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坪的那些事
漣源生活?鄉土?鄉情?原創?不一樣的漣源
藍田記憶|三角坪的那些事
文 |吳濤
1
爸爸是工人,是藍田街上的工人。
對於一個農村家庭來說,70年代的工人還是很吃香的。有一事可以為證:那時每年正月十五舞龍耍獅子時,村裡龍燈會的頭人便會到家裡來,端著一個放有米和錢的茶盤。這叫做「做賀」,凡是有喜事的人家,比如建了新房的、娶了媳婦的、添了胖孫的,都在「做賀」之列,而到我家「做賀」的理由年年相同:你家有個工人。
2
爸爸的單位就在現在的火車站那裡。
現在的漣源火站很豪華,有寬敞的候車室,有大氣的站前廣場。但以前的老火車站只包括現在的出站口東側的那一小塊地盤。現在的站前廣場,那時是老汽車站。火車站汽車站擠在一塊,這裡自然就成了當時藍田城區的交通中心,也是漣源最繁華的地方了,漣水河、雙江街、民主街、中山街在這裡交匯,成就了如今仍然熱鬧非凡的「三角坪」。
父親去上班了,我便會到火車站和汽車站閑逛。在那個汽車都不常見的年代,火車這個龐然大物對我有著出奇的魔力。有一次母親帶著我走在黝黑髮光的鐵軌上,我問:媽媽,這些開火車的人吃什麼?是不是他們現在開火車,到了插田的時候,又把火車路挖成田啊?
媽媽告訴我,那些人不耕田的,他們吃國家糧。我不知道國家糧是什麼,只知道:不耕田,哪裡來的飯吃呢?媽媽又告訴我,國家糧就是有缽子飯吃,和你爸爸一樣。這樣,缽子飯就成了我對國家糧的第一認識。
我總是攀在父親單位的後牆上,好奇地看著火車。
那鋼鐵怪獸會「撲哧撲哧」地吐出黑黑的濃煙,車頭有好幾個特別大、漆成鮮紅色的大輪子,比半個人還高,而且那紅色還有點嚇人,總讓我想到血;幾根粗壯的可以伸縮的轉動桿把這幾個大輪子連在一起,開動起來時這些槓桿前後伸縮、上下擺動,煞是壯觀。
火車開動時特別威武豪氣,我痴迷於這個場景:火車頭的底部首先「嗞——、嗞——」地噴出一團團白色的蒸汽,接著火車「嗚——」地一聲長鳴,隨之車頂的煙窗「撲——」地吐出一口黑煙,那聲音很有勁道地、強勁地衝上半空,接著,粗壯的轉動桿便開始緩慢地來回地抽動,推動著巨大的鮮紅的輪子向前轉動。
開始時很慢,車頂噴出的黑煙「撲——」、「撲——」、「撲——」地、有節奏地響著,沉重而緩慢;慢慢地,轉動槓桿伸縮的速度越來越快,噴出黑煙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撲、撲、撲」地聲音如排山倒海一樣,不再沉重,不再緩慢,換之是歡快鏗鏘的節奏;最終,在越來越快的「撲撲撲撲撲撲」聲中,長長的火車,如游龍般蜿蜒遠去,只留下吐在天邊的那朵朵黑雲,盛開在天際。
直到今天,我仍然對火車,對鐵軌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每次去爬洪水嶺山,我總會繞道到山腳,隔著鐵道邊的高牆,靜靜地看看火車。只是已經尋覓不到這種蒸汽機車的影子了,雖然現代化的電力機車速度更快捷、動力更強勁,但論那種磅礴氣勢,還是得數老式蒸汽機車。
3
火車看累了,我便跑去汽車站。
那時漣源城區的交通網路和現在大不一樣:沒有新汽車站,沒有光藍路,沒有五馬廣場,沒有交通路,整個城區就只有一條橫貫東西的人民路。 到火車站的公路從現在新市場對面的文藝路上坡,經過電影院、又繞著彎從現在的人民醫院對面鑽出來,再穿過三角坪,從老大橋來到現在的火車站廣場。
老汽車站就位於現在的火車站廣場。我喜歡汽車,但很難有機會坐上一次,於是便溜到車站裡去看。看各色的班車開進開出,看形形色色的人進站出站,還看用自行車或者板車拖著貨物兜售商品的各色攤販。
汽車站的路邊有一溜低矮的房子,有磚結構的,也有木結構的,但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都沒有大門,晚上時就把一塊塊長條形的木板拼在上下兩條溝槽里做門。我曾經仔細地看過,那些木板上都編了號碼,哪塊左,哪塊右,哪塊前,哪塊後,主人都清清白白,二下五除二就安好了,如拼圖一樣。
這裡各種東西都有賣,我記憶中小飯館最多。油條、餃子、包子、油粑粑、麵條都有。也許這些東西在現在太習以為常了,但那時可還是稀罕物。記得當時有一種罵人的說法,說是現在不努力,以後到藍田街上去「喝麵湯」。
我也真看見過「喝麵湯」的人,其實就是流浪漢。他們在這些小店邊上晃蕩,或者蹲在外邊,或者是倚在不顯眼處,眼睛瞄著吃麵條的人,一旦這人吃完離開,他們便會衝進店來,搶在店主人發覺之前,端起碗把僅剩的麵湯喝完,然後又在店主人的大聲呵斥中急忙跑開。
我最喜歡的是餃子和油條。現在有餃子和餛飩之分,但那時似乎就一種,現在回想,那時所謂的餃子應當就是現在的餛飩,因為端出來滿滿的一碗,儘是皮多肉少。但肉再少,也是美味吶:偌大一個碗里,滿是白花花的餛飩,上面漂著一層油星,閃光發亮,幾粒蔥花浮在上面,騰騰的熱氣冒出來,帶著香味,飄散開來,總是往鼻子里鑽,勾人食慾。
這時,肚子里忽然就響了起來,本來還算好的胃突然就有了一種餓得受不了的感覺,連忙用湯匙舀一個送到嘴裡,可又被燙得馬上吐了出來。
如果能在餛飩里再加根油條,那自然便是天下最好的美味了。這油條也真神奇,一塊小小的麵糰,在師傅手裡一按,一拉,然後往油鍋里一扔,便迅速膨脹,再翻幾個滾,撈出來便是通體金黃,焦香襲人。
好多次爸爸回來休假,臨走時我便要跟著去漣源,媽媽不讓去,我就急得在地上打滾,大哭大嚎,但只要爸爸說下次給我買油條回來吃,這病立馬就好了。現在回想,小時的我應當還沒有那麼「狡猾」,會想到以大哭大嚎為條件來「要挾」父母,最終換得有油條吃,而是因為吃油條確實與跟著爸爸去同樣有吸引力,因為跟著去的目的無非也是想吃上一口油條罷了。
剛出鍋的油條冒著香味,撕開來放到餛飩湯里泡著,原本黃脆的油條一下變軟了,那膨鬆的油條里,每個膨鬆的角落都浸滿了濃濃的湯汁味道,再混合著油條的焦香,塞進嘴裡,一咬一口香,一咬一口汁,綿軟、香甜、順滑……
但我一直很疑惑,藍溪橋的「吊」那麼有名,父親卻沒有帶我去吃過,我記憶中根本沒有藍溪橋的故事。爸爸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地方,因為他帶我去藍溪橋邊上的老電影院看過好多次電影。會不會是因為藍溪橋的面名氣大,價格貴,吃不起的原因呢?
除了吃,我還喜歡車站邊上的小人書攤子。這些都是真正的臨時的簡易棚子:就在圍牆下,呈45度角立兩根竹桿,上面罩一塊白布,再在牆上拉幾排線,線上掛著一排排的小人書,再放幾條凳子,一個簡陋的小人書攤就成了。
爸爸的涼席下總會有些一分、二分、五分的紙幣,這就是我看書的資金來源。看一本書,老闆收一分錢。如果看得多,老闆還可以讓我免費多看一本。無數個日子,爸爸上班去了,我便在這裡看連環畫。至今我沒有完整地讀過四大名著,我所有關於四大名著的零星的知識,最初的起點便是來源於這些簡陋的圖書攤。
圖書攤的老闆還經營茶水。桌子上的臉盆里盛著一盆涼水,水中立著幾個玻璃杯,杯中盛著黃澄澄的茶水,最上面再用一塊玻璃蓋著,防塵。那是個離礦泉水還有段距離的年代,帶茶水的唯一工具是綠色的水壺(現在的武警身上還背著那個),可這水壺不是人人都有的。出遠門的人,實在渴了,便來攤上買一杯喝,好像是兩(五)分錢一杯。
我那時有些不喜歡這個老闆,心裡總是想,自己也要天天燒茶喝的,水又不要錢,多燒幾杯,給人家喝一口就是,可他還要收錢!
(待續:下篇:中山老街的故事)
吳濤文字(1)
[01]媽媽的月亮 |吳濤
[02]夢男|吳濤
[03]黃梅時節:青草池塘處處蝦 |吳濤
[04]因為無法忘卻的記憶 |吳濤
[05]寫給我奉獻過青春的地方 吳濤
[06]漣源正午新鮮事——浪漫的天外來客 |吳濤
[07]"抓人販子「的衝動過後,留給漣源的是一片狼藉! |吳濤
作者簡介
吳濤,漣源市藍田中學教師。


※媒體預測2018年NBA總冠軍是誰,看完你有異議嗎?
※竇性停搏 威脅Hold不住
※有些人應該給TA修座廟。可是被傻逼們製成表情包……
※為什麼說成功的投資是反人性的?
TAG:公眾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