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冰心誕辰117周年徵文大賽 作品展示43：惡人
惡人
作者：黃洪秋
惡人
黃洪秋
潮濕的晨霧緩緩在這座南方小城的縫隙間流動。天是煙灰色的，空氣帶著梅雨時節特有的陰冷與潮濕。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大多是年輕的上班族。
「你想打人啊？」不滿的嚷嚷聲似乎將潮濕沉悶的空氣揮散。人行道上，行人三三兩兩圍著，碎紙片般的議論聲飄散在潮濕的霧氣里。
里圈，服裝得體的年輕男人緊捏著拳頭，睜圓了眼睛直瞪著單手揪起他衣領的黑衣大漢。黑衣大漢高眉脊下那雙明亮的眸子里，射出兩道光來，似乎要透過年輕男人的眼睛，看到他心裡。他下頜的那道長疤露了出來，倒映在男人帶了些驚懼的瞳仁里。男人的氣勢瞬間弱了下來，卻仍是撐著面子罵了兩聲。
濕冷的似乎霧氣淡了一些，黑衣大漢的衣領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拉高，露出的那道疤宛如一條扭曲的蜈蚣靜靜蟄伏在他的臉上，粉色的新肉外翻，從右臉頰蜿蜒到下頜，顯得猙獰又可怖，就像惡人的烙印。
外圈，行人的議論聲漸大。
「那大漢欺負人哩，看那小夥子可憐的。」
「你怎麼知道是大漢欺負人？」
「那道疤嚇死人了喲，看他就不像什麼好人……」
黑衣大漢沉默放開揪著年輕男人衣領的手，冷冷丟下一句:「別再讓我見到你幹這種事。」
人群隨著黑衣大漢的離開逐漸散去。
路邊，一個中年男人站在轎車旁看著黑衣大漢，客氣又帶了些畏懼地笑著，嘴唇囁嚅著想說些什麼。黑衣大漢只是扭頭朝他一笑，然後拉高衣領遮住下頜駭人的疤，便大步走遠了。
到了正午，天仍是灰濛濛的，偶爾有几絲陽光像漏網的魚，落在工地上，金燦燦的照亮了黑衣大漢疲憊的面容。黑衣大漢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臂，他的工友迎面而來，給他遞了盒飯。
黑衣大漢道了聲謝，盤腿就坐在了地上。工友看著他下頜駭人的疤，嚼著菜葉口齒不清地問:「你那疤，上哪干架留下來的？」「不是。」他只是搖頭，把吃完的泡沫盒扔進了垃圾桶。工友隨手把泡沫盒扔在腳下，忙不迭追上他，「那是在哪留下的戰績啊？」這次，黑衣大漢沒回答，只是推他去把剩下的鋼筋紮好。
工友不知道，他的疤不是哪次的戰績，而是和搶劫犯搏鬥留下來的印記。不過，說出去怕也沒多少人信。
忙忙碌碌了一下午，黑衣大漢抹去額頭密密的汗水，一如既往沉默走在街道上，行人也一如既往用帶了點畏懼的目光看著他。
朦朧的霧給這座城市蒙上了煙灰色的紗，也模糊了行色匆匆的路人的面容。厚重的、凝著水珠的風緩緩流動，半點不讓人覺得舒爽。
「好心人給點錢吧……」那是一個微弱而蒼老的聲音。那聲音是絕望的，似乎不是對著某一個確定的人，而是對所有在場的人發出的一種求援的呼喚。 黑衣大漢的腳步像是被糊上了水泥，即刻頓住了。
那是一個蓬頭垢面的老人，用渾濁的眼眸看著形形色色的路人，眼底閃爍著祈求的光。
黑衣大漢摸了摸口袋裡日結的工錢後，大步走到老人面前。黑塔般的身影矗立在老人面前，老人蒼白的求助聲戛然而止，他顫巍巍往後縮去，恐懼地看著眼前的大漢。
黑衣大漢沉默地掏出他日結的工錢放進老人面前的破碗里，不多，只是一百五十元。
等老人回過神來，黑衣大漢已轉身準備離開。他看著那高大的黑色背影，喃喃道:「好人吶……真是好人……」
黑衣大漢依舊沉默走著，拐了個彎走進了一家動物救助站。救助站門口的木板經歷風雨，硃紅色的大字已經有些模糊，白色的牆體布滿了爬山虎留下的印記。他剛進大門，就被一隻瘸了腿的黃毛狗撲了滿懷，陸陸續續的，或多或少帶了些殘疾的貓狗圍著他不停打轉。
「我天天照顧它們，它們反倒更親你。」姑娘脆生生笑著，伸手拉下了趴在大漢身上不肯離去的黃毛狗。黑衣大漢朝她和善笑了，下頜的疤此刻看起來也不那麼駭人。他蹲下高大的身體摸著這些可愛又可憐的貓狗，笑容裡帶了些歉意:「原本打算給它們加餐的。」
姑娘倒是沒什麼意外的，「你又把工錢給那些騙子啦？」「不是騙子，是個老人，有些像我爺爺。」姑娘又笑了笑，同他開起了玩笑:「你怎麼知道不是騙子，現在乞討的人有些還開豪車呢。」
黑衣大漢搔了搔貓兒雪白的肚皮，眼神是與他外貌不符的溫柔，「總有是真正需要幫助的人。」
幫貓狗們洗完澡後，黑衣大漢甩去滿身的水珠走出了救助站。
陰冷潮濕的霧被風緩緩吹散了，天空被夕陽層層疊疊渲染開來，像溫柔海浪，緩緩鋪開。黑衣大漢迎著溫柔的夕陽，行走在街道上，細碎的微風輕拂他的面容，像絨毛一般溫柔。
不遠處，服裝得體的年輕男人站在一輛轎車前，咄咄逼人地指著年輕的婦人，那婦人護著剛放學的孩子，顯然有些不知所措。
黑衣大漢的拳頭逐漸捏緊，他一面掏出手機撥打110，一面大步流星朝今早那個碰瓷的男人走了過去……
作者簡介
個人簡介：
黃洪秋：廣東省清遠市
小編寄語
這一篇篇優美的文章，乃是作者的心血凝成，字字錘鍊，句句真情，還望讀者多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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