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你真的會調黃瓜嗎
一個周日,朋友邀約去黃河邊的一個休閑農莊玩。距離市區僅半個多小時的車程,卻像是一個閑雲和野鶴居住的所在,這裡天藍雲白,土地鬆軟,有著飽吸雨露之後的潤澤;空氣芳馨,帶有青草花木果實的氣息;陽光晶瑩欲滴,淋在頭上臉上身上,彷彿情人的手指,令人柔軟酥醉。比之於每天身處鬧市區,水泥森林、喧囂嘈雜的生活,在此呼吸漫步,真是一種奢侈。恍然間驚覺自己與自然的疏離,與莊稼土地的睽違已久。
我們拿著袋子貪婪地採摘莊園里種植的無公害果蔬,西紅柿、辣椒、聖女果、甜瓜……自然生長的植物表皮盈潤,飽含汁液,那是經過充沛生長才有的樣子。紅是充分的紅,紅得不含糊不混沌;黃是脆生生明亮亮的黃,帶著對這個世界的無限情意,讓人的眼神都要柔和起來。輕輕一碰,它們就會從枝條上脫落下來。
中午在農莊吃飯。飯桌上擺的都是農莊里生長出來的食物。形狀笨拙、顏色暗淡的饅頭,卻有著穀物天然的顏色與清香,那種粗糲和口感,讓精細食物吃慣了的都市人,有一种放心的安然。清炒豆角,紅燒茄子,虎皮辣椒,涼拌荊芥,無不爽口得令人驚艷。那種久違了的天然味道在唇齒之間緩釋,喚醒了我們麻木的,被愚弄已久的味蕾。
飯桌上的作家馮傑,老家是長垣的,長垣是中國有名的廚師之鄉。他忽然問我們:你們會調黃瓜嗎?
黃瓜誰不會調呢,太簡單了。這個問題讓我們有點不屑。
那你們怎麼調呢?他笑問。
不就是把黃瓜拍一下,切塊,或者切片,放點小磨油,鹽,和醋嘛。我說。還有一朋友說,她喜歡放點芝麻醬。
是啊,不就這麼多道道嗎?還能調出什麼花來嗎?
馮傑笑了,帶著一點莊重,說,你們這都不是最好最正宗的調法,你們知道長垣人怎麼調嗎?
怎麼調?
在調之前,先要把黃瓜用水浸泡兩個小時。他說,帶著一點神秘。
先泡兩小時?為什麼?我問。一邊在心裡飛快地算計我下班的時間,加上回家路上的時間,再加上這兩小時浸泡黃瓜的時間,那等我吃上調黃瓜是晚上幾點了?我感到自己人生的的局促,有點齒冷了。
我們長垣人覺得,這樣調出的黃瓜才脆才水靈,味道才飽滿,調出來才對味兒。他說。
然後呢?
然後用刀背來拍,只能拍一下。你要是一下沒拍好,又拍了一下,就不行了,口感就疲軟了。所以要掌握好輕重,只能拍一下。
這麼多講究,簡直玄了。我們聽得愣了,但我還是信了,接著問,然後呢?
然後,這個拍過的黃瓜,不能豎著切,要把刀平著,從中間切。
還有呢?
還有,調黃瓜的這個醋,不能用鎮江醋。鎮江醋太香了,會壓住黃瓜本來的味兒。也不能用山西老陳醋,因為太酸了。
鎮江醋和山西醋是市面上公認的最好的醋了。不用這兩種醋那還能用什麼醋?我狐疑。
要用我們長垣的那種高粱醋。
高粱醋?超市有賣嗎?在哪兒能買到?我連忙問。
買不到,得自己釀。他笑了,笑得不動聲色。不像是戲弄我們,卻分明透著一點婉約的得意。
我咽下一口瘋狂的唾沫,絕望地想,即便我們能花兩小時去泡黃瓜,也花不了功夫去自釀這個高粱醋啊。想到我們的人生竟然容納不了一道正宗的調黃瓜,真讓人感覺,挺沮喪挺寒愴的。是那種捉襟見肘的局促感。時間永遠都不夠用,永遠都在趕,永遠那麼慌張。不僅是沒時間,也往往是沒心緒。
在這個速度就是一切,速成意味著成功的時代,你還能從容地去做這樣一道調黃瓜嗎?想起前一陣路過一家商場里的早教中心,發現有一兩歲的孩子,被家長用推車推著去學英語。真有點嚇著我了——這麼小就開始學英語,那到底英語還是漢語是他的母語?我無法想像讓孩子在漢語還沒說囫圇時,就在他的腦子裡植入另外一種語種。那不是一種侵略嗎?我們的孩子,還能不能自然生長,在自由散漫的空氣中,不緊不慢,優遊自在呢?不知道,這是不是只能成為夢想。
什麼時候去長垣,要去吃上一盤馮傑所說的那種正宗的,味足的,猶如天籟的調黃瓜。


※最新iphoneX正式發布!一分鐘看懂今天蘋果的10周年!
※拉塞爾-威斯布魯克(下):WHY NOT?
※變循環發動機:中美六代機動力研發現狀
※再看特勞特先生的定位理論坦誠定律 承認自己的不足
※日本零差評護膚品大集錦,護膚再無壓力
TAG:公眾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