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是柳梢風(三)
三
蘇卿嫁到柳家沒有經過多少周折,柳氏宗族那邊雖然不願意讓一個戲子亂了嫡系血統,不過也只能是口頭上阻礙幾句,臉色上難看一些。真到了那個時候,唯一的抗議不過是不派人參加喜宴而已。
婚禮當天,蘇卿從側門進。下了轎,媒婆扶著蘇卿的手,帶著她朝著新郎官走去。
「小心門檻——」
「新娘子跨火盆——」
眼看著穿著大紅喜袍的新嫁娘就要進入正堂,柳碩看著身側的妻子,有些窘迫:「夫人……」
他不意柳卿會做到這個地步。其實只要柳卿說一聲,甚至即便一聲不吭,他也絕不會和蘇卿有什麼牽扯。然而卻是柳卿力排眾議,親自上門提親,親自操辦的婚事。他實在是不曉得柳卿心裡怎麼想,琢磨不透。
「我和蘇姑娘很投緣罷。」柳卿的笑容看起來不那麼在意,「這些年我想了很多,這些虛無的事,我不願再去追究了。老爺你高興才是最要緊的事。」
柳碩一時間無話可說。
柳家大少爺柳泰站在兩個人身後,若無其事地剝著花生,偶爾拿眼睛白人一眼,也不曉得是在白誰。
「泰兒,」柳卿叫他,「客人們還在呢。」
柳泰一聲冷哼:「你又不是我媽,我要你管。」拂袖而去。
柳卿愣了一下,站起身來,剛要開口,便聽得人群中一聲驚呼。沒來得及做什麼反應,蘇卿已經整個人倒在了她懷裡,手按在她的肩上,微熱的氣息在她的耳邊輕吐。
人群中又一陣有驚無險之後的鬆氣。
大紅的蓋頭順著柳卿的肩滑了下去。眼前一雙亮晶晶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嘴角翹起:「人家嫁新娘子,都是新郎官給新娘子掀蓋頭。我這蓋頭被你給掀了,你說,我是不是算嫁了你?」
柳卿笑著搖了搖頭,輕輕地推開了她。邊上的媒婆急忙忙把蓋頭撿了起來,一臉的不舒服:「晦氣晦氣,還沒有等到新郎官掀蓋頭呢。」又吐了口唾沫,「百無禁忌百無禁忌。」
柳卿接過媒婆手裡的蓋頭,拍乾淨了,又給蘇卿蓋了上去。
蘇卿笑著湊到了柳卿耳邊:「我這一輩子都是你的啦。」
柳卿好笑:「好了,別鬧了。」
蘇卿這才收了身,乖乖站好了。
柳卿抬眼看了看,柳泰已經不見了。
因為只是三房,所以不行拜天地的禮儀。連大紅花轎都是柳卿執意要來的,本也不該是蘇卿能得到的待遇。新郎官掀了蓋頭,現在是新婦向女主人敬茶。
蘇卿跪在柳卿跟前,奉上熱茶。柳卿接過,放到了一邊,從丫環遞過來的紅漆木盤裡拿起一個紅包,遞給蘇卿。蘇卿接過,笑道:「謝謝夫人。」
柳卿牽著她的手,帶她站了起來。那雙如脂玉的手就握在她手中,不知是否因為天寒,觸手只覺得透骨的涼。涼意在她掌心紮根,逐漸蔓延開去。
蘇卿的聲音貼在她耳邊,隱約帶笑:「別的女人都巴不得丈夫忠於自己一人,夫人怎麼想著要主動為夫納妾?」
柳卿笑了笑:「這大宅子冷清久了,也是要點人氣的。難得老爺喜歡你。」
蘇卿眯起眼,臉上浮起些許捉摸不透的笑意。
柳碩牽過蘇卿的手,站到了兩個人中間,將二人視線隔斷。柳卿的神情一如既往的端莊大方,帶著恰到好處的客氣與笑意,盈盈向賓客們敬酒。蘇卿小飲了一口,側過頭去看了她一眼。只一眼,而後收回視線,搭著柳碩的手舉杯祝酒。
禮畢,眾人簇擁著將新郎新娘送入洞房。柳卿借酒稱乏,回到了自己的東院。那邊廂仍是嗩吶聲聲,賓客的喧囂聲不絕於耳。園子里冷冷清清,下人們都去幫忙了。隱約有微風,送來和那邊的喧鬧格格不入的清涼。
柳卿進了自己的房間,點起了油燈,翻開了案頭的書。指尖觸到書頁,略有幾分粗糙。
指端微涼。
翌日。柳卿一早起來,循例獨自穿好衣裳。梳洗畢了,開窗透氣的當頭,一眼就瞧見園子里對峙著的紅兒和柳月。兩個人瞪著眼昂著下巴,互不相讓。紅兒對蘇卿嫁過來的事很是在意,對蘇卿還算好的印象也一下子消失殆盡。對這個蘇卿的跟班,自然也不會給好臉色。柳月還沒說是來做什麼的,她就硬生生把人家攔了下來。
柳卿出了門來:「怎麼了?」
柳月猛地抬起頭來:「你為什麼非要讓她嫁過來!」
「姑娘,」柳卿幾分不解,不過仍耐心向她解釋,「三夫人與老爺……」
「你會後悔的!」柳月不聽她說了什麼,只一個勁兒大吼,「你一定會後悔的!」
柳卿有些詫異:「柳姑娘這是在說什麼?」
柳月卻驀地轉身,眼見就跑遠了。
「當然會後悔了!」紅兒卻開始發火了,「夫人,那個小狐狸精可不比二姨太,她會真真正正地拴住老爺的心。到時候夫人您就要受罪了!」
「拴住了又如何?」柳卿淡淡一笑,十分溫柔,「我過我的,她要她的。」末了又道,「三夫人不是那種人。」
「人心隔肚皮。」紅兒不甘心地皺眉,「夫人您就是太好心了,就當世人都跟您一樣好心。」
柳卿笑了笑,不再說話。
那個女人,恐怕不會想著爭寵。
柳卿有些失神。
門前的小溪溝流水潺潺,幾尾紅鯉來回嬉戲。
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
作者有話:
鑒於此文是存稿,改為周一至周五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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