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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葉《藏珠記》:「來自唐朝的你」如何遭遇現代愛情?

納博科夫在《說吧,記憶》中吟唱:

通過那個索引的窗口

一株玫瑰伸了進來

作家喬葉說:

2013年底2014年初,韓劇《來自星星的你》大熱,我也跟著追劇,追著追著,就老婦聊發少女狂,起了寫這個小說的念頭。

2017年,這部小說面世,取名《藏珠記》。

她希望,這部小說就是一枝伸進窗口的玫瑰,

把現代讀者引向遙遠的大唐。

關於作家

喬葉

1972年生於河南省修武縣。1993年開始發表文學作品。出版《孤獨的紙燈籠》等散文集八部,長篇小說《認罪書》《我是真的熱愛你》,非虛構作品《拆樓記》,及中短篇小說若干。曾獲魯迅文學獎、莊重文文學獎等獎項。現任河南省作家協會副主席。

女主角,自唐代而來

《藏珠記》

喬葉/著

作家出版社2017年9月版

韓劇《來自星星的你》中的來自外星球的男主角都敏俊從1609年一直生活到當代,與身為演員的女主角上演浪漫愛情故事。

作為小說,《藏珠記》並不止於一個愛情故事,它容納了更多文化研究和當下反思——

作品講述了大唐天寶年間,長安城的一個女孩在自家的客棧里收留了一位生命垂危的波斯人,波斯人感其善好,臨終時贈其一靈異之珠。此珠能葆她青春且長壽,前提是不能與男人情愛交合。一千多年來,她始終恪守著這條與自己性命攸關的戒律,直到遇到了一名烹飪世家之子,其父因精於廚藝而晉階仕途,反腐風潮到來時,因不堪壓力而自盡,擅自留給他一份特殊的「遺產」,引來曾經的合伙人對他虎視眈眈……

作品共21萬字,以愛情和美食為主題,以女孩歷經的千年時光為大結構,以男女主人公相處一年的時間為小結構,試圖深度解讀和呈現中原特色的傳統餐飲文化,同時也以兩人純真的愛情生活為載體,對當下存在的庸俗的愛情拜金主義進行了比較和批判。

甜果醬塗在了苦麵包上

作者喬葉在前言中說,讓這部小說真正展開故事的,是「古典文學《獨異志》《廣異記》《資治通鑒》等關於波斯人和珠子的那些故事,是一棵棵大樹,這個小說是其中引出的斜枝。」

小說的主角唐珠,這個來自大唐的女孩,純粹是我幻想的產品,以我孱弱的想像力,她最傳奇的地方,就是吞下了波斯人給的一顆珠子,得以一天一天地活到了現在。「幻想如同果醬,你必須把它塗在一片實在的麵包片上。如果不這樣做,它就沒有自己的形狀,像果醬那樣,你不能從中造出任何東西。」卡爾維諾曾如是說。深有同感。

如果說唐珠是我幻想出來的甜果醬,那以我的愚笨,也只能把它塗在塵世生活的苦麵包上。所以,除了那顆珠子讓她有一副青春永駐的外表——珠子也是她老老實實吞下去的——我不能賦予唐珠更多。這個最平凡又最不平凡的女孩,她不穿越,沒有特異功能,很年輕,也很蒼老,很善良,也很冷酷。是活得最長的人,也是活得最可憐的人,因為體內藏珠,自己便也活成了被時間和歲月所藏之珠,恰如我在小說的末尾試圖詮釋的那樣:「這麼多年來,我和它是互相藏匿的關係。它藏匿在我具象的肉身,我藏匿於它抽象的領地。」《藏珠記》之名,亦由此而來。

作家邱華棟評價

其實一個不死的人在世界上生活多年的故事並不算新鮮,在一些小說里也曾出現過。比如波伏娃的長篇小說《人都是要死的》,裡面有一個叫奧斯卡的男人,他就活了很久,親眼看到了歐洲四百年來的風雲變幻。而伍爾夫的長篇小說《奧蘭多》里,奧蘭多不光是不死的人,還男變女、女變男地活在歐洲歷史裡。多年來我一直在進行漢唐900多年的西域歷史閱讀,也想寫那麼一個能活900多年的人,他經歷了無數事情,嘗遍了萬般滋味……遺憾的是,我至今還沒能像喬葉那樣,從時間深處引來一泓活水,讓它熱氣騰騰地奔涌到當下的社會現實里。所以我真有些羨慕喬葉,她找到了這顆珠子,以此結構了時間的泅渡,也以此讓自己的作品和偉大的唐代,和唐代的歷史傳說,唐傳奇,建立了隱藏和呈現的雙重聯繫,十分縝密、壯觀和有趣。

精彩選讀

唐 周昉 《簪花仕女圖》

住在這裡的第一天,我就在天台上坐到了半夜。浙江有個天台縣,縣裡有個天台山,宋朝的時候我就聽說過那個地名,不過那時這個詞是屬山屬水的,怎麼會想到有一天這個詞會密切到自己身邊?在最沒有詩情畫意的城市樓頂,那一片赤裸裸的水泥地,直面天空,是謂天台。

十一米寬,十二米長,除去樓梯間所佔,算起來天台的面積不過一百平。可是在這擁擠的都市,它已經足夠安靜,足夠闊大,足夠珍貴。那個夜晚,我在露水的漸漸潤澤中,躺在樓板上,仰望著天空。天空上閃爍著可憐的幾顆星星。當然,無論看見的星星有幾顆甚至一顆都沒有,我都知道:星星就在那裡。如果換個地方看,比如到內蒙古的某個草原,在新疆的某片戈壁,我就一定能夠看到。

———活得越久,不相信的就越多,相信的也越多。因為這些相信和不相信,我就活得越來越從容。能讓我慌張的時刻,非常非常少。還會有嗎?我簡直懷疑。

深夜雨來,隔著窗都能感受到雨聲的沉碩。我準備停當,提步上樓。路過二樓時,留神靜聽了一下,沒有任何響動,睡著了嗎?真知趣。

唐·張萱、周昉《唐宮仕女圖》

推開樓梯間的門,粗直的雨線密密地砸在樓板上,噗噗噗噗。如果是在唐朝鄉間的路上,這樣的雨線一定能夠砸出小小的塵煙。可是這裡沒有。這樣的城市,這樣的樓板,沒有塵土,也就沒有塵煙。我轉到右側的牆邊,樓梯間頂棚的裝飾檐很寬,足足留出了一道一米左右的廊。牆上已被我粘好了一排掛鉤。當然,在做這一切之前,我早在天台門上裝了一把傳統的鐵鎖。這個時刻必須把門鎖得牢牢的,任誰也別想打擾。

在廊下站定,我脫掉所有的衣服,連同浴巾一一掛到釘子上。把水桶放在流勢兇猛的滴水檐交集處,雨水很快聚集了起來,漫過了桶底。我先把毛巾蘸濕,上下擦拭。很久沒有下雨了,這樣大的雨,氣息有些涼,要慢慢適應一下。忽然想,這個過程,是不是如同做愛之前的預熱?呵,因為從沒有做過愛,我的思維都很饑渴了吧。

擦過幾遍之後,我來到雨里。先是激靈靈地打了幾個冷戰,便是一陣徹骨的神清氣爽。沒有閃電,沒有打雷,只有雨。這真是再好不過的甘霖之浴。嘩嘩嘩的大雨盡情盡興地下著,天像漏了一般。雨是雲,雲是氣,氣是水,那些水又是從哪裡來到了這裡,讓我有緣沐身其中?據說大腦有很多種喜歡:喜歡色彩,顏色能夠幫助它記憶;喜歡氣味,薄荷檸檬都能讓它保持清醒;喜歡音樂,音樂能有效對它進行調節和放鬆……我的大腦,它喜歡雨水。不,不僅是大腦,大腦只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是我的身體,我這吞食了珠子的身體,它喜歡雨水———不,不是喜歡,而是需要,且是必需。

呵,在這雨里,我想唱歌了。曾唱過「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唱過「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唱過「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也唱過「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夜闌卧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今天晚上,脫口而出的是蘇夫子填的《定風波》。這韻位均勻的雙調,又名《卷春空》《醉瓊枝》,無論哪個名字都合我心。其紆徐為妍,聲情迫促,為我深喜,只是許久未唱,生澀許多。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

偶一回眸,赫然看見一個人站在那裡,黑黢黢的,寂寞無聲,如同鬼魅。

好吧,我怕。我尖叫起來。一邊尖叫一邊下意識地護住身體———其實什麼也護不住———一邊想著該怎麼辦,那人卻已經朝我衝過來,我往最近的南女兒牆那邊奔去,這一瞬間已經想好,不行就跳樓。這房子每層高不足三米,這天台總不過八米多高,下面還是松過土的菜園,跳下去應是小劫,料無大礙。

他倒是手疾眼快,閃電一般一把把我抱住。他的喘氣聲粗壯急促,能聽到他的心臟正撲騰撲騰地狂跳。我當然不能束手就擒。一絲不掛地被人抱著,這簡直到了失節的邊緣不是?只能作困獸斗。我一邊拚命撕咬揪扯,一邊觀察情勢。眼看蹭到了南女兒牆邊上,跳是不可能了,那就撞牆吧,把頭撞破,做尋死狀,嚇唬他。無論對別人還是對自己,亡命之徒的瘋狂都很可怕。

你幹嗎?!他吼。

是他。方才回過神來。這棟房子里,除了他也沒別人。

放開!我也吼。

脫離他的懷抱,我三下兩下穿上衣服,有什麼穿真是好啊,此時的衣服彷彿銅盔鐵甲,我頓時覺得安全無比。

喂,你怎麼回事?

不應答他。只是有一點也讓我好奇:你怎麼上來的?

你怎麼上來的我就怎麼上來的。

我明白了。他先上來的。上來後他就待在了樓梯間的左側,雨聲又大,所以他沒聽見我上來。算是各嚇一跳,扯平了。

他拉住我的手,奔向樓梯間的門,想要拉開,卻是徒然。鎖著呢。我說。我拿出鑰匙,打開鎖,做了個請君滾蛋的手勢。你,還要在這裡嗎?他訝異極了。我點頭。等一場這麼大的雨容易嗎?喂,你這個人!暗夜的雨光中,他喊:你有病啊?我再點頭:對。

重新鎖好門,又把整個天台查看了一遍,我脫光衣服,再次回到雨里,雨卻好像被驚沒了似的,越下越小,終於停止。我擦乾,穿好衣服。兩隻桶里的雨水幾乎都快接滿了,一次拿不下,只好先拿一隻。還好,這次的雨量夠我一周之內再擦洗一次。

詩句「落花踏盡游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

三樓通往天台的樓梯拐角處,金澤赫然在那裡坐著,仍是一身濕衣。看見我,他慢慢地站起來。木木的、獃獃的,有點兒睡眼惺忪待要醒又醒不過來的樣子。

我怕再有別人上來。他說。這個人情還是要承的,雖然無效。我點頭致謝。他指指我手裡的桶:這水留著幹什麼?我說有用。怎麼用?老臟臟呢。他說。

「老臟臟」,這童稚的句式有點兒熟悉,似乎在哪裡聽到過。我想笑,卻強忍住。我說這是我的事。他抿抿嘴唇:好吧。隨便你。我說今天這事,你肯定不會對別人說,對吧?這個嘛,是我的事。他陰陽怪氣。我說以你的身份,去說一個用人的閑話,不會這麼掉份兒吧。他說和掉份兒不掉份兒沒關係,主要是我沒有這個惡俗嗜好。

小小的沉默。

你,真的有病?他又問。喜歡淋雨而已。這就是有病。

那你上天台幹什麼?是不是也是淋雨?也是有病?

我那是……跟你不一樣。肯定也是有病。

應該是擊中了他的七寸,他怔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方又開口:

你,叫什麼名字?唐珠。

是不是「極致」那個———思樂泮水?對。難為他記性這麼好。

你哪一年生的?哪裡人?爸媽做什麼的?他問。

你哪一年生的?哪裡人?爸媽做什麼的?我也問。

他愣在那裡,沒有回答。當然我也不需要他回答。這種反問只是一種抗議,不需要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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