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雜記 吳宅尋寶
杭州初冬的午後，陽光溫柔和煦，街面兩旁漸漸泛黃的梧桐樹被微風吹拂，沙沙作響。十多年前，大街小巷沒有像現在這樣時不時就堵車，甚是煩人，計程車飛快地把我送到位於杭州岳官巷的吳宅門口。那時，我剛調到文化部門，工作上的便利使我結識了大量的文博界人士，也為我以後的收藏提供了大量的資源和信息。這次到浙江省文化廳參加培訓。一些文博專家推薦我到吳宅走走，他們說或許能覓到稱心如意的寶貝。
跨過這座明式建築高高的門檻，我在院子里踱步。
在三百六十行從業人員中，做古董生意是最為懶散的。他們都剛剛開烊，我信步來到中間的廳堂，抬頭一瞥，店名為杭州文物公司吳宅分店，店面十分寬敞，國有企業就是財大氣粗，櫥窗里擺滿各朝各代的古物珍玩，器皿上沾滿灰塵。圖案、題款依稀難辨。三位女店員端坐在大門口一邊曬著太陽，一邊織著毛衣，神情頗為投入，偶爾互相比劃著誰織的款式新潮誰織的圖案美觀，一位經理模樣的中年男子拿著一張過時的舊報在掃著各版的標題，沒有打理我這位有心覓寶的客人。
走了幾圈，我對一對大開門的民國新粉彩山水蓋碗頗感興趣，值得上手看個究竟。一女店員十分利索取出後又接著織毛衣，我小心翼翼用隨身攜帶的礦泉水輕輕擦拭著茶碗上的灰塵，頓時一幅典型的青綠山水畫卷映入眼帘。
近處一高士隔岸眺望，兩片帆影，停泊江中，遠處群巒疊嶂，煙雲縹緲，右岸邊山石秀美，古樹蔥蘢，屋宇人家點綴其間……整個器皿畫面構圖疏朗，意境開闊，瓷胎細薄，粙色如玉，小器大樣。如果整個畫面是畫在上等的紙絹上，我會斷定是海上畫派領軍人物吳湖帆的典型青綠山水，頗具宋元遺韻。碗蓋畫面更是精美簡練：兩位高士泛舟湖中，把酒臨風，一唱一和，灘林岸邊楊柳依依，猶如世外桃源。
鑒賞完畢，接下來便是一場鬥智鬥嘴的價格心理戰。
我發現碗心一塊發黃的標籤上標明的價格字體已模糊不清，無法辨認，中年男子查了底冊，也沒有查到這對茶碗的價格，便只好向總店諮詢。閑聊之際，賓主點燃香煙，切磋瓷經。我便先聲奪人：這對蓋碗傳世量較大，又非皇家王府專用，應該價格不高。中年男子點頭稱是，他說貼上這類標籤應是文物商店舊藏，文革初期，為了出口創匯，文物部門每到休息日，便會劃撥一百元人民幣設攤收購民間文物。凡是古物一元一件。其間收到不乏有黃賓虹、吳昌碩等名家精品……
一支煙尚未抽完，總店回復，給了個市面上茶碗的標準價格。並看在我是文化系統幹部，還打了個八折，最後價格遠遠低於我的心理預期。付款之後，我步出廳堂，再也無心欣賞這座明式建築的雕棟畫梁，飛也似的消失在岳官巷的行人之中……
十年過去了，我被調到總工會工作。在今春的浙江省總工會的一次培訓班結束之後，我來到杭城文物商店新址，原意是去欣賞一下總店鎮堂之寶——清末淺降彩大家王少維的巨型瓷板山水畫。無意之中，一眼認出當年那位中年男子。
或許是古物養人，十個春秋已悄然逝去，而這位故人容貌未老，反倒儒雅氣質增添了不少。閑聊之中，我打開手機照片。他立馬回憶起十年前售出的這對茶碗，並感嘆道，收藏市場的真正贏家必是藏家。那些古董商人不知從店裡買走多少好東西，往往有個幾成利潤，便轉手他人，最終都是捂不住，藏不久，到頭來剩下一屋子的垃圾貨。如今總店庫房再也找不出這樣精美的瓷器了，董先生真是有緣之人，耐得住誘惑啊……
> 作者簡介
溫州阿董
上世紀八十年代在溫州日報工作
現在政府機關當公僕
痴迷中國古代藝術品
專愛收藏清朝、民國瓷器
主 編：月亮傳說
副 主 編： 萱萱
責任編輯：鳳九歌、宋。
特約編輯：夢谷月、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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