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讀首詩」黑夜用全部星星記述我——洛爾迦詩選
偶爾
讀首詩
費德里科·加西亞·洛爾迦
(Federico Garcia Lorca,1898-1936)
20世紀最偉大的西班牙詩人、「二七一代」的代表人物。這位「安達盧西亞之子」把他的詩同西班牙民間歌謠創造性地結合起來,創造出了一種全新的詩體:節奏優美哀婉,形式多樣,詞句形象,想像豐富,民間色彩濃郁,易於吟唱,同時又顯示出超凡的詩藝。近70年來,他的詩歌作品對世界詩壇產生了巨大影響,美國著名詩人勃萊談到他的作品時說:「洛爾迦的詩歌佳作是人類智力的楷模。」
半個月亮
月亮在河上移動。
天空多麼寧靜!
當她慢慢地收割
河水古老的顫動,
一隻年輕的青蛙
把她當做一面小鏡子。
陳實 譯
獵 人
在松林上,
四隻鴿子在空中飛翔。
四隻鴿子
在盤旋,在飛翔。
掉下四個影子,
都受了傷。
在松林里,
四隻鴿子躺在地上。
戴望舒 譯
啞孩子
孩子在尋他的聲音。
(把它帶走的是蟋蟀的王。)
在一滴水中
孩子在尋他的聲音。
我不是要它來說話,
我要把它做個指環,
讓我的緘默
戴在他纖小的指頭上。
(被俘在遠處的聲音,
穿上了蟋蟀的衣裳。)
戴望舒 譯
是真的
唉,像我愛你那樣
愛你是多麼吃力啊!
因為愛你,
空氣,心臟和帽子
都使我痛苦。
誰來買
我這根絲帶
和我愁苦的白紗線
去織一方手帕?
蜥蜴先生在哭……
蜥蜴先生在哭。
蜥蜴太太在哭。
蜥蜴先生和蜥蜴太太
系著小小的白圍裙。
他們一時大意
丟了結婚指環!
唉,他們的鉛指環,
唉,他們鉛造的指環!
空闊無人的天
用他的圓球背起一群鳥。
渾圓的太陽船長
穿著緞子背心。
看啊,他們多麼老了!
蜥蜴先生夫婦多麼老了!
唉,他們哭了又哭,
唉,唉,他們哭個沒完。
戴望舒 譯
黎明時分的死亡
一株孤單的樹
和四個月亮的夜,
有一個孤單的影子
和一隻孤單的鳥。
我向自己的身體
尋你雙唇的痕迹。
噴泉親吻天風
而彼此並不接觸。
我手裡握著
你對我說的一聲「不」
像一個幾乎
褪色的蠟檸檬。
一株孤單的樹
和四個月亮的夜。一口針在尖端上
是我的愛情,在旋轉旋轉!
陳實 譯
自殺者
(也許因為你沒有學好幾何學)
少年開始迷糊。
十點鐘,上午。
假花和折斷的翅膀
讓他的心撐得發脹。
他發覺自己嘴巴里
剩下的只有一個字。
只要他把手套脫下,
手裡就會撒落灰沙。
他看見露台外面的塔樓。
覺得自己是露台也是塔樓。
他一定看見時鐘
怎樣向他瞪眼。
在白色的長沙發上面,
他看見自己的黑影默默伸展。
以幾何形的僵硬動作,
少年用利斧把鏡子打破。
鏡子碎了,一大片黑影像巨浪
淹過整個荒誕的卧房。
陳實 譯
枯橘樹的歌
樵夫。
砍掉我的影子吧。
解除我看到自己
不結果子的折磨吧。
為什麼讓我誕生在鏡子之間?
白日圍著我轉動,
黑夜用全部星星記述我。
我希望不必看見自己。
我夢想螞蟻和薊花毛
是我的葉子和小鳥。
黎 明
紐約的黎明
有四條爛泥柱
和一股在混水裡
打過滾的黑鴿子旋風。
紐約的黎明
一路呻吟著
沿著高大的樓梯在交切線之間
尋找隱現著悲痛的玉簪花。
黎明來臨時沒有人開口迎接,
因為這裡沒有明滅也沒有可實現的希望:
兇猛狂亂的硬幣有時
會射穿並且吞吃被遺棄的小孩。
最早出門的人骨子裡明白
這裡不會有天堂也不會有無條件的愛:
知道自己正在走向數字和法規的泥潭,
走向沒有藝術的競賽,走向無償的勞動。
在無根科學傲慢的挑戰中,
鎖鏈和噪音埋葬了光。
失眠的人群在平民道跌跌撞撞走動,
好像剛剛逃出一艘血腥的海難船。
陳實 譯
嗚 咽
我關緊我的露台,
因為不願聽到嗚咽,
但是從灰色的牆背後
聽到的只有嗚咽。
唱歌的天使不多,
吠叫的狗也沒有幾條,
一千隻提琴也能抓在掌心:
可是嗚咽是一個巨大的天使,
嗚咽是一條巨大的狗,
嗚咽是一隻巨大的提琴,
風給眼淚勒住了,
我聽到的只有嗚咽。
戴望舒 譯
以上詩歌摘選自《洛爾迦的詩》,花城出版社,2012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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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宋程 責編:小悅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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