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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香 不倒的母親

N 黃麗珠

一直在想:嬸發倔強地求生,命賤又命犟,努力不讓自己倒下去,是不是因為恪守一個信念?

變寬的水泥村道兩旁是近些年不斷翻蓋起來的樓房,高高低低,富裕人家以別墅作為象徵,鶴立雞群,氣派非凡。嬸發家坐落在靠近村部的池塘邊上,很顯眼。我想「坐落」一詞好像用得不妥,因為要有點房子的樣子才行。她的房子充其量只能叫「 落腳處」,太破舊了。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的土房子,牆體凹凸不平,就像嬸發臉上的溝溝壑壑。原本是四間厝,二十幾年前的一場大火燒了左邊一半,剩下兩間,孤零零地立著。屋檐上犬牙般的木條,讓人依稀看到當時火災的張牙舞爪。坍圮的土牆邊,雜草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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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多歲了 她還下地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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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嬸發啊,這麼早又出工啊!」天剛蒙蒙亮,有早起的村民問候。九十多歲的嬸發耳不背,大聲回應著。身後破屋的煙囪里飄出絲絲縷縷余煙,估計她為小兒準備的早飯已好了。腿腳不太靈便的她蹣跚地往旱地走去,枯瘦的右手搭在肩上的鋤頭柄上,左手拎一竹筐,腰上用草繩束一小背簍。她去翻拾地里的花生。現在村裡青壯年都外出忙生活去了,老人們覺得日子過得去,就很少拾掇地的活,更不必說翻拾遺留在土裡的花生之類的農活。嬸發徵得自家附近田地主人的同意,一個人攬下七八分田來。

張兆星(陝西) 母親 油畫|網路配圖

太陽極為慷慨地播撒熱情,村民阿碧受不住收工了。阿碧路過,看見眼前這一幕時,著實驚呆了:嬸發跪在地里,握著鋤柄,吃力地翻土,白胖胖的花生東一粒西一粒或袒露身形或半露半藏一小截。隔一會兒,嬸發擱下鋤頭,撿拾花生,放進背簍,又用手繼續刨土,再翻拾花生,動作重複著,花白、稀疏的頭髮間,不斷滲出汗水,晃眼,扎心。

阿碧不忍心,拿起自家鋤頭,麻利地幫嬸發鋤起來,責怪一句說了也是白說的話:「叫你家春國來幹活吧!」嬸發寡居大半輩子,育有三男一女,其中一兒定居外縣幾乎不回來,一兒早年病死,女兒遠嫁,也沒見她回娘家幾次,小兒春國是出了名的無賴,盡幹些雞鳴狗盜之事。嬸發與四十多歲的小兒過日子。突然,阿碧發現嬸髮腳面上有一大傷口,黑紅的血混著褐色的土,分不清血是土還是土是血,十幾隻螞蟻肆虐橫行。嬸發竟毫無察覺,跪著繼續撿拾。後來,嬸發被阿碧強行帶入村衛生所治療。聽說那一季嬸發辛苦勞作後,所榨花生油,全被小兒偷偷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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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孤身下海 摸螺換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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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莊靠海,過去糧食青黃不接或農閑時,很多村民會去討小海,現在幾乎沒人去了。嬸發孤身前往,這些年從不間斷,摸點螺,換點錢。據說她有頭痛毛病,下海時必帶上止痛藥。無法想像風燭殘年的她,如何深一腳淺一腳地在灘涂中行進,要彎多少次腰,其間頭疼欲裂,喘息幾下,又如何咬著乾癟的幾乎掉光牙的嘴繼續撿螺,要過多久才能將小背簍填滿,換回可憐巴巴的一點錢……

網路配圖

除了下海,她還上山,薅草,撿樹枝。

山不高,屬丘陵,植被不多,草也長得不茂盛。嬸發隔些天就會上山,工具簡單,一把竹耙,兩個籮筐或者幾根草繩,一根扁擔。薅些草,挑回樹枝,就有青煙可升騰,就有希望可延伸。小兒年輕時曾帶回一外鄉媳婦,姿色可佳,生下孩子沒多久,許是嫌棄家貧又或者看清丈夫好吃懶做之真面目,借口回娘家就黃鶴一去不復返了。嬸發拉扯孫兒,個中艱辛她知道,天知道。有次我回娘家,路上遇見祖孫倆下山歸來,那種相依為命的場景讓我頓覺辛酸:

嬸發那單薄如紙、風吹就可倒下的身子,是怎麼承載肩上樹枝,從山上到破屋?然而她步履緩慢又堅定,面容安詳又平靜,沒有一絲悲戚之色。六歲左右的孫兒穿著不合身材的舊衣裳,兩掛鼻涕不離不棄,懷抱一把樹枝,緊緊跟著。

我不知道還有多少事情可以寫下來,我只知道只要嬸發的生命之輪沒有停止,就會有做不完的事,操不完的心,不符合低保戶條件的她遊離在制度之外,各種慈善機構條件之外,有兒有女有孫的她,一生清苦、凄涼,儘管村裡人時不時會送些舊物之類,但又能怎樣?世間百態,萬般愁苦,或許在嬸發的心裡,她不覺得苦,因為心中有愛,有牽掛,她就必須是不倒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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