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浪嶼的富家女，隨夫赴黔——母親的近百年歷程

20世紀20年代，幾歲的母親（前排最小孩子）和一家人在鼓浪嶼的花園中。

講述人：鄔厚誠，1946年出生，成鐵貴陽供電段退休職工

我母親何琅如今年97歲了，身體還很健康，頭髮還沒有全白，生活不僅完全自理，生活還很有規律，

每周有三天要去老年活動室跳交誼舞，每周日要去教堂做禮拜，每晚睡前要記日記。這樣良好的狀態，讓我們做子女的很欣慰，也很羨慕。

18歲的母親（左一）和教職員工合影。

母親是福建人，出生於官宦人家，本來可以在廈門生活一輩子的，在她19歲時，因為日軍在廈門登陸，她的人生軌跡就此改變。當年結婚後不久，跟著我父親來到貴州。母親換下旗袍，生養了我們兄妹8個，到今天，已經四世同堂！

母親（左）和二姐、四妹（右）合影。

母親（中）與同事合影。

11個兄弟姊妹，她是外婆的好助手

9個兄弟姊妹，排排隊大合影。右四為何琅如。

母親1920年生於福建漳州，1歲時家裡搬到廈門鼓浪嶼的母雞山下居住，緊鄰海灘和日光岩，屬於鼓浪嶼最好的居住地段。母親在這裡生活了19年。

母親兄弟姊妹有11個，她上面有3個哥哥、2個姐姐，下面有2個弟弟、3個妹妹。外公是福建郵政局的督察，收入很高。因為當時的福建郵政局，是中國最早的民間郵局，主要的業務是到南洋和北美等地的華僑和老家的郵件來往，業務量很大。

20世紀30年代初，何家全家福。左四為何琅如。

何琅如（後排左二）在中學籃球隊合影。

雖然生於富家，卻一點不驕縱子女。外公的家教，是兒子要出去做事，女兒得管好家。所以，母親從小和姐妹一樣，都是持家的好手，由於她正好在兄弟姊妹中間，成了外婆的好助手。

1939年，父母的婚紗照。

日軍侵入，中斷學業結婚

在這樣良好的家庭環境下，母親成長到18歲時，世道大變。1938年5月，日軍侵入廈門，雖然鼓浪嶼是多國領事區，但日本兵還是經常竄上來，騷擾甚至糟蹋婦女。此時，母親正讀廈門同文書院高二。外公急著要將女兒們嫁出去，離開廈門。就請人給我母親的二姐何玉如介紹了一個青年才俊，可她已經有了意中人。便轉而介紹而我母親，這就是我的父親。

何琅如在長汀的新房，陳設十分考究。

1939年，母親從高中肄業，隻身從廈門來到福建長汀，與搬遷到這裡的廈門大學圖書館英文編輯的父親成婚，開始工作，在教會小學當教員。1943年，父親考上郵政乙等郵務員，被分配到搬遷到貴州的民國郵政部工作，母親將3歲的長子留下娘家，和父親一道，輾轉來到貴州，父親被分配到桐梓縣郵政局工作，母親在附近小學代課，一輩子的辛勞從此開始。

1941年，母親懷抱大哥鄔厚捷。

要工作，還生養了8個子女

母親讀到了高二，是個知書達理的新女性。剛結婚時，父親要她在家專門操持家務，母親不幹，堅持要工作，並先後生育了8個子女（1946年，母親的二姐不能生育，大哥被過繼過去），在工作的同時，還得管教我們、負責所有的家務，讓我們成為了自食其力的人。其中的辛苦，我自記事起就看在眼裡，記在心上。

40年代後期，父母的合影。

記憶中，除了做飯洗衣，洗洗刷刷，把家裡經營得整潔而清爽，母親還教我們識字；當兒子的難免調皮搗蛋，母親總是慈愛地教育，從不打罵。為了幫補家用，母親還接了一些零活，回家干，比如給食品廠砸核桃，大的子女會幫著母親干。當子女們入睡了，母親還在干。我那時經半夜醒來，都看見母親還在幹活。

50年代中期，我舅媽帶著幾個孩子來貴陽，母親（右）帶著我們，兩家一起去相館合影。

記得我讀小學時，因為過於頑劣，一隻腳背被掉下的重物砸骨折。母親一連半個月，背著我去白志祥診所換藥。1964年，學校運動會時，我被初一的同學亂扔的手榴彈砸壞了左眼，母親也不找家長和學校的麻煩，自己帶我去醫院治療。

母親勤勞善良，工作家務兩不誤，鄰里關係也處得好。從50年代開始，我家就經常被評為「五號家庭。」母親則多次被被評為省郵電管理局、黔東辦事處、雲岩區和貴陽市的「三八紅旗手」。

1975年的全家福。有了第一個孫孫。

一心幫夫，同甘共苦

文革開始後，我父親因為歷史問題和家裡有「海外關係」，被造反派批鬥和隔離審查，最後下放到五七幹校勞動。母親擔心父親生活自理能力差，更擔心父親會想不開尋短見。就要求跟父親一起下放，子女們大都長大，大的可以管小的了。就這樣，幫著父親度過了一生最艱難的歲月。

1975年，母親退休，開始在家裡幫子女們帶孫孫。兩年後，母親陪著剛退休的父親回到闊別34年的福建老家省親，還到北京等地走親戚，讓父親散心解愁，和家裡的兄弟姊妹恢復了聯繫。

1984年，我父親患上了骨癌。他不願意接受治療，堅決要回家。雖然父親每況日下，最後卧床不能自理。但母親一個人悉心護理，父親從未得過褥瘡，家裡也沒有異味，讓父親安靜舒心地度過了生命中最後的4年。

印象中，父母從未吵架紅臉，總是相濡與沫，相敬如賓，堪稱我們子女的典範！

1993年，何琅如（左）在家裡和三個姐妹給二姐過生日。

善良人生老來福

2000年，母親80高齡了，第二年，她最後一次到了台灣，和從菲律賓等國趕來的幾個兄弟姊妹團聚，了卻了心愿，親情成為母親晚年生活的主題。我們幾個兄弟姊妹，每周六就會去小妹家，和母親大聚會，這一天是她最快樂的一天。平時，我們也時不時去看看望她，和她聊天。

95歲壽宴上，何琅如（右）歡喜地舉杯。

現在，她老人家9個同胞兄弟姊妹中，只有母親健在了。她這近百年的人生歷程，勤勞、善良，真誠待人，看得開，拿得起，放得下。她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不埋怨、不自誇，過好每一天。我們上面幾個兄弟已經七八十歲了，還能和母親一起生活，感到十分幸福！

我們都鼓勵母親：活到100多歲，當壽星、人瑞！她笑呵呵地說：「爭取！」

少女時代的何琅如，可曾知道後來會辛勞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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