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的馬桶與太原親賢街

最新 09-14

文/唐城三少

慈禧屬羊，1900年8月，再有兩個多月，就滿65歲了。

因八國聯軍進京，1900年8月15日清晨，慈禧和光緒從故宮貞順門微服出宮，從德勝門出城，傍晚到達昌平的回民村西貫市，與當時京城最大的鏢局「貫市李」會合。李家鏢局承接了「鏢解皇杠」的大單，護送慈禧等人西逃。

為啥找鏢局護駕？因為鏢局實用。鏢局走鏢靠什麼？靠武功？別扯了，靠的是跟山賊土匪關係熟。鏢局拿了押運費，以沿途各路土匪的兇悍指數為標準，實施「分錢買平安」工程。對於山賊土匪來說，鏢局相當於社保中心，是給他們發固定工資的單位。

慈禧西逃過程為：出河北，從山西陽高縣入境山西，在山西待了53天後，經陝西潼關到達西安。

大清王朝的1號首長和2號首長出逃，國之大事！沿途諸侯、豪傑如何表現，飆腦大戲！

懷來縣令吳永驅浦籠車，冒雨狂奔幾十里接駕，有傘不打，濕身迎聖駕。慈禧看著吳永滴水的官服，感動之餘心生凄涼，現場作了首打油詩「肚飢不擇粗茶飯，身冷哪嫌舊布衿……」虧慈禧還是李白粉，李白的詩三分之二都會背，但她自個兒作詩真是丐幫水準。

話說吳永縣令，玩命表現，紅了眼一般地伺候聖駕，三天磨穿一雙靴子。一縣之長，靴子破了就換換唄，不換，吳縣令就趿拉著兩隻破靴子，忙前忙後張羅，腳都滋出了血來。如此表現，讓人懷疑吳縣令是否深夜加班，在家中卧室地上，狠命地磨靴子。

滴水官服、一雙破靴子，換來官帽子。慈禧先是任命吳永為前路糧台會辦，沒幾天，再次提拔，「直隸懷來縣知縣吳永，著以知府留於本省候補，先換頂戴。」不到十天，大清小縣縣長被擢升為省委常委，歷害啊！

就連縣衙廚子周福，經吳永保薦，被慈禧賞了六品頂戴。一廚子哪來這官運，是因為扯麵做得好？還是因為吳縣令是周福家的隔壁老吳？

慈禧的車駕由河北即將進入山西時，最早獲得消息的是山西商號圈的大佬們。

為什麼商號大佬消息如此靈通？山西票號商圈中的諸多字型大小，跟國內各大鏢局都有緊密業務往來，當然包括承接護駕業務的李家鏢局。

票行老闆將消息告訴山西巡撫毓賢。毓賢便把撫署收拾為行宮。「凡需用簾帷茵褥及一切陳設器件，均系嘉慶年間巡幸五台所制辦，備行宮御用。」即，行宮中的物件都是當年給嘉慶皇帝巡遊五台山時準備的，可惜嘉慶沒來，如今正好給慈禧、光緒用。

毓賢帶著班子成員，在太原城外數里接駕。

見到太后、皇上，毓賢哭了，是真哭，「揮淚不止，愴然涕下也。」毓賢是滿人，根正苗紅正黃旗，對太后、皇上那是有真感情的，鐵杆死忠，做夢都想恢復大清昔日的榮光，還是個不貪的官。但毓賢自個兒的仕途生涯卻是從買官開始的，最早捐了個監生，一步步幹上來的。人與歷史，有時候就是這般弔詭。

毓賢認為腳下這片城外荒郊，是太后、皇上踏入太原的第一站，太有意義了，將來山西百姓必將在此立碑建祠，予以紀念，於是恭請太后為此荒郊起個名。

慈禧說，就叫「親賢」吧。慈禧一輩子有水平的事沒幹過幾件，這名起得還是很有水平。「親賢」，一重意思是，大清王朝正值風雨悲秋之際，作為執政者，親賢與能，方可力挽狂瀾；另一重意思是，親近毓賢，以示對毓賢赤膽忠心的高度認可。

時光荏苒，「親賢」後來建了個村，叫親賢村，隨著太原擴建，如今成了親賢街。

圖：今日的親賢街

當時山西地瘠民貧，又遇大旱，好幾個地方鬧民變。慈禧為平息民怨，忙下詔：「慈輿巡幸太原，啟鑾以來正值秋禾遍野，隨扈官弁兵勇車馬繁多，於農事不免有損。朕心軫念實深。應將山西天鎮、陽高……忻、陽曲等州縣屬凡蹕路所經地方本年應徵錢糧，加恩豁免。」

太后為平息民變，免徵錢糧，毓賢暗地裡叫苦。山西財政本就緊張，維穩費用高企，現在又奉旨免稅，下月咋過啊。更要命的是，慈禧、光緒是微服出逃，沒帶多少錢，在太原住半個月，還得啟程往西安走，不給帶點路費，行嗎？

毓賢把各大票號駐太原分號的主事召集到一塊，讓大家給太后西巡之旅墊30萬兩銀子。巡撫發話，各家商號卻不積極報數響應。

為什麼？是墊錢，不是借錢，不打條，沒手續，這錢到時候誰還？怎麼還？籌款人巡撫毓賢也不知道，反正山西財政肯定是還不起的。關鍵的問題其實是毓賢必須拿一大筆錢孝敬慈禧，但又死都不敢說，這些錢是我從票號籌來的，算是借給您老人家，將來記得還啊。

這種話說出口，不光折面，而且還有潛在政治風險。慈禧說不定會翻臉罵，誰他媽的說要借錢了，一幫臭錢莊老闆，以為他們是誰啊，回頭挨個收拾。

所以，巡撫毓賢逼著商號主事們給太后墊錢。商人多奸啊，慈禧、光緒能不能再次回京執政，看不明白啊，哪肯主動扔錢。

祁縣喬家「大德恆」25歲的「跑街」賈繼英挺身而出道，30萬兩銀子，我家全出！

真牛逼。

慢著，大德恆「跑街」是個什麼職位？其實就是大德恆銀行太原分行的業務經理，成天在街面上吸儲拉業務，連分行行長都不是。大德恆也是太不嚴謹，這麼重要的會議，讓年僅25歲的業務經理來開，更可怕的是，小賈主人翁意識賊強，直接替老闆拍板了，還是天大的板。

喬致庸聽說後，急了，罵小賈，你他媽的瘋了嗎？你不知道今年的經濟走勢嗎？咱票號里哪來三十萬兩銀子？

賈繼英說，喬總，別急啊，好容易逮著一個給大清1號首長送錢的機會，送少了有毛用啊，人家根本沒印象。

喬致庸說，咱賬上沒有那麼多錢？怎麼送？吹牛逼是要死人的。

賈繼英回，你們這些賺夠了的人啊，就是膽小，送30萬兩銀子，慈禧不可能提現的，多重啊，他們在逃難，拿得了嗎。所以啊，咱給銀票就行，銀票是咱自個印的，多印幾張給他們唄，花點紙錢。

喬致庸道，我去，萬一銀票兌爆倉了，換不出銀子來，咱全完蛋了。

賈繼英，如果慈禧真把咱送的銀票花到爆倉，只能證明一件事，大清亡國了，流亡政府首腦慈禧女士只能靠咱喬家的銀票生存，如果大清真完了，咱也完了，咱不就是靠政商關係起家的嘛，新政權會放過咱們嗎？反之，如果大清不亡，慈禧就不可能把咱的銀票花到見底，兌到爆倉。

喬致庸說，小賈，你說的是有道理，但提心弔膽地巴結首長，圖啥呢？你想過沒？

賈繼英回，有大商機，放心吧。

1900年10月2日，慈禧一行抵達祁縣。行宮就設在喬家的另一家票號「大德通」總號里，受到了票號喬總、小賈等人的隆重接待，紅地毯，山珍海味，自不必說。

喬總陪慈禧、光緒小酌。賈繼英陪著隨駕大臣桂月亭、董福祥喝大酒，喝高之後，小賈把上萬兩的銀票往老桂、老董兜里塞，許諾股份。

桂月亭是個雞賊官，他說，小賈啊，還是你們老闆有眼光，抱上太后的大腿，虧不了，中堂大人來信了，洋人不要政權，只要咱們跟人家認個錯、吃點虧，用不了多久，就能打道回宮。

小賈倍感振奮，桂大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托您和董大人的事給咱辦了，未來屬於咱哥幾個。

當官不能白收禮。老桂次日就給慈禧吹風，喬老闆真是咱大清的棟樑級資本家，仗義，其他票號看咱笑話，喬老闆直接拍30萬兩銀票出來，提氣啊。

慈禧說，好人哪，咱不能虧了他。

老桂又說，太后啊，洋人提出要談判，事態向好的方向發展，這不湖南巡撫又孝敬來10萬兩銀子，再加上其他雜七雜八的人送，錢不少了，乾脆都存在喬老闆這裡吧。

慈禧說，我看行。

就這樣，慈禧把其他各省官員、富賈送來的幾十萬兩銀子都存在喬家的票號里，喬家只給了慈禧10萬兩銀票，作為途中花銷。當然，話得說到，花沒了，隨時從喬家在各地的分號里取唄。其實，慈禧等人一路有人接待，哪花得了什麼錢哪。

再後來，慈禧太后將漕運銀兩陸續存入「大德恆」票號，喬家票號在慈禧流亡期間，行使了內務府的職能。

算下來，喬家喊了送30萬兩的口號，其實只送了10萬兩，還是慈禧自己存進去的錢，並成功吸儲數百萬兩。至於，品牌知名度更別提了，歷史影響力都強到爆點。

喬家票號走向巔峰，賈繼英年少成名，人脈通天，風頭一時無二。此時，喬致庸對賈繼英講了這樣幾句話。

老喬說，小賈啊，當初你仗著天生聰明和一身血氣，把事辦成了，是為了自個能出頭；你知道，我為何要冒著賠光老本、全家掉腦袋的風險，配合你把事辦成？

小賈說，您不也是為了錢嘛。

老喬說：錯，錢，我十年前就賺夠了，我是個生意人，風險大的事從來不幹，你知道的。

小賈問：那您是為了啥？

老喬說：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我冒險是為了給天下蒼生的安穩日子出份力。你記住，世道亂了，窮人的日子過不下去了，富人的日子也就過到頭了。我們給官員行賄，玩金融詭道，如果單單是為了錢，那就是最大的傻逼。盜亦有道，我們賺錢可以用黑手段，但良心一定得是紅的。

小賈被老喬的氣場徹底震懾了。

老喬：我賺錢，賺到最後，是要給大清朝做點事。你要是不學我，不得善終。

潞安府知府許涵量在慈禧來晉期間，也得了恩寵，升了官。他憑什麼呢？

葉赫那拉惠征是慈禧的老爹，年輕的時候在潞安當過官。因此，潞安跟慈禧家這條線一直沒斷，歷任潞安知府，只要進京，都會去葉赫那拉府拜會。

許涵量也是跑官跑得勤的，憑著跟葉赫那拉府的關係，跟李蓮英攀上了交情，雖一直沒撈到陞官的機會，但對後宮情況很熟悉，並一度想從內務府攬些宮中御製品製造的業務。

慈禧從五十五歲開始，腸胃不和，排便不暢。在西逃期間，擔驚受怕，癥狀更加嚴重。

許涵量送了慈禧一個馬桶，當時不叫馬桶，叫「官房」。

檀香木刻的，外邊刻著一條大壁虎。四隻爪子抓著地，是「官房」底座的四條腿；肚子鼓鼓地憋足了氣，像一個扁平的大葫蘆，作「官房」的肚子；尾巴緊緊地捲起來，尾梢折回來和尾柄相交形成一個8字形，巧妙地做成了「官房」的後把手。

壁虎頭翹起來，向後微仰著，緊貼在「官房」肚子上，下頜稍稍凸出，和後邊的尾巴正好是平行的地位，手的虎口恰好可以托住，正好做為前面的把手，壁虎頭往後扭著，兩眼向上注視著騎在背上的人，嘴略略地張開一條縫，縫內恰好可以銜著手紙。

慈禧在宮中用的官房是瓷盆，這個壁虎檀香木官房比瓷盆略高一些，可以騎在上面。口是略張的橢圓形，還有蓋，蓋的正中卧著一條螭虎，做為提手。

壁虎檀香木官房坐著不涼，還可以在排泄期間，用手紙逗弄大壁虎，緩解排便的緊張感。慈禧用了此官房後，排便順暢了許多，自此非常喜歡此大壁虎官房。

再補充一點，大壁虎官房的肚裡，是香木的細末，干松而蓬蓬著，便物下墜後，立即滾入香木末里，被香木末包起來，只有香味，沒有臭味。

順便普及一下慈禧的擦屁股紙。慈禧的手紙是宮女加工好的，細軟的白綿紙，先把一大張分開裁好，再輕輕地噴上一點水，噴得比霧還細。宮女含上一口水，噴出，霧星務必又勻又細。把紙噴得發潮發蔫以後，用銅熨斗輕輕地走兩遍，隨後再裁成長條，墊上濕布，用熱熨斗在紙上只要一來一往就成了。把又柔軟、又乾淨、又有稜角的便紙，摺疊好備用。

許涵量憑此大壁虎「官房」，也得到擢升，春風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