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擊吧，海油的「斜杠」大叔！

這是海油螺號的第685篇文章

2017年9月14日刊發於海油螺號

大叔/寫手/攝影師/資深電焊工/焊工大賽銅牌獲得者……

蘇衍福身上有多個身份。這位來自中國海油的非典型「斜杠」中年的故事一點都不波瀾壯闊，但卻足夠真實。

在中國海油，有很多人像蘇衍福一樣，長相普通、才智普通、家境普通、際遇普通。他們經常有太多事想做但做不到，有很遠的夢要追卻追不上……但對他們而言，只要出發，就永遠不晚。

提示

全文共2234字，閱讀大致需8分鐘

沸騰的火鍋對面，端坐著一個粗糙的中年男人。

我望著他，像見了鬼一樣。

半年不見，蘇胖子變成了蘇瘦子。

曾經撩肚皮像撩裙子的他，不知不覺減掉二十多斤，人也突然感覺有點帥了。

更顯著的變化是，曾經像鍋底一樣的黑臉越發黑了，連粗黑的鬍子茬都躲起了貓貓，但精氣神更足了，蹭蹭蹭地往外冒。

我說，祝賀你呀。

就在不久前，我收到一個消息：蘇胖子在中國海油電焊工大賽中，摘下一枚銅牌。但是，他拿了銅牌比別人斬獲金牌更受人關注，因為，他是這次比賽中唯一一個超過40歲的獲獎大叔。

蘇胖子名叫蘇衍福。每次看到他，我都會想起一輛沒了腳蹬的銹跡斑斑的破三輪車。這掛老車已入職二十年，比蘇衍福還早來一個月。如今，一旦有個重物需要搬運，他還會請它出山，既省油又省力。蘇衍福喜歡靜靜地看著它，就像面對鏡子里的自己。

蘇衍福是一個長相普通、才智普通、家境普通、際遇普通的普通人，有太多事想做但做不到，有很遠的夢要追卻追不上。

二十年前，他想上大學，卻落榜了；想有一份體面的工作，卻成了「遠看像逃難的、近看像要飯的」的電焊工。

十八年前，他想在城裡有個家，但每月二百多元錢的工資，讓他不得不把新婚妻子安置在千里之外的農村老家，兩地分居長達十年。

七年前，他成功實現了人生第一次身份轉換，由電焊工升級為技師，並考上了中國石油大學。頓時覺得腰桿硬了許多的他，東挪西湊加貸款買了個房，準備把老婆孩子接過來，卻不料換了個環境的妻子開始久病纏身。

五年前，運至材成的他被評為高級技師。終於揚眉吐氣了一把的他，重拾多年前的夢想——成為《中國海洋石油報》社的一名特約記者。誰知狠心買了一台最廉價的單反相機的結果是，有兩個孩子的本就拮据的家庭更加入不敷出，全家人陪他大半年時間都在節衣縮食。那段時間，從報社拿到的那點稿費，對別人來說只是零花錢，對他來說，是命。

三年前，一手拿焊槍、一手拿紙筆的他，成了中國海油電焊工中最優秀的寫手，和寫手中最優秀的電焊工。終遂平生志後，他辭掉班長職務，進入電焊工培訓中心，成了諸多電焊工的「陪練」。陪著練著，突然冒出參加一次大賽的念頭的他，赫然發現，自己早就超齡了。

幸好，今年中國海油電焊工大賽在年齡上沒有設限，這才有了他人生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的「巔峰對決」。

這種「巔峰對決」本是年輕人之間的事情，他早已過了競技的「黃金年齡」——手抖了，眼花了，體力也跟不上了……這是難以迴避的現實。

賽前，許多人對他報名參賽表示不解。「廉頗老矣」，當「門神」就好了，和年輕人湊什麼熱鬧!而況，沒什麼期待值可言。靠比賽獲取晉陞渠道么？沒用的，對他來說，走到高級技師這個級別，已經算是「登頂」。

蘇衍福沉默，年輕時那個未圓的「金牌夢」，卻在潛滋暗長。

賽前的半年，一向對杯中物愛不釋手的他，戒酒了。

賽前的半年，一向對新聞稿件情有獨鐘的他，封筆了。

賽前的半年，一向喜歡與人結交的他，閉關了。

賽前的半年，「練功房」里，他享受著焊煙的熏嗆。

賽前的半年，一直減不掉的贅肉，活生生被他「燃」掉了。

賽前的半年，他身上只有五個焊花燙出的傷疤，賽後卻驟增至三十六個，其中有二十八個是在「閉關修鍊」時留下的。

進入賽場那天，他再次沉默。舉目望去，除了一個年齡相仿的選手，儘是三十五歲以下青年鮮活的面孔。

「我們兩個老傢伙，有點格格不入呀！」那位選手頗有感觸地對他說。

蘇衍福不想輸給勇氣，更不想敗給年齡，但嘴唇翕動半晌，還是沒說出一句話。

領隊早在此前，就做好了他「光榮犧牲」的準備。「不要緊張，就當是人生的一次經歷吧。」領隊拍著他的肩膀說。

蘇衍福到底還是緊張了。年齡上他是大叔，但在賽場上他只是一個新人。

林林總總的意外，更讓他產生不祥的預感——大賽即將啟幕，他的焊機卻突然出現故障；比賽一開始，他又拿錯了護目鏡；比賽的第一個項目，恰恰擊中了他的「軟肋」；淋漓的熱汗，突然糊住了他的視線……

要放棄么？絕不！

連續喝掉三瓶「紅牛」後，他來勁了。贏，則錦上添花；輸，天也不會塌。即使當不成考霸，也要考出最好的自己！

三朵滾燙的焊花，先後落到他的皮膚上，錐心刺骨，他咬牙挺住——手稍微抖一下，就不會留下一個美麗的焊縫。蹲了一個小時，體力不支時，他採用「再蹲一分鐘」的辦法，堅持完一分鐘，再堅持一分鐘，一直堅持到最後的第172分鐘……

隔著熱氣騰騰的火鍋，我望著他那張霧氣氤氳的黑臉，一個往日的畫面漸漸浮出腦海……

在他單位施工場地的大門旁，有一間黑黢黢的「民工房」，這就是蘇衍福的辦公室。

在這裡，下雨的時候，需要在門口加個鐵板，室內才不至於泛濫成洪；雪過天晴，依然要加鐵板，否則融化的雪水也會肆無忌憚地湧進來。

鐵板上跨來跨去的，是一群多少都有點傷疤的男人，全身上下散發著鐵鏽的味道。他們行經和落座之處，留下一道又一道油污，和銹跡斑斑的焊具、工裝等以及牆面的破敗格調渾然一體，猶如斑駁陸離的回憶。

但就是在這樣的辦公條件下，這裡卻走出了十多位王牌焊工。僅這次技能大賽，前去參賽的8名焊工，就摘得兩金、兩銀、四銅，竟無一人落榜。

他們和蘇衍福一樣，是長相普通、才智普通、家境普通、際遇普通的普通人，曾經有太多事想做但做不到，有很遠的夢要追卻追不上……

火鍋對面的蘇衍福，這時正兀自說：「如果下次大賽不限年齡，我還想再參加一次。我想看看，能不能再進步一點兒。」

我笑望著他，想，有些人一生從未輝煌過，並非因為不能，而是缺少鐵一般奮起的決心、百折不撓的意志和令人折服的具體行動。

有人說，越努力越失敗，天道仇勤。但我相信，天道仇勤，天道更酬勤。莫道歲月忽已晚，人生有無數種可能，只要出發，就永遠不晚。

我說，擊進吧，大叔！

文/郝艷軍

圖/李佑坤、趙家伍

編輯/任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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