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時光隧道——拱廊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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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氣燈亮起來了。司燈人穿過拱廊街擠滿建築物的通道和夜遊症的人群，把幽暗隱晦的街燈點亮。玻璃頂、大理石地面的通道，豪華的商品陳列、賭場、玻璃櫥窗……人群的面孔幽靈般顯現，他們焦灼、茫然、彼此雷同，擁擠得連夢幻都沒有了間隙。

這是波德萊爾筆下的巴黎和拱廊街，這段描述使得巴黎聞名全世界。

我，是拱廊街依存症患者。只要到巴黎，不去哪條拱廊街散散步、不把那兒的空氣與味道吸個飽，就無法平心靜氣。拱廊街將19世紀巴爾扎克札克、福樓拜的那個年代，原原本本地真空包裝，封存起來。

這是專精法國文學也花很多心思研究拱廊街的日本作家鹿島茂筆下的拱廊街，充滿了濃郁的人文氣息和詩意。

光亮從（拱廊）上面投射下來，通道兩側排列著高雅華麗的商店，因此這種拱廊就是一座城市，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微型世界。

這是本雅明在《拱廊街計劃》的提綱中描繪的19世紀這個新近發明的工業化奢侈品。

的確，不同人的筆下，拱廊街可以代表完全不同的象徵意義。但不論如何，它都是18、19世紀巴黎帶給人們城市記憶的一部分，都是來到巴黎難以繞過的Passages。在法語中，拱廊街是Passages Couverts，是因為被開闢在建築物之間的小巷上，頂上鑲嵌了擋風擋雨又能取光的玻璃。

一般來說，在大型建築中有屋頂的拱廊街，既是街道又在室內，向外流通自成一格。這些來自19世紀的美麗建築尤其以巴黎這座城市最為繁盛，幾乎每隔幾條街就有一處。巴黎拱廊街就是一條小型的商業街, 裡面大多是一些門面很小的商店。而拱廊街內部商店的興衰，與其樣貌或時尚、或古老、或前衛，都與歐洲文化發展緊密聯繫在一起。

小科普

在法語中，passage是指連接道路和道路之間的小路，所以可以有頂蓋也可以沒有頂蓋。巴黎某些道路會用passage這個詞，指的是比較窄小、汽車無法通過的小巷。如果沒連著路名稱呼直接說passage，通常就是指19世紀有玻璃拱頂的商店街。有些拱廊街的名字會用Galerie這個詞，比如下文會說到的Galerie Vivienne。

今天享法妹想帶大家探討的，就是這些維持19世紀風貌的拱廊街，這些充滿時間和空間魅力的拱廊街，這些都是可以讓人回味的東西。

這種拱廊街的源起於18世紀末，為當時的巴黎體面的資產階級提供了舒適的閑逛環境，提供了下雨天盡情購物、聚會和用餐的機會，19世紀中葉輝煌時期數量多達一百五十多個。但19世紀中葉之後，多數拱廊街消失了，如今只剩下不到20條，不僅是因為城市規劃師奧斯曼開始整頓巴黎市容，還有敵不過百貨公司的競爭。不禁感嘆，即使曾經再無與倫比的繁華，也難抵抗時間的變遷和空間的改造。

但或許以為本質上就有商業投機的性質，拱廊街才只是風光了50年左右，到1850年左右完全被新興的百貨公司取代，拱廊街開始走入了時光靜止的命運，有趣的是，這種完全的停滯和沉寂整整延續了150年到今天，卻一點都沒有改變。也正因為這樣，我們可以在這裡不受外面街道的喧囂干擾，安靜適意的走在這些有時讓人覺得有些許哀傷的廊道里。

也是因為太寂靜，所以我們可以悠閑的逛逛舊書店、老海報店、鐘錶店和老玩具店，或者偶爾坐下來在在咖啡館或酒館裡喝一杯。陽光透過玻璃頂，懶洋洋地灑落下柔和的光，拱廊街也變得朦朧起來，使人有種在夢中的感覺，節奏放慢了, 讓人覺得沿著長廊走下去， 就會走回到過去，走到另一個世界裡。

之前在多篇文章中也說過，巴黎人有著比其他大都市的人更懂得欣賞和保存老東西和傳統，他總是帶著點沉悶的慵懶和少不了的優雅緩慢，也是因為這樣，這些拱廊街經歷了整整150年的沒落卻沒有被完全拆除。也可能是巴黎人太懷舊也太重視傳統了，才會依舊讓僅存的幾條拱廊街安靜完整的待在那裡，即便大多數已經變的極其蕭條。

如果放在其他的國際化大都市，一定會因為商業考量將這些彷彿石化的老東西拆掉重建的。這麼長時間以來，不同時代的巴黎人在裡面約會、購物、散步甚至居住，那種生活的歷史感更真實的觸動我們對所謂昔日巴黎的想像，也自然成就了那種「古老」的氛圍。

拱廊街散發著如此迷人的老舊味道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19世紀中期奧斯曼大改造破壞了大多數那個時期之前的、包括大部分的中世紀建築，拱廊街是少數完整倖存的19世紀前的建築。或許就是這樣，相對余過於氣派也太單調製式的奧斯曼建築，拱廊街才顯得如此古老而獨特。

但拱廊街不像其他巴黎老建築大都有神聖或者很藝術的本質，因為它在建成之初就是作為商業街使用的，所以才群聚在商業活動頻繁的右岸和氣派的林蔭大道之間，所以攤開地圖，你會發現基本上都在巴黎一二三八九十這幾個區。現如今，由於巴黎市政府和人民的保護意識，僅剩的20幾處拱廊街都已經被列為了文化遺產保護起來了。

接著，享法妹來介紹一下巴黎的幾個拱廊街，以及法國和歐洲其他地方有名的拱廊街。

Galerie Véro-Dodat

這條拱廊街始建於1826年，出資者是富有的肉商Véro和金融家Dodat，因此這個拱廊就是以兩人名字命名的。拱廊位於巴黎第一區，兩端分別是Rue Jean-Jacques Rousseau（東側）和Bouloi街（西側），介於Palais Royal和Les Halles之間。這條拱廊街在1965年6月的時候就被列入了歷史保護遺產。

這個拱廊街散發著一種奇異古老的氛圍，一走進去你就覺得墜入電影里的老場景，而且十分19世紀前半期。可能光線比其他拱廊街昏暗，加上保留當和當年高級咖啡館一樣的鏡和金色框飾，還有黑白相間的方格瓷磚以及天花板頂棚的風景畫。這條拱廊街完整保留了19世紀以來的樣子，裡頭的商店像是舊書店、修鞋店、樂器修理店、舊版畫店似乎和外界的變化和這裡沒太大關連，但一些有趣知名的老店也慢慢凋零。

歷史上比較出名的印刷商Aubert也曾在這裡，他是諷刺日報Le Charivari以及諷刺周刊La Caricature的主編，在他的帶領下成就了這段歷史一大批有名的諷刺畫作者，以及著名的悲劇戲劇演員Rachel也在這條拱廊的一個公寓里住了很多年。

如何到達

M1或M7到Palais Royal-Musée du Louvre 站從4號出口「rue de Valois」出去，一出去面對的就是 rue Saint-Honoré，右轉，遇到 rue Croix des Petits Champs 左轉不久就可在又右手邊找到。

Galerie Vivienne

薇薇安拱廊街是巴黎現存最漂亮也最熱鬧的拱廊街，始建於1832年，長176米，寬3米左右，但在 1974 年被列為歷史保護遺產後全面翻修，所以比其他拱廊街更加耀眼奢華。連屋頂上的玻璃都換上新的，所以明亮卻很柔和、滿瀉而下的光線把地板上美麗的馬賽克磁磚和裝飾浮雕浸潤得充滿高雅的氣息，因為太美太華麗，有「拱廊街女王」的美名。

這條拱廊街的以其絕佳的地理位置而收到更多人的關注，在le Palais Royal, la Bourse 和les Grands Boulevards之間，直到第二帝國結束的時候這裡的商業都一直十分繁盛。後來也是因為Madeleine和香街商業區的逐漸興起，再加上奧斯曼的改造，逐漸失去了往日的風光。在1891年的時候，商業街的43號還發生過一次火災，造成了3人死亡。直到1960年，薇薇安拱廊街又重新活躍起來。

這條緊鄰著皇家宮殿的廊街跟大部分一直線通到底或頂多來個轉彎道的廊街很不一樣的是，這是一條層次和驚喜比較多的廊街。一進去就是一個寬敞的方形空間， 巴黎知名的酒窖Legrand filles et Fils和餐廳Bistrot Vivienne的露天座位就閑適的擺在這個舒服的空間里，讓你忍不住想下來享受一下這裡滿室悠哉而獨特的光線以及靜謐卻愉悅的氛圍。

接著會進到一個圓形的空間然後通向一條長廊，這裡開始有很多設計感獨特的服裝精品店、家飾店和眼鏡店，知名日本服裝設計師鳥居由紀（Yuki Torii）的店也在其中。這條長廊的盡頭會開始轉個彎，進入另一個長廊。你可能會有點錯愕，因為光線暗了下來，高雅奢華的場景急轉直下成為和其他廊街一樣的帶點美麗陳舊的哀愁。

這裡開始的店面就和其他拱廊街很像了，儘是充滿老時光氣息的裱畫店、舊書店，裡頭穿插著一家露天座位很舒服的知名茶沙龍A Priori，直到盡頭以法國高級時裝設計大師 Jean-Paul Gaultier 陳列窗景十分低調的專賣店畫上句點。

如何到達

三個入口，4, rue des Petits-Champs ; 5-7, rue de la Banque ; 6, rue Vivienne。開放時間是8h30-20h30.

入口在 4 rue des Petits-Champs 75002 Paris，搭地鐵3號線到Bourse這站，走約5分鐘就到。

或是在皇家宮殿逛完後，從著名的大富維餐廳（Le Grand Véfour）旁走出皇家宮殿到 rue des Petits-Champs 上，往右前方走就會看到薇薇安拱廊街。

Galerie Colbert

歷史上，Galerie Colbert實際上是Galerie Vivienne的重要競爭對手。這條拱廊街也是建於1826年。雖然說商業上始終不敵薇薇安，但它也是有自己魅力的。在80年代重新修建之後，拱廊街被國家圖書館收購，後來轉歸到國立藝術史學院那邊了（Institut national d histoire de l』art）。

和薇薇安拱廊街平行的柯貝爾拱廊街可以從Rue Vivienne上的餐廳Le Grand Colbert旁走進去，這個餐廳的裝飾以新藝術風格著稱，很多電影都會在這裡取景。這裡的氣息完全跟薇薇安拱廊街的溫暖愜意完全是兩回事。雖然有美麗的透光拱頂和質感很好的磁磚地板，但卻冷清空蕩。

這裡已經變成巴黎國立圖書館的分部，會辦些展覽，還有幾所知名國立大學的教室和研究室也在這裡。這個拱廊街純粹是順道來一窺它的氣派和高雅，尤其是它那個圓頂大廳。但是，因為氣氛太冷，唯一讓人覺得透著溫暖的是充滿紅色和金色老巴黎Brasserie氣氛的餐廳Le Grand Colbert的後面窗景。

如何到達

6, rue des Petits-Champs et au 2, rue Vivienne

Galerie Colbert

朱華拱廊街直到 1846 年才建蓋，位於巴黎9區，在Boulevard Montmartre和la rue de la Grange-Batelière之間。這條拱廊街在1974年被列為歷史保護遺產，並且在1987年的時候被翻新，重新找回了最開始使用的石板地面。

值得注意的是，這條拱廊街比其他拱廊街使用了更大量的鐵和玻璃，尖拱型魚骨狀鐵架撐起的玻璃屋頂讓光線的穿透有種恰到好處的平衡，所以它不像Galerie Véro-Dodat那麼昏暗，也不像Galerie Vivienne那麼明亮。 加上比較狹窄但又長的廊道，你會覺得這裡彷彿把所有的投射光線跟過去的記憶都吸納彙集進來了，所以走在里有種安心熟悉的感覺。

這是一條逛起來很有趣也比較有人氣的拱廊街，日本作家鹿島茂形容這裡很有「19 世紀老雜貨鋪」的感覺。因為你可以發現除了舊書店外，還有各式各樣可以看看玩玩的店，像是幾家販售著質感不錯的老巴黎明信片和老廣告海報店、古董玩具店、舊貨幣店，還有一家名為Cine Doc可以發現不少珍貴老明星照片的電影海報劇照店。

如何到達

入口在10-12Boulevard Montmartre 75009 Paris，搭M8或M9到Grands Boulevards站，之後沿著Boulevard Montmartre往東走大概100米就到了，或者在Richelieu-Drouot這一站下車往西走130米左右。

Passage Verdeau

離開朱華拱廊街越過馬路就是Passge Verdeau。這條雖然和朱華拱廊街同一時期興建開張，也是由同一個建築師設計的。但不只建築裝飾沒那麼引人目光，人氣也不高，讓這條廊街更有走進過去時光的感覺：有點沒落、還有一點點的凄涼。但因為這樣，有另一種迷人味道。小酒館、古董店、傢具店和可愛的刺繡店裡驚艷冒出一兩家相當摩登的現代藝術和飾品店，雖然蕭條，還是不妨順道繞進來體驗這種古老的沒落感。

Passage des Panoramas

Panoramas這條拱廊街位於巴黎2區，始建於1800年左右。跟上面說的Passage Jouffroy是緊挨著的，le boulevard Montmartre和la rue Saint-Marc之間。他是巴黎最古老的拱廊街之一，也是商業最發達的拱廊街之一，尤以其集郵市場的發展而出名。全景廊街得名於一幅曾經位於廊街入口上方的巴黎全景圖，但它卻不幸毀於1831年。在此之後，法國建築師Jean-Louis Victor Grisart修整擴建全景拱廊街，增加了四個其它的拱廊街。

1834年，著名印刷雕刻工坊Stern入駐全景拱廊街，一些明信片和郵票商人也隨之前來，這使得全景拱廊街成為了巴黎最早的郵票交易市場。如今，這裡仍然聚集了許多郵票、錢幣和明信片商鋪，慕名而來的古董愛好者絡繹不絕。

2007年，Stern工坊被改造成如今的Caffè Stern義大利風味咖啡館，但其外牆裝飾仍然保持著200年前的風貌，櫥窗中展示的山貓和野狼標本贏得了無數來往遊客的目光。咖啡館內部則是地地道道的威尼斯復古風情，從裝修到菜品都讓人難忘。由日本主廚Shinichi Sato主理的Passage 53擁有米其林二星的超高榮譽，店面裝修極其低調簡約，稍不留意便會錯過。

Passage du Grand Cerf

另外有一條更少人知道的拱廊街Passage du Grand Cerf（巨鹿拱廊街），也很值得去看看。這條拱廊街位於巴黎第二區東部étienne Marcel地鐵站附近，長117米，寬3米，兩端分別是聖但尼街145號和Dussoubs街8號。拱廊街拱廊街始建於1825年，之前是Hotel de Grand Cerf。它擁有三層樓結構，高達12米，是巴黎最高的拱廊街。這裡聚集了諸多藝術品商店、時尚精品店和家居工作室，每個店家的門面都由原木打造，古樸典雅而又充滿創意氣息，非常值得一逛。

要進駐這裡的商店是要經過政府挑選的，所以大都是有創意的飾品店、家飾、傢具和藝術品，也讓這條不太知名的拱廊街看起來整齊而賞心悅目。值得一提的是，位於拱廊街10號的古董眼鏡店Pour Vos Beaux Yeux店內裝潢很有19世紀的風情，這裡展示了店主將從世界各地搜羅而來的古董眼鏡，它們來自不同的年代，選用不同材質，擁有不同造型，與其說這裡是一家眼鏡店，不如說是一家眼鏡博物館。

如何到達

145 rue Saint-Denis和8 rue Dussoubs，M4地鐵，在étienne Marcel下車。

本雅明曾經說說巴黎是19世紀的首都，並不是沒有道理的。作為德國人，他對於十九世紀的拱廊街很感興趣，以至於他準備著手完成一個拱廊街研究計劃，這幾乎用光了他所有後半生的時間。雖然最後這個計劃並沒有完成，但他為了這個計劃在巴黎國家圖書館查閱了大量資料，幾乎看見了整個19世紀的巴黎。在過去的幾個世紀里，巴黎一直是西方城市之母，這個可以被不斷複製的原文，在歐洲大地上留下了多個副本，比如在南特（法國）和倫敦等城市，也都有類似的拱廊街。

Burlington Arcade

作為英國最長的有頂購物街，伯靈頓拱廊街是英國最古老的拱廊街之一，是名副其實的倫敦地標。拱廊街的每一扇窗都展示了各類美麗非凡的當代及古董物件。不得不說，相對於巴黎的拱廊街，倫敦的拱廊街要更加豪華氣派。

Passage Pommeraye

這條拱廊街位於南特的市中心，始建於1840年末，其名字來源於其開發商 Louis Pommeraye，被譽為南特最美的歷史古迹。當初興建的時候，投資者幾乎為它傾家蕩產。幸好最後拱廊街在1843年順利公開——優美的玻璃弧形頂篷和精巧雕琢的鐵欄、走廊、階梯，更使它成為南特最終要的地標之一。

Pommeraye拱廊採用了當時19世紀歐洲很流行的中庭拱廊，而它之所以特別出名，是因為它配合地勢而建，恰好連接了高低落差9.4米的兩條街區，成為上城前往河港的商業通道。拱廊街內部走廊裝潢華麗複雜，明亮的挑高玻璃天井下方，環繞著古典的圓柱，石柱上方有眾多文藝復興風格的掉下個，散發出十分經典的味道，也因此成為許多電影最愛的拍攝場景。如今這條通道串聯了南特的兩條購物街道——Rue Crébilon和Rue de la Fosse，所以非常熱鬧。

實際上寫這個話題，我還是很惶恐的。因為周圍有太多小夥伴對拱廊街和拱廊街的哲學有過深入研究，所以在這裡我也只能算是班門弄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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