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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武帝真的「獨尊儒術」嗎?

東漢史學家、《漢書》作者班固評價漢武帝「雄才大略」。漢武帝當朝大臣汲黯卻當面批評自己的「老闆」:「內多欲而外飾仁義」!搞得漢武帝十分尷尬,「默然良久」。退朝後對身邊的近臣說,汲黯這傢伙太粗暴了!

漢武帝真的「獨尊儒術」嗎?

漢武帝

今日對於漢武帝的評價何嘗不是如此!本文就集中談談所謂「獨尊儒術」問題。

董仲舒上「天人三策」,提出「《春秋》大一統者,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也。今師異道,人異論,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無以持一統,法制數變,下不知所守。臣愚以為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絕其道,勿使並進,邪辟之說滅息,然後統紀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從矣!」(通鑒卷17)董仲舒對策是否如《通鑒》所載,繫於武帝初即位的建元元年(前140年),胡三省依據司馬光本人的《考異》已經表達了異議。目前學術界也有不同看法。

學術界的爭議主要集中在如下兩點。第一,漢武帝採納董仲舒對策,尊崇儒術究竟是在即位初年,還是大約十年之後,公孫弘第二次對策之時?第二,漢武帝是否真的如《漢書?武帝紀》「贊」總結的那樣,「罷黜百家,表彰六經」?還是尊儒的同時,依然「悉延百端之學」?(史記·龜策列傳)

第一個問題涉及提出政策的確切時間,屬於技術性問題,可以不具論(綜合現有資料看,董仲舒上《天人三策》當在元光五年,即公元前130年前後)。第二個問題涉及漢武帝治國理政的方針和政策問題,不能不論。

司馬遷《史記·儒林列傳》最早記載了漢武帝政策轉向之事:「及竇太后崩,武安侯田蚡為丞相,絀黃老、刑名百家之言,延文學儒者數百人,而公孫弘以《春秋》白衣為天子三公,封以平津侯。天下之學士靡然鄉風矣。」 漢武帝及其朝臣提倡儒學,董仲舒的「天人三策」也符合漢武帝鞏固大一統王朝的需要,也符合這個時代的需要,這是可以肯定的。為此,漢武帝採取了一系列提升六經和儒學地位的政策。比如,設立五經博士,建立太學,招收博士弟子員五十名。更重要的是,「經明行修」(熟悉六經,修養品行),射策選士,成為士人進身官場獲得利祿的最重要途徑。官府的引導作用,自然使得天下的讀書人,「靡然鄉風矣」。

但是,正如班固所說的,就漢武帝用人實踐來說,絕對是不拘一格的:

「公孫弘、卜式、倪寬皆以鴻漸之翼困於燕爵(燕爵,即燕雀。「公孫弘、卜式、倪寬皆以鴻漸之翼困於燕爵」此句謂,三人在位漢武帝啟用之前,都懷有大才,就像是被燕雀譏笑的鴻鵠,未能展翅。),遠跡羊豕之間,非遇其時,焉能致此位乎?是時,漢興六十餘載,海內乂安,府庫充實,而四夷未賓,制度多闕。上方欲用文武,求之如弗及,始以蒲輪迎枚生,見主父而嘆息。群士慕向,異人並出。卜式拔於芻牧,弘羊擢於賈豎,衛青奮於奴僕,日磾出於降虜,斯亦曩時版築飯牛之朋已。漢之得人,於茲為盛,儒雅則公孫弘、董仲舒、倪寬,篤行則石建、石慶,質直則汲黯、卜式,推賢則韓安國、鄭當時,定令則趙禹、張湯,文章則司馬遷、相如,滑稽則東方朔、枚皋,應對則嚴助、朱買臣,曆數則唐都、洛下閎,協律則李延年,運籌則桑弘羊,奉使則張騫、蘇武,將率則衛青、霍去病,受遺則霍光、金日磾,其餘不可勝紀。是以興造功業,制度遺文,後世莫及。」(漢書卷58)

在一連串的名單中,能夠稱得上儒學出身的,似乎只有公孫弘、董仲舒和倪寬。但是,在漢武帝器重的這一串名單中,有兩點特別值得注意。

首先,他們都能在自己的本職工作上做出成績,建立功業,如公孫弘為相、倪寬為左內史及御史大夫,趙禹、張湯主管法律工作,司馬遷、司馬相如的文學成就,張騫、蘇武的外交風采,衛青、霍去病的戰功,霍光、金日磾作為顧命大臣的作為,等等。可見,是否儒學出身,有多少儒學水平,不是漢武帝用人的絕對標準。相反,就儒學知識素養來說,董仲舒(前179-前104)遠遠超過公孫弘(前200-前121),而且足足比公孫弘年輕21歲。但是,公孫弘心思比較靈活,具有實際政務操作能力,得到漢武帝重用,官至宰相。對於比較迂闊的董仲舒,漢武帝卻是嘉許其說,而不重用其人。

其次,這些官員雖然不是儒生出身,但是他們或者在道德品行上有上乘的表現,不悖於儒家的價值觀;或者努力向學,向儒家價值觀靠攏。前者如石建、石慶為人篤實,汲黯、卜式為人質直,韓安國、鄭當時為人忠厚。後者最典型的是張湯,本出身文法吏,但是,自從知道部下倪寬以經書判案獄,得到漢武帝的肯定,「(張)湯由是鄉學,以(倪)寬為奏讞掾,以古法義決疑獄,甚重之。」(漢書卷58)

總之,漢武帝的所謂「獨尊儒術」,首先是一種意識形態的倡導,統治秩序的構建,社會行為的規範,即所謂「教化」的功能。為了將這種意圖貫徹下去,必須有制度化措施,作為保障和驅策工具。於是,就有了太學和博士弟子員的設置,有了徵辟、察舉的入仕途轍。然而,在實際的治國理政操作中,漢武帝是非常務實的。元封五年,漢武帝以朝廷缺乏文武人才,乃下詔曰:「蓋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故馬或奔踶而致千里,士或有負俗之累而立功名。夫泛駕之馬,跅弛之士,亦在御之而已。其令州、郡察吏、民有茂才、異等可為將、相及使絕國者。」(通鑒卷21)

漢武帝真的「獨尊儒術」嗎?

董仲舒

可以這樣說,漢武帝一方面批准丞相關於「所舉賢良,或治申、商、韓、蘇、張之言亂國政者,請皆罷」(通鑒卷11)的奏章,因為就仕進渠道而言,朝廷並不崇尚法家和縱橫家;另外一方面,在實際人才選拔中,又是不拘一格,注重實際幹才。這樣就出現了看似矛盾的現象,或者說印證了汲黯的觀察,即漢武帝志在高遠(內多欲)而外飾以仁義禮教。

其實,這裡並不矛盾。尊崇儒術,是道、是經,悉延百端之學,是術、是權。唐太宗說過:「道以光大為功,術以神隱為妙。」(《帝范》)道與術的問題,也是儒家常常講的「經」與「權」的問題。不變的原則(經或者道),與變化的世界,難免有不完全契合之處。於是,就要採取變通的措施和做法,這就是「權變」。所謂「以正治國」——經,「以奇用兵」——權。

可是,外儒內法,也不能僅僅要從「道」與「術」、 「經」與「權」的角度去理解。這還涉及到利與弊、時與勢的關係問題。

有一利,必有一弊。我們都知道,漢武帝「獨尊儒術」(儘管此「獨尊」兼容並包「百端之學」),有利於糾正漢初陸賈、賈誼提出的道德滑坡、社會失序問題,對於後來的中國歷史發展也影響深遠。儒學的教育深入人心,到了西漢後期、特別是東漢,儒學成為一種神聖化了的意識形態。於是,腐儒、陋儒、偽儒、神儒(讖緯化了的儒學)也紛紛出現。漢元帝為太子時主張「純用儒生」,已經令漢宣帝憂心忡忡:亂漢家天下者,必太子也!王莽更是成功地借讖緯化的儒學,為取代西漢王朝造勢。東漢儒學的影響深入到社會的各個角落,同時「舉秀才,不知書,舉孝廉,父別居。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雞」的偽君子也比比皆是。於是,才有「越名教而任自然」的魏晉風度出現。這就是利而生弊。

怎麼解決利中有弊的問題呢?這就涉及「時」與「勢」的問題。社會的發展,時勢的變化,對於治國之道、化民之術,也需要與時俱進。如何做到張弛有度、剛柔兼濟、禮法合治、德刑並用,考驗著執政者的政治智慧和治理能力。所謂審「時」度「勢」,就有這個意思。如果不懂世異,不知時移,就會膠柱鼓瑟,適得其反。假如把由此而產生的問題,歸罪於漢武帝的「獨尊儒術」,就十分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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