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傷疤忘了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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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老婆,我下周又要出一趟差。這一次地方比較遠,時間也比較長……」晚上吃過飯,趁著一對兩歲多的龍鳳胎丸丸和球球例行看一集動畫片的時候,陳吉走進廚房,湊到正在洗碗的媳婦梁相宜身邊說。
「去哪?多久?」梁相宜手上沒有停下動作,一邊洗著碗筷一邊簡單直白地問。
「去伊拉克。為期,呃,可能一個多月吧。」陳吉說。
「嚯!」梁相宜聞言,手上的盤子差點滑落到洗碗池裡,「我說你怎麼想的?這個時候接這種天遠地遠的長差……」
「我知道我知道,丸丸咳嗽還沒好徹底,球球的濕疹也還在反反覆復。可是沒辦法呀,大老闆點名點到我頭上……」陳吉趕忙說道,「不過好在補助高,一天有3k,回來女兒的鋼琴,兒子的變形金剛,你的SPA,全都有著落了。」
「相對於你們平常國內出差一天三四百塊含餐含住的補助,3k一天倒確實算得上是高的了。不過為啥補助那麼高?」梁相宜剛問完,不等陳吉回答,自己馬上反應過來,「哦,那地方好像比較亂,新聞上隔三差五報道有暴動什麼的……哦天!我都忘了這茬……」
「沒事,我去的是東南部的巴士拉,伊拉克的危險地區主要在巴格達以北。」陳吉一看臉變了色的梁相宜,趕緊安慰道,「不過話說回來正是因為有點潛在危險,所以補貼才會這麼高嘛。」
「……不能不去嗎?」
「不好推脫,本來也是我的工作範疇。你別太擔心,還有一個同事跟我一起去,你也認識的,高翔,就是那個老家跟你老家只隔幾公里遠的胖子。」
梁相宜翻了個白眼,「……他去能增加你的安全係數嗎?他又不是吳京。」
「比起我的安危,我倒是更擔心你在家裡應不應付得過來。要不……」陳吉有點忐忑地看了看梁相宜,「要不我回去把我媽接來待上一兩個月吧,也好給你搭把手。」
「媽她在我們家最多只待過一周,那還是我生丸丸球球坐月子那會兒。最近一次來我們家,都能追溯到丸丸球球滿周歲的時候,她待了不到三天就嚷嚷著要回去喂她的雞。這一待一兩個月,她能待得住?」梁相宜對這個方案表示置疑,「不如我們乾脆請個短期阿姨抵擋一陣……」
陳吉搔了一下腦袋,「不瞞你說,其實我都已經跟我媽說好了,她願意來。呃,你別把眼睛瞪那麼大,怪嚇人的。你聽我解釋嘛。」
陳吉瞅了瞅梁相宜並沒有更慍怒的意思,才張嘴接著往下說。
「我呀,剛開始跟你想的一樣,也是想請個阿姨抵擋一陣。可你說這請阿姨也不能隨便請一個對不對。網上那些不靠譜的黑心保姆帶孩子的劣跡,想想都讓人膽寒。所以我就想,要是老家有知根知底的合適人選不是更好嘛。」
「所以你就跟媽打電話讓她找人?」
「是呀,可是沒想到我媽一聽我一個月要給人家開四五千的工資,就說還不如她自己來。」
「她不是在家幫二弟和弟妹看著小栓嗎?他們能讓她來?」
「讓的,我弟都說了,全力支持我們,再說最多也就兩個月時間,弟妹……媽把小栓都一手帶到五歲了,抽身來幫咱一兩個月,她應該沒什麼好說的吧。」陳吉說,「丸丸球球也是媽的孫兒孫女呀。」
「這……難得媽都開了口說願意來,二弟和弟媳也不攔著,我也沒啥好說的。一時半會也確實不好找到令人放心的住家阿姨,你就哪天把媽接來吧。」
梁相宜雖說並不是十分希望婆婆來。雖說她和婆婆一直以來關係還算融洽,但畢竟沒有在一起長時間相處過。這牙齒和舌頭有時還打架呢,在一個屋檐下待久了難免磕磕碰碰……但梁相宜一時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只好點了頭。
「那個,就是,二弟說媽的腰最近不大好,你別讓她抱孩子,她可能也吃不慣米飯,你們就多吃麵食,她脾氣比較急,你注意……」陳吉一見梁相宜點了頭,馬上打上了預防針。
「你放心,媽來了我不會支使她做這做那,只要能在我實在累得不行時能幫我搭個手,讓我喘口氣緩一緩就行。至於飲食,你走之前拎袋麵粉回來,她愛吃什麼做什麼不就行了嗎。」
「就這麼說定了,我下周二才走,這周末我先把媽接過來?」
「嗯。」
2
「媽,你炒菜又放辣椒了?」梁相宜一邊手忙腳亂給辣得哇哇大哭的丸丸倒水喝,一邊問。
「炒茄子不放辣椒怎麼吃?我就放了一點兒。」
「我不是說茄子,丸丸球球都不吃茄子,你儘管放好了,我是說土豆排骨。」
「放了呀。燒肉不放辣椒,肉腥味都蓋不住,怎麼吃。」
「可是小孩子吃不了辣呀,我都說過了,至少得有一個菜不要放辣……」
「哎呀,夾出來涮涮不就好了嘛,只放了兩三個辣椒,能有多辣。村裡的小孩子還不都是涮涮就吃了,哪家還會專門為小孩子做一盤有鹽沒味的菜不成,小孩子家家的又吃不了多少點……」陳母不以為然。
「……」梁相宜不知該如何接。
「再說丸丸球球都滿過三歲了,也該學著吃點辣了。」
「誰說過了三歲就一定要學著吃辣?小孩子胃腸功能比較弱,辣椒刺激性太大……」
「好啦好啦,又是你那一套大道理,村裡家家戶戶都這麼喂的,也沒見誰家孩子被刺激出啥毛病了,我養三個孩子沒開過一天小灶,不全好好地長大了。」陳母有點不耐煩。
「深呼吸,深呼吸……老人幫你做飯不是天經地義,老人幫你做飯已是莫大恩德,深呼吸,深呼吸……」梁相宜在心裡對自己說,閉了嘴起身打開冰箱拿出一罐肉鬆,給丸丸球球的飯碗里各盛了兩勺拌勻,打算先把這頓飯湊合過去。
「不要肉鬆,我要吃排骨!」球球盯著盤子里的排骨流口水。
「乖,媽媽下次給你做,今天先不吃,你看姐姐都辣哭了。」梁相宜哄道。
「不,我現在就要吃!就要吃!」球球不依。
「喏,給你!」陳母夾起一塊排骨,在一旁的豆腐白菜湯里涮了涮,又送到自己嘴邊輕咬了一口,嘗了嘗,才遞給球球,「奶奶嘗過了,不辣。」
球球歡歡喜喜地伸出小胖手去接排骨。梁相宜第一反應是打了一下球球的手阻止他。
「你這是幹啥?」陳母不高興了,「我都在湯里涮過了,也嘗過了,沒什麼辣味了!」
「媽,咱們大人吃過的東西不好給小孩吃的,容易傳染病菌。」
「我就嘗了一小口,咋就傳染病菌了?傳染啥病菌了?我又沒傷風感冒又沒頭疼腦熱的,有啥病菌。」
「這……不是非得生病口腔里才有病菌,平常人的口腔里就存在各種各樣的病菌,有的病菌對大人來說沒啥影響,但是小孩子抵抗力弱,一不小心感染了就不好了……」
「說得那麼嚇人,球球他爸,他大伯和大姑,哪一個沒長牙的時候沒吃過我嚼過的肉呀菜的,也沒有誰被傳染啥病菌,就你們現在養孩子養得這麼嬌氣!」
「深呼吸,深呼吸……」梁相宜又在心裡默念,想起陳吉走之前千叮囑萬叮囑,「我媽年紀大了,脾氣比較急,你盡量別跟她較真……」
梁相宜不再接話,拿起勺子準備給孩子盛點湯泡飯,一看湯碗里的本來清清白白的豆腐白菜湯,已然因婆婆適才在裡面涮肉而飄上了星星點點的紅紅的辣椒油。
「這下好了,這湯也毀了。」梁相宜心裡一嘆,「反正都毀了,就乾脆用來涮涮看。」她從盤子里挑出兩塊排骨,在湯里涮了涮,遞給球球。
球球開心地接過去,張嘴就咬,撕下一塊肉沒嚼兩口,小臉一皺,「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哎,都怪媽媽,排骨是燉煮的,辣味早已燉進去了,涮兩下哪能涮得掉……」梁相宜趕緊忙不迭地給球球倒水喝,一邊自責不已。
一頓飯吃得一波三折,雞飛狗跳。陳母始終慢條斯理,冷眼旁觀,她帶大自己兩兒一女,又帶大了一個孫子兩個外孫,就沒像梁相宜這麼窮講究過,哪個孩子不是長得好好的?
3
「大嫂,大哥出差回來了沒?」素來少有往來的弟媳突然打電話給梁相宜。
「沒呢。」
「不是說就去一個月嗎,怎麼這都一個半月了,還不見人影?」
「說是工程進展不大順利,延期了。有什麼事嗎?」
「我……是這樣的,我一個小姐妹給我介紹了一份好工作,幫人在縣裡給人看服裝檔口,活兒清閑,拿錢還不少。機會難得,我答應下來了,過兩天就要上崗了。你知道陳祥干工地早出晚歸的,我這一走,可就沒人看小栓了,我想問咱媽能回來了不?」
「怎麼這麼突然要出去做工?」梁相宜不解,這個弟媳自從跟二弟陳祥結婚後,一直都沒工作,怎麼這會兒突然心急火燎地要上縣城上班了?
「你知道的呀,我自從懷上小栓就要保胎,生完了身體也弱,好幾年沒工作了。眼下小栓就要上小學了,以後還不得各種花錢,光靠陳祥掙的那點汗水錢哪裡夠用,我就央著別人給我找點活兒。這不,我人緣好,一找一個準兒,人家催著我趕緊過去呢。」
「這……媽沒法回去呀,你知道媽不識字,從來沒有一個人出遠門,這回去又是火車又是大巴的,她一個人我可不敢讓她回去。再等幾天,等你大哥一回來就送她回去吧。」
「哎呀等不了了,大哥這差天遠地遠的,沒個准,誰知道要等幾天呀,說不定還會延期,我好不容易找到這麼一個稱心如意的工作,別讓你們給我耽誤沒了!」
弟媳在電話那頭急得彷彿要跳起來,聲音也大了好多分貝,震得梁相宜耳朵一陣發麻。
「那你說怎麼辦?我這帶著兩個孩子也沒法送她呀!」梁相宜說。
「媽不識字,還沒長著嘴嗎,她可以問呀,只要坐對了車,我和小栓去車站接她。」
「……問?萬一碰到壞人騙她怎麼辦?媽只會說老家話,普通話一點都不靈光的。」
「誰騙她一個老太太幹啥!」
「再說你們Y城火車站和汽車站一南一北,她萬一路上換車的時候走丟了或者坐錯車怎麼辦?」
「看你說的,活人還能讓尿憋死?」弟媳不耐煩了,「我去B市接她!我明天就出發去接她。」
說完不等梁相宜反應過來,就已經掛了電話。
「陳祥媳婦電話里說啥了?」一旁嗑瓜子看電視的婆婆扭頭問,瓜子殼從茶几上掉了不少在沙髮腳邊。丸丸球球在一旁搶著拿粉筆在冰箱上胡劃。
「弟妹說她明天來接你回去。「梁相宜回了回神說道。
「她有啥事這麼急?小栓生病了還是咋的?」陳母扔掉手裡的瓜子,關心地問。
「沒,沒人生病,是弟妹她找了份工,讓您回去看小栓。」
「好啊,我也尋思該回去了。陳吉也過不了兩天就回來了吧。」
「還不知道呢,他說那邊局勢不大穩,最近有不少暴力衝突發生,影響範圍很大,他們的工程暫時……媽你……」梁相宜話還沒說完,發現老太太已經不在跟前了,一看,人已經進她住的屋子裡收拾行李去了。
4
「哎喲,大嫂你家房子挺寬敞的嘛!」陳祥媳婦放下行李,拽著小栓在屋裡轉了一圈,「去,小栓,跟弟弟妹妹一起玩去,你看弟弟妹妹好多玩具。」
「還是仄,比不上家裡連戶帶院的寬敞。」梁相宜瞅了一下弟媳帶來的行李,心裡犯嘀咕,只是來接老太太回家的話,這行李也未免多了點。
「媽住的哪一間屋子?」弟媳問。
「這一間。」陳母指了指次卧,拉過小栓摟在懷裡,「小栓啊讓奶奶看看,是胖了是瘦了?想不想奶奶呀?」
5歲多的小栓並不接話,掙脫陳母,直奔球球丸丸正在玩的一堆玩具而去。
「想,咋不想?小栓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離開奶奶這麼久哪。那大嫂呀,我就把行李放媽住這屋了。」弟媳一邊把一個半人高的大行李箱往梁母住的房間里推,一邊嘖嘖不斷,「喲,床這麼大,夠了,小栓跟他奶奶一起睡也夠了。」
「小栓呀,快來看這床,比咱家床大,還軟和,你就跟奶奶一起住著,在二媽家玩一段時間吧。」弟媳招呼正搶過球球的機關槍對著球球丸丸一陣突突突的小栓。
「啥?」梁相宜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弟妹你說什麼?怎麼變成小栓在我家玩一段時間了?你不是來接媽回去的嗎?」
「我本來是說來接媽回去的,可是一看你家這麼寬敞,玩具也多,你看又有球球丸丸給小栓作伴,乾脆讓他在這跟媽一起住一段時間得了。」
聽這話敢情把小栓擱這兒是臨時起意?可是這一大箱子的行李是怎麼回事?這不是明擺著一早就打好的主意嗎?
梁相宜張了張嘴剛想說話,陳母已經先答應下來了,「行啊,你就把小栓擱這,晚上我帶著睡,正好我也想我的大孫子了。」
「是吧,你們帶兩個孩子也是帶,再加個小栓也不過就是多添一雙筷子一個碗的事。」弟媳笑眯眯地說。
梁相宜待要說什麼,那邊廂丸丸已經跟小栓打了起來。原來小栓拿著機關槍突突的時候,槍口直接懟上丸丸的腦門兒了,懟出一個大紅圈兒來。
「你走開!媽媽說開槍不能真的碰別人腦袋!」丸丸一向是御姐范兒,平常教訓球球教訓慣了,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大哥哥也毫不示弱。
「要你管!小丫頭片子!」小栓使勁把丸丸一推,「我是八路軍,你們都是壞人,快給我閃開!」
丸丸被推倒,一屁股坐下去,把一旁球球辛苦搭的積木一下撞倒了,球球火了,「你們弄壞了我的城堡!你們賠!」
丸丸大概屁股摔在積木上硌疼了,又被弟弟不分青紅皂白地怪罪,一下子忍不住委屈地哇哇哭了起來。
球球一看姐姐哭了,以為是被小栓打疼哭的,衝上去就要搶奪小栓手裡的機關槍,一邊搶一遍嚷嚷,「這是我的機關槍,不要用它打丸丸!快還給我!」
小栓當然不給,一大一小兩個男孩子扭成一團。
梁相宜趕緊拿起另外一把槍,準備靠轉移一下他們的注意力來解決紛爭,陳母已經快步過去大力扯開兩個孩子,把機關槍拿在手裡,對球球說,「球球,小栓哥哥是客人,你得讓著小栓哥哥。」
說完,陳母把機關槍塞到小栓懷裡,「去,一邊玩兒去!」
球球看著拿著機關槍得意地做著鬼臉的小栓,又懵又委屈地跑向梁相宜,帶著哭腔喊著:「媽媽!」
梁相宜看著哭泣的一雙兒女,看著拿著衝鋒槍到處突突的小栓,看著在屋子裡東瞅西看的弟媳和沙髮腳邊婆婆嗑灑的瓜子殼,腦子裡一片空白。
而這樣的場景,在接下來的半個月里,成為了常態。
5
「媽媽,媽媽,有人敲門!」梁相宜正在衛生間里奮力刷洗被三個孩子用蠟筆畫得五顏六色的小餐桌,丸丸一路小跑來告訴她。
「奶奶呢,奶奶怎麼不去開門?」梁相宜看了看濕漉漉的雙手和濕噠噠的褲管,沖外面喊道,「媽,媽,有人敲門,你去看看!」
「奶奶看電視睡著了。「丸丸說。
「哦。」梁相宜只好擦乾手,把褲腿卷了捲去開門。
「陳如!」梁相宜一看門外站著的小姑子,嚇了一跳,「你怎麼來了?也不……也不提前打個招呼!」
「嘿嘿,大嫂!」陳如嘿嘿一笑,從背後牽出個四五歲的小女孩,「來,瑩瑩,叫大舅媽!」
「陳如來了啊!在哪呢?快進來快進來!瑩瑩也來啦?快上姥姥這來!」陳母不知何時醒了,在梁相宜身後大聲說。
「哎!媽!」陳如拉著女兒跨進門,「媽你在我大哥這可還待得慣?」
「有啥慣不慣的,左不過是做飯看孩子,在哪兒不是一樣。你還真是說來就來了?」
「可不是,臨時被派來B市出這趟差,我本來是不願意,打算要推掉的,我一走誰接送瑩瑩上幼兒園?後來一想,媽您不是在B市大哥家幫著看丸丸球球嗎,索性瑩瑩這幼兒園就先不上了,反正在幼兒園也是和小朋友玩,不如跟我來舅舅舅媽家和弟弟妹妹玩。
「大嫂呀,我跟你說,我這趟差也就一周左右,參加一個展銷會。你就跟媽先幫我照應幾天。你說你不上班多好,我大哥出去掙錢,你就安心帶好丸丸球球,不像我,命苦,又要掙錢養活自己和瑩瑩,還得又當爹又當媽……」
看著滔滔不絕的陳如,梁相宜完全插不上話。
「我也想過把瑩瑩放到她奶奶那幾天,可是人家瑩瑩她爸的新媳婦又給她奶奶添了個孫子,這有了弟弟,我們瑩瑩過去還能有什麼好日子過。我尋思還不如送你這兒來,讓她姥姥看幾天呢。左不過是帶孩子,多個孩子不就是多副碗筷的事嘛。」
「這話咋就聽著那麼耳熟呢?」梁相宜心想,想起貌似弟媳前兩天送小栓來的時候也說過類似的話,「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可是自己又是怎麼回事,自己是怎麼進到這家門裡來的?」梁相宜心裡突然生出一股懊惱。
幸好瑩瑩性格比較溫和,跟丸丸一起兩個女孩子玩上娃娃家,倒也不吵鬧。
「突突突……」小栓帶著球球一人一把槍從卧室沖了出來,樂此不疲地對著眾人一通掃射。
「媽呀!小栓咋也在這兒呢?!」陳如看到小栓很驚訝,「媽你帶著小栓過來的?」
「不是,小栓他媽帶他來的。」陳母擺擺手。
「我二嫂挖金子去了?咋捨得把她寶貝兒子給擱這兒了?」
梁相宜望向陳母,並不搭話。
「你二嫂說是在縣城找了份工,你二哥一個大男人看不了小栓,就給我送這來了,說是我在這左右是看孩子,多個孩子無非就是多副碗筷的事……」說到最後,陳母也彷彿意識到了什麼,面上有點訕訕的。
「哎,只能說我們命苦,大嫂命好,有大哥這麼一個靠得住的頂樑柱,大嫂什麼也不用操心,只管看孩子就行。」陳如三句話不離自己命苦。
「當初叫你不要奉子成婚你不聽,偏要大著肚子嫁過去。盧家祖上三代獨苗,到瑩瑩她奶奶跟前,更是給瑩瑩生了三個姑姑才有了瑩瑩爸這一個兒子,老頭老太太肯定是想要抱個孫子的呀。你生下瑩瑩這個丫頭片子,他們能給你好臉?」陳母一副「叫你當初不聽我的話」的表情。
「要不說我命苦呢嘛。你說我離婚沒半年,國家就出台了全面二胎政策。要是早出這政策,我大不了再給他盧家生個小子,也不至於吵吵嚷嚷鬧得離婚了。」
梁相宜在一旁聽得也是醉了,這是什麼邏輯。
「你這個傻丫頭哎,你咋就知道你的肚子能那麼爭氣,二胎就一定能生個兒子?再說這種老封建思想的家庭,你還可惜沒待夠呢?」陳母都忍不住搶白起自己的閨女來。
梁相宜聽得又好氣又好笑,說別人老封建,當初是誰在產房外聽到說肚子里的雙胞胎是一男一女時,雙手合十一個勁謝天謝地的?
「我說媽,你這是嫌你閨女心裡不夠苦啊,你還來撒把鹽。」陳如嗔怪道。
「好好好,不說你不說你,你說我打小稀罕養大的閨女,讓人家這麼對待,我心裡不苦啊?得得得,你把瑩瑩撂這,該幹什麼幹什麼,忙你的正事兒去吧。」
「哎!還是媽心疼我!這包里是瑩瑩的換洗衣服,我就放這了啊。回頭展會結束了,我再過來。大嫂,我走了啊!」
梁相宜忙著幫丸丸和瑩瑩的洋娃娃串項鏈,無言地沖陳如揮了一下手,算是道別。
「哦,對了,瑩瑩這兩天有點咳嗽,葯在包里,媽你記得給她喝。一天三次,飯後喝。」走到門口,陳如才突地記起來,回頭叮囑陳母。
梁相宜一聽這話,心頭一緊,如臨大敵。
「丸丸的咳嗽剛好了沒兩天,這下好了,又來個瑩瑩,這要再交叉感染一下,丸丸又咳嗽起來,可怎麼辦!」
「哎喲沒事,咳嗽是個常見病,沒啥大不了的,小孩子生病哪有不反反覆復的,折騰幾下抵抗力上去了就好了。」陳如丟下一句,「砰」的一聲關上門走了。
恰在此時,瑩瑩彷彿為了印證陳如的話,爆發出一連串不可抑制的咳嗽,咳得小臉通紅。梁相宜驚恐地摟過一旁的丸丸,把丸丸的小臉轉向背對瑩瑩的方向,但是還是感覺到瑩瑩咳嗽噴出的唾沫星子,濺得丸丸一頭一臉都是。
「天哪!」梁相宜心頭哀嚎了一聲,感覺月子里沒找上她、一個人帶雙胞胎兩年多也沒找上她的產後抑鬱,好像突然排山倒海地朝她席捲過來。
6
由小栓、瑩瑩、丸丸和球球組成的一個四人梯隊,輪流著哭鼻子,輪流著告狀,輪流著往梁相宜的駱駝背上加稻草。
日子過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梁相宜心裡的焦慮就像即將要噴發的火山,在淺淺的地表下涌動著滾燙的岩漿,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噴薄而出。
「你知道嗎,家裡現在簡直就特么是個小型幼兒園呀,還是混齡組班那種。這才只不過兩天功夫,就已經有三個人掛了彩。
「小栓爬上下鋪的兒童床時從梯子上踩空,後腦勺磕了個淤血大青包;球球跟小栓玩鎧甲勇士搏擊的時候,被小栓套在手腕上的武器在額頭上划出一道帶血珠子的傷口,丸丸則是被球球推搡了一下,額頭在書架上蹭破了皮。」
托時差的福,每天晚上等大大小小猴子們都好不容易入睡之後,梁相宜還能跟陳吉例行視頻通話一會兒,前一陣夫妻倆偶爾還會互相訴訴相思,現在大多成了梁相宜忍不住地訴苦。
「丸丸的咳嗽也有去而復返的苗頭,我太害怕了。那麼小一點點個人兒,頭上前些日子打點滴扎針的淤青還沒散盡呢,如果又轉成肺炎可咋辦,太可憐了……」
陳吉大多數時候只能老老實實聽著,不敢搭話,也不知道怎麼搭話,搭什麼話。
「都怪我,早知道就不接我媽過來了,這簡直是越幫越忙。」這句話在他喉嚨里盤旋了好幾次,但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來。
梁相宜對陳吉只聽不言的反應有點著惱。
「一到關鍵時候就蔫屁了,平時不是很能擺活很能耍嘴皮子嗎,哼!」梁相宜憤憤地想,準備今天晚上連線的時候,隨便找個碴罵陳吉幾句解解氣。
誰知晚上到了約定的時間,梁相宜使出洪荒之力好不容易哄睡了幾位小祖宗,就著夜燈的光亮躡手躡腳地打開電腦,等了半天,陳吉卻始終沒有在對話框中上線。
不僅當天晚上沒有,第二天晚上也同樣如此,並且梁相宜發給陳吉的微信消息,陳吉也一條沒回。
「不會是發生什麼事了吧?」梁相宜感到心裡一陣發慌,突然想起什麼來,忙不迭地打開網頁,搜索陳吉他們出差所在地的新聞。
果然有好幾則報道聲稱,近幾日當地周圍確有不同規模的暴力衝突發生,對當地的生活與生產都帶來了極大影響,有部分華商及華派工程隊已經撤離。
梁相宜的腦子「轟」的一下,頭頂像塌了方,滿是飛舞的塵灰亂石。她心裡一下子又憂又懼,為著陳吉的人身安危掛懷不已,在電腦上一遍遍刷網頁,但並沒有刷出更多更新的報道。
這一夜梁相宜翻來覆去,無法入睡,怕吵醒孩子,乾脆抱著電腦去了客廳。一個人沒開燈在沙發上靠了良久,想著這段時間以來的種種不易與酸辛,陳吉的失聯如同壓垮她承受力的最後一根稻草,令梁相宜終於忍不住將臉埋在膝蓋間,「嗚嗚」地小聲哭了出來。
陳母半夜起來上廁所,發現客廳里有動靜,躡手躡腳靠近,發現是梁相宜在偷咽,愣住了。
陳母本想悄悄走開,想了想還是出聲問道:「呃,球球媽媽,你咋了?咋還哭上了?」
「哦……媽你起來了?我……呃,我……」梁相宜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婆婆,一邊支吾,一邊忙在臉上抹了兩把。其實沒開燈,陳母並不一定能看見她臉上的淚痕。
「是為丸丸的咳嗽擔心?我都跟你說了,小孩子生個毛病反反覆復是常事,不用那麼擔心的。」陳母也不會安慰人,還是老生常談地絮叨。
「不,不是……」梁相宜本來想解釋,又覺得算了,說出來陳母也幫不上忙,只能讓老太太徒增擔憂,萬一把老太太引發出個心悸頭暈的,不更是雪上加霜。
「去睡吧,再不睡就該天亮了,到時候孩子們一醒,你想睡也睡不著了。」不知道是不是無意間撞見了平時鐵人一樣的大兒媳婦脆弱的一面,還是因為深夜裡人的心比較白日要更柔軟幾分,陳母的聲音比較輕柔,比往常多了兩分疼惜。
「唔,媽你也回去睡吧。」梁相宜把電腦一合,輕輕推開主卧的房門走了進去。
「等天亮了仍然沒有陳吉的消息的話,就打電話去他們公司問問情況,或者想辦法聯繫當地的中國大使館,看看是怎麼個情況。」
梁相宜放慢動作,小心翼翼在睡得橫七豎八的球球丸丸之間找了個位置躺下來時,在心裡這麼盤算。
7
好在次日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微信上彈出了發自陳吉的消息。
「老婆,這兩天是不是擔心死了,我沒事!這個地區發生了好幾起惡性事件,工廠附近還發生了兩處比較大的爆炸,通訊受到了很大影響,外面情況複雜又不敢出去。好在幾分鐘之前剛恢復通訊。公司那邊已經決定暫時中斷援建,並且給我們買好了回程機票,老公馬上就要飛回你的懷抱啦!
「據說等下我們這一波去機場的車輛,都有荷槍實彈的安保人員護送,到時我要拍個照片回去跟球球顯擺顯擺,哈哈!等我回去了,就申請換個部門,以後給的補助再高我也不來這勞什子地方出差了!
「辛苦你了啊老婆!回去了我一定好好補償你,一萬個么么噠!」
……
翻看著手機屏幕上爭先恐後蹦出的一條條消息,想著陳吉在屏幕那頭也許正灰頭土臉、驚魂未定卻故作輕鬆幽默發出這些消息的樣子,梁相宜不禁又哭又笑起來。
20多個小時之後,陳吉風塵僕僕地站在了自家門外,推開門,他有一瞬間以為自己進錯了地方,咦,他不是只有一雙兒女嗎,怎麼一下子變成了四個?
兩天之後,陳如來接瑩瑩,陳吉帶著陳母和小栓,與陳如母女一起踏上了回老家的路途。臨走前,梁相宜把陳吉上繳給她的補助款取了一萬塊錢出來,讓陳吉拿給陳母帶回去花。
無論如何,陳母來幫他們的初心是好的。只是後來,弟媳小姑子紛紛趁著老人在這,爭先恐後把孩子往他們家塞,也不是陳母能控制的。
龍生九子,各個不同。梁相宜很慶幸,陳吉不是陳家兄妹里愛佔便宜的那個,也不是需要佔那點便宜的那個。
只是,梁相宜希望凡此種種,不要再有下次。
陳母拿著兒子遞來的一沓錢,也不推辭,高高興興地收下了。
陳吉送完陳母祖孫倆,從老家回來之後,又請假休息了幾天,帶著梁相宜母子三人,出去好好玩了一趟。
之後一家四口又過起了如常的日子。
當有一天晚上,球球丸丸都睡熟之後,陳吉躺在梁相宜身邊,摸著梁相宜明顯清瘦了不少的臉頰,動情地說:「真的辛苦你了,老婆。」
梁相宜沒有說話,看了看一側熟睡的兩小隻,轉過臉蹭了蹭陳吉的胳膊算作回應。
梁相宜沒有告訴陳吉,在他失聯前夕,在她心裡的火山即將噴發岩漿的時候,她其實想過離婚。
梁相宜自己也準備忘記。
人的記性有時實在不需要太好。最要緊的,是你捨不得的,都好好的在你身邊。
這兵荒馬亂、雞零狗碎的一輩子啊,我們擁有的,都是僥倖,忘記的,才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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