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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鬚生泰斗」余叔岩風度與風韻

民國五年,湖北發生大水災,在北京的湖北同鄉,舉行三天賑災活動,包括京劇界人士的三天賑災演出。外祖父說,那是他最早打開眼界的一次觀賞。他聽了李萬春的《鐵公雞》、梅蘭芳的《遊園驚夢》、孫菊仙的《逍遙津》、侯俊山與余叔岩的《八大鎚》。侯俊山(老十三旦)那時業已退休,住在張家口,此次應湖北同鄉之請,也到北京,剃了鬍鬚,重新登台,除與余叔岩合演《八大鎚》之外,還演了一出花旦戲《辛安婦》。

「鬚生泰斗」余叔岩風度與風韻

余叔岩的出頭,是在譚鑫培退休乃至去世之後,一般戲迷及大眾懷念不已之時。此公出台,其風度之高,風韻之清,直可追蹤譚老闆,有些地方還勝似一籌。余叔岩也是湖北江夏人,跟譚鑫培同鄉。在湖北同鄉的賑災會演上,余叔岩先到天津演了四天戲,拿回現洋3000元,作為北京賑災演出的後台花費。他自己演出《打棍出箱》,那大舞台下是人山人海。每一位鬚生,如譚富英和馬連良,以及後輩李盛藻等等,都把草帽蓋著臉,悄悄入座學戲。

外祖父(本文作者沈寧,擁有一個特殊的家庭背景。伯父為著名民主人士沈鈞儒,外祖父為民國政要陶希聖。)回憶,當時他在北京大學的班上,有專門喜歡捧角的四個同學,稱為四霸天,都是小一號的評戲者。他們的共同特點,是喜歡捧童伶,以捧紅一個角兒為目標。其中一個陳先生,邀請外祖父到大柵欄慶樂戲園聽尚小雲與崔靈芝。尚小雲是皮簧青衣,崔靈芝是梆子青衣,當時都還是未出科的學生。當時規矩,捧角人請客聽戲,奉送戲票和座位,只有一個條件,就是跟隨他喊好。外祖父不會也不願喊好,到了大家都喊好的時候,就張嘴敷衍。

「鬚生泰斗」余叔岩風度與風韻

那時候荀慧生的戲名,叫做白牡丹,善演花旦小戲,如《小放牛》、《胭脂虎》之類。因為捧他的觀眾太多,還分為兩派,互相競爭,白牡丹一出台,台下立刻大亂,甚至飛茶壺。外祖父說,他最喜歡去的戲園,是慶樂園和吉祥園,他最欣賞的是白牡丹那些小戲,可惜到他成了名以後,就不再演那些小戲了。

程硯秋原名艷秋,經同仁堂的樂十三爺和羅癭公捧出,老青衣陳德霖提拔,才露頭角。有一次在東安市場吉祥戲園,配老鄉親孫菊仙的戲《硃砂痣》,也是老鄉親提拔他之意。

「鬚生泰斗」余叔岩風度與風韻

往往不肯與梅蘭芳同台出演

按外祖父的說法,程硯秋、尚小雲、荀慧生三人,後來與梅蘭芳同稱四大名旦,可以說是不倫不類。梅蘭芳與余叔岩齊名,執梨園之牛耳,在程硯秋、尚小雲、荀慧生等之先,非程硯秋、尚小雲、荀慧生所能並肩相比的。但是余叔岩始終不願與梅蘭芳為伍,民國五年以後,北京經常有堂會,可余叔岩往往不肯與梅蘭芳同台出演。

梅蘭芳非科班出身,是他終生的遺憾。他很早的年代,就曾在吉祥戲園演出過一些新戲,諸如《鄧霞姑》之類,但一時形不成風氣,後來也就不再演了。程硯秋、尚小雲、荀慧生,則都是科班出身,情況又自不同。外祖父說,當時最嚴格的科班,是前門大街廣和樓的富連成班。

廣和樓不賣票給婦女,只有男人才能入座聽戲。外祖父在廣和樓聽過於連泉的《毅山》,那於連泉戲名是小翠花,外祖父認為確是花旦里的上乘,可惜15歲倒了嗓子。而大柵欄慶樂園的科班,則以尚小雲和崔靈芝為榮。

按照外祖父的說法,京劇科班規矩的敗壞,是由於坤角的出現。民國初年的坤角,有兩個班激烈競爭。一班是劉喜奎為主角,在中和園上演。另一班是以崔靈芝為主角,在廣樂園上演。外祖父聽過兩個人的戲,認為劉喜奎的青衣還是在規矩之中,崔靈芝就稍有迎合觀眾的傾向,但他們都還是實實在在演戲,但捧角的人走邪門。自此以降,做功與唱功都居次要,只需臉蛋漂亮,在台上走幾步,便成了名角,甚至明星。

「鬚生泰斗」余叔岩風度與風韻

「一身360個骨節都要練」

十年之後,到了上世紀30年代,外祖父回到母校北京大學,已不是學生,而是法學院的教授,可是北平城裡的京劇熱度仍然不弱當年,北京大學校園裡的教授們,也是同樣地以做戲迷而自豪。不過在外祖父看來,那年代的戲評家們,已不如十年前那麼典雅高超了。北京大學教授中間,以捧程硯秋為盛,有一位許興凱教授,更無論筆下或口頭,都自稱是程派。

這情況下,同教授們一起論戲,特別是有許教授在場,外祖父就專門自稱是荀派,以作對抗。事實上,外祖父那時既少聽荀慧生的戲,聽程硯秋也不多。有一次外祖父到北京大學法學院陳啟修教授家裡赴宴,遇見已經成名的程硯秋,交談起來。外祖父便提到早年聽過孫菊仙與程硯秋同台演出的《硃砂痣》,其時程硯秋還未成名,正靠老鄉親孫菊仙提拔,外祖父如此說起,不過是賣弄自己一點老資格。

那幾年,外祖父倒是常到報子街去聽崑曲。崑曲每日上座不過四成,可是一有陶顯亭的《彈辭》、郝振基的《蟠桃會》、侯益隆的《嫁女》或《惠民下書》或《火判》、侯永奎的《夜奔》這些戲,那遠在西直門外的清華和燕京大學師生,都會趕緊進城來聽,外祖父更是場場不落的。

根據外祖父的觀察總結,當時中國一般學問和藝術,大抵都有京派和海派之分。北京是元明清三代首都,為學問與藝術的精華匯聚之所,自是無疑。上海十里洋場,從商業上崛起,後來居上,有與京派抗衡之勢,便有了海派一說。京派因為根基久遠,所以重師承,守師法,講究篤實,取向保守。而海派因為沒有什麼根基,所以多流變,富花樣,熱衷浮華,偏於進取。

「鬚生泰斗」余叔岩風度與風韻

外祖父回北京大學做教授的時候,余叔岩已經退休了。但是外祖父很得意,他喜歡講給後輩們聽的故事之一,就是他如何請余叔岩吃飯。出於景仰,外祖父曾請余叔岩吃過好幾次小館。外祖父總是得意地說,余老先生居然同意應約。余老先生有一種脾氣,就是名流們請客時,如要煩他唱幾句,他是堅決謝絕的。他說:請我吃飯,我就是客。要聽戲,到園子里去。所以外祖父請他吃小館,只是談論一些皮黃的故事,決不煩他唱戲。每次飯後告辭,余老先生兩手一拱,口稱「告辭」,那種風趣是足夠韻味的了。

有一次吃飯,外祖父同餘叔岩講起民國五年六月,他在中和園聽譚老闆的《擊鼓罵曹》,那是譚老闆告別舞台連續四天演出的最後一場。外祖父講到譚老闆背對觀眾,以雙肩聳動來表示他的冷笑和鄙笑。余叔岩聽了,大為高興,說:一身360個骨節,都要練。譬如你甩袖子,那渾身的骨節都要動。現在一些名角,連袖子也不會甩。

又有一次,他們談到《搜孤救孤》,余叔岩批評馬連良,說他不懂音韻學。余叔岩自己,在這門學問上是用過苦功的。他說,凡是不懂音韻學的角色,一段唱腔,在拉長的字眼上,總是以啦字來結尾。外祖父總是對家人們誇耀,他聽戲的能力很低,評戲的眼光卻很高,因為每次與余叔岩談論,都長他的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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