，東京人的作息也顯示出不一樣的節奏，在東京期間，晚上9點以後，還是能見到很多穿著正裝的上班族行色匆匆，乃至在吃晚飯。

隔天，我去了橫濱參觀，與東京同樣熱鬧，遊客眾多，商業區繁忙，百貨店會營業到晚上十點，商業開發比較充分。

第七天以後，我就都在東京遊歷，在新宿我在晚上吃飯吃到了近11點，依舊不失人氣。白天在池袋，也是人頭攢動，日本人的實體經濟在網路大潮下，依舊得到了很好的保護，實體書店裡人依舊很多，百貨商場人丁興旺。通過設計過的布局，各類實體店與小吃，飯館等店鋪構成商業圈，吸引人員時也增加了一系列就業。

綜上所述，以東京為中心的大城市較周邊小城，繁華且人氣旺盛，而周邊的小城或是旅遊區，即使採取了與觀光立國國策相配套的各類振興計劃，仍面臨衰敗的可能。

一般而言，這樣的情況是比較正常的，大城市對周邊地區本來就有吸虹效應，這也就意味著，資源的集中是不可避免的。此外，大城市裡風氣相對開放，店面營業時間長，且各種娛樂設施（秋葉原，迪士尼等）齊全，也更具吸引力。在觀光立國的國策下，東京顯然能比周邊小城更能開發出旅遊資源，於是也會造成人流更多涌往東京。然而，如果沒有這一國策，吸虹效應可能更早地就把周圍小城市人群全都吸走了，這次我去的櫪木、大洗，如果不是人造景點的存在，可能會更蕭條，就業減少，人口進一步流失。

而以大洗為典型，這幾年人口是逐漸減少的，除了出生人口遞減外，其他人員顯然是流向了東京。這也說明，即便旅遊開發的情況下，東京對於周邊城市人員的吸引無法停止。個人認為，觀光立國的國策本身並不錯，也的確為日本帶來了足夠的收益，（2015年訪日外國遊客在日本的消費總額將高達3萬億日元--約合人民幣1605億元左右，幾乎等同於日本汽車零部件這一重要產業的出口總額via新華社）。但是光靠這一國策，仍無法避免小城市的衰敗。而對於沒有景點的鄉村而言，逐步消失是必然結果。事實上，日本鄉村撤併的新聞已經出現很多次了，一個鄉村消失，不僅意味著所謂故鄉的消失，也意味著，這一地區耕地的失去，對於東亞國家而言，由於地形及食用的作物原因，並不存在農場主及集約化的大農場，這也意味著，零星耕地的逐漸減少，必然會造成糧食的依賴進口，如果沒有辦法解決好這一問題，那麼最終，這種依賴會變成絞索。而城市人口的湧入，又會引發一系列其他問題。在古今歷史上，並沒有任何文明，可以僅靠第三產業可以維持運轉的。如何最終平衡這一系列情形，需要考慮。

二、忙碌的生活Vs空虛的精神

這部分主要記錄的，是對日本人生活的觀察。很多人可能都聽過，日本人的壓力很大這個說法。但是具體的似乎見過的人也不多，也有萌豚看了new game 就以為日本的工作和動畫一樣。不過實際情況完全不是這樣。

首先要注意的是，日本的工作制其實並不是雙休，而是單休，只有學校才實行了雙休。從我周六的觀察來看，確實是有不少人穿著正裝去上班的。所以要去的童鞋要做好心理準備。

其次，這次我在東京時，在晚上9點半與上班族的夜談中，也得知他們幾乎每天都是這一時間下班，然後才吃上晚飯。而且一般的社員都是穿著工作服(即使是高溫天)，的確比較辛苦。在地鐵里換乘的人員，也基本上是匆匆而行，步速很快，可見是有時間壓力。

此外，對於日本的假期，我也有了新的發現。一般桂芝都是將新年作為團聚日，而在日本，據與我交談的旅館老闆所說，盂蘭盆節才是舉家團聚的日子，經過她提醒我才注意到，在11-15期間居住在旅館的，都是返鄉的日本人。另外，由於這一節日屬於民間節日，各個單位的放假似乎存在區別。與我一起去的同學日企候尚在放假，而我遇到的上班族則表示他們的假期已經結束了。

上月時，曾有媒體提及了日本的低慾望社會，「無論物價如何降低，消費都無法得到刺激；經濟沒有明顯增長，銀行信貸利率一再調低，而30歲前購房人數依然逐年下降；年輕人喪失物慾和成功欲，對於車和奢侈品嗤之以鼻；「宅」文化盛行，一日三餐因陋就簡。」從實際來看，「宅」文化盛行，確實符合實際。

在秋葉原時，我注意到現在女性向的出版區也增加了，並且前來購物的人不在少數。基本都是女性，很少有男性陪同。而在原宿，某些明星的專賣店基本上是一開門就會爆滿，以至於晚到的人都進不去。（這家店叫johnny』s shops,每天的入店人數都有限制，而且即便如此排隊的人依舊很長，估計會等到第二天開門）。

而對於男性而言，在秋葉原，我見到了不少40上線的男性上班族下班後跑去AKB48的新人場觀看錶演，18X同人區、一般番劇區的也有不少上班族。可以看見他們對於這些事務的樂此不彼。與啃老死宅相比，這些人基本唯一的追求便是賺錢買新番或者看新的偶像演出。

「因為虛擬人物（偶像）相比於現實婚姻更美好」。

關於為何宅文化盛行，我曾經與別人進行過討論，上面那句話只能反映細節情況，其本質實際是對現實的逃離。而實際上造成這一情況的原因，其實媒體一般並不敢提，主要有以下：

1.日本貧富差距極小，而且嚴格遵循資歷決定一切，階級流動停止。工作的人如果入了職場，對新人要求就是閉嘴做事，然後一年年按年齡加工資，且日本社會很難跳槽。這一措施原來是在經濟危機時鎖死流動性的應急措施，是以犧牲活力為代價來保證就業與秩序，而今，對於年輕人來說，這樣的秩序繼續則意味著自己在22歲工作以後，基本在精神上就死了，無論做什麼也不會有突破，那麼只能沉迷各類宅文化。

2.日本本身並非正常國家。是的，就是這個理由，由於二戰戰敗國的原因，這個國家無法對外發動戰爭，也沒有特種軍事行動，那麼通過軍功獲得鯉魚躍龍門的機會也是沒有的。因而，熱血只能被消耗在各類精神鴉片上。（連賭的機會都沒有，這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3.日本的婚姻制度存在嚴重的缺陷。照理說日本女性地位並不高，如果女性結婚生子基本就要退出事業圈。而日本的解決方法，不是提升在職女性地位，而是在婚姻法中加強對女性的支持。這使得男性結婚後財產支配自由急劇下降，而根據去年在日本長期生活的導遊的說法，日本不少女性會在年老後通過各種手段侵吞男性獲得的財富。這也使得日本男性對結婚生畏。（對於這點，我認為實際比例並不會太高，有待考證）

從技術上來說，宅文化作為精神鴉片，是很好的維穩利器，可以讓熱血男兒有地方發泄多出來的力氣。只是其本身作為商業行為，經歷發展期佳作爆發後，最終會不可避免地出現質量下降與媚宅的情況。而被這類文化吸引的人，如果不能將其僅僅視為一個愛好而作為生活的一部分，就會造成無法自拔。一代或者幾代人持續下來，就會造成精神上的萎靡，一旦遇上戰事，無法凝結戰鬥意志。何況，由於現代日本的大環境，還有無數人願意逃入這個世界，不僅上班族這樣，更是有啃老家裡蹲，因而也就造就了日本當代青年與美國的強烈反差。

三、其他思考

這次在日本，具體體會了發達的日本交通系統（部分站台，我數了下一個站頭有14條軌道，可以直接換乘線路去往各個地方，甚至是橫濱也是2輛車換乘就到，用時不過1個半小時左右），日本的公共交通系統設計合理，運行良好，運行基本按照時刻表運行，運行時間可以覆蓋大部分需求（晚上一點也有地鐵），對比桂芝一周壞2-3次的地鐵（我去的這一周，上海一天壞了3條地鐵，隔天又壞了另一條地鐵，造成大量擁堵）和讓人心驚膽戰的高鐵，差異顯著。

順便，給你們看看日本的車站便當，1000日元，對比下高鐵的那坨屎吧。

另外還有點，日本的便利店，真正做到了24小時營業，並且是真正意義上的「便利」。除了食品和日用品還包含報刊、雜誌、複印等等服務。店裡的排隊等候區也設置非常合理，劃線地區可以兼顧兩個收銀台，不會因為速度差造成擁堵。而在桂芝，即使是魔都，也很少有真正意義上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排隊也常常出現因為速度不一樣而造成擁擠。至於其他地方，請看下面的標題。Em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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