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腳世家 嬋憶

嬋憶

再往上數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從我奶奶那一輩起，無論身材高矮胖瘦，均一律長著一雙大腳，儘管我奶奶也曾在舊社會裡試圖裹過腳，試圖也照著三寸金蓮去的，但最終由於奶奶的母親去世的早，沒人督促此事，也就放縱了腳的生長，因為畢竟裹腳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我奶奶也就藉機從此在裹腳這件事情上得到了解放，然而五個腳趾頭在前面一段時期的束縛下，已然撂在了一起，成了小腳尖的形狀，掰也掰不開了，可那底腳板的長度飛速地生長起來，一下子就瘋長到40碼才算止住。

之後，我爹爹和我姑姑們也都自然長了雙大腳，不知與遺傳基因是否有關，其形狀是驚人的雷同，全部大抹斜子腳尖，腳板細長細長的，瘦骨嶙峋。具體多大碼我沒有細究過，但見那脫下的鞋可是足有40碼，爹的要達到43、44左右。

我當時太小，並不留意腳的大小是否有何益處和煩惱，反正早已不是舊社會，只有任腳順其自然地生長了。等我長到15歲，我的腳就已達到39碼，個子又高高挑挑的，穿著雙大鞋撲嚓撲嚓的，每次在班級里排隊都排在最後一名，學習又不好，感覺一種被遺棄的自卑。於是就恨自己的腳，恨自己要是不長著一雙大腳 ，就不會長這麼高的個子 ，不長那麼高的個子，就不會總排在人行後面被老師和同學忽視。都是腳的錯，那時候特羨慕小巧玲瓏的小腳和身形，總覺得他們站在我的前面可以得到老師和同學的愛戴。然而恨歸恨，我十分明白腳大是天生的自然災害，任我這草芥一般的人物是奈何不得的，就算我是個高明的醫師，也不能夠因為腳大而截去一段，這很荒唐。

之後走向社會，產生愛美之心，更是屢屢體會到買鞋的困難。大號的鞋如船隻，奇醜無比，小號的精緻可乾眼饞穿不了，於是在鞋攤前一次次嘆息，後來也就覺得我等大腳之人是沒有權力和資格要求款式與否的，穿著舒適便罷了。

使我更沒有想到的是，我的下一代，所有的一切長勢都隨了王姓的人，只有這一雙大腳，繼承了我們家的傳統。身體無明顯的上升趨勢，腳卻是像打了生長素一樣不可治理。我這時才認為，腳的大小與身高是沒什麼太大關係的。更給我認為負擔的是，女兒的那雙大腳精貴得很，非名牌的鞋只要一穿上，走不多少路，腳准起泡，水靈靈的，看著讓人心疼。隨著腳的生長，如今就算是名牌的鞋，也挑牌子了，一般牌子的穿在腳上也適應不了，不是這疼就是那起泡，也就只好依著她，一個月買上一兩雙鞋，生活就會吃緊得很。於是乎感慨：女兒長著一雙尊貴的腳，卻沒有托生在富裕人家，命不好。

我前前後後左左右右這麼一捋，從我奶奶那輩到我父輩到我們兄弟姐妹再到我女兒這一代，無一不長著一雙大腳，我至今還沒有發現大腳的好處，反而這多年都是體會在腳大的痛苦之中，認為腳大是一種罪，可這罪，誰之過？只有認其為自然災害罷了。

世界上的漂亮鞋子之多，又有幾雙能適合我們這樣的大腳呢？腳固然比鞋尊貴，當鞋子傷害了腳的時候，我便決定要赤腳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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