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告訴我們令人不安的消息
都已經非常危險了,還沒有人來告訴我們令人不安的消息;都已經滿城風雨了,我們還被蒙得嚴嚴實實;都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我們還在做一些浪費時間和精力的努力。因為沒有人來告訴我們令人不安的消息。
今晚向您推薦普玄小說《天命椅子》,分享創作談與精彩片段。
《天命椅子》是登載在《小說月報·原創版》2017年第6期的中篇小說,講述了一個令人揪心的故事,半路夫妻因病分離,耄耋老人獨自走失,母女之間互不諒解,種種令人不安的消息接連而至,壓抑又悲涼。人在年老之後還有沒有能力為自己的生活方式負責,他們的情感和尊嚴是否理應排序在生命和健康之後,不同代際間的價值觀偏差能否實現真正意義上的互相理解?這些我們在生活中真切感受到或即將面對的問題,湖北作家普玄在小說中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普玄由真實的採訪素材出發,創作了《天命椅子》,用帶著溫度的敘述,感動了編輯和讀者。希望這個深深打動我們的故事也能撥動您柔軟的心弦。
——小說家Novelist
誰來告訴我們令人不安的消息
——《天命椅子》創作談
文∣普玄
都已經非常危險了,還沒有人來告訴我們令人不安的消息;都已經滿城風雨了,我們還被蒙得嚴嚴實實;都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我們還在做一些浪費時間和精力的努力。
因為沒有人來告訴我們令人不安的消息。
你的股票虧了,你的房價跌了,你的男人泡小三了,你的女人偷情了,你的官職被人頂了,你的孩子出事了……這個世界為什麼有這麼多令人不安的消息?這個世界的不安為什麼總用一些莫名其妙的方式抵達我們?
沒有人來告訴我們令人不安的消息。
因為這個令人不安的消息與他們無關,因為他們多年信奉慣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策略,因為他們害怕這個令人不安的消息沾上自己。
因為他們在偷窺和傳播令人不安的消息,因為他們在偷窺和傳播中得到了快樂,因為他們在誇大這些令人不安的消息的時候,滿足了自己各種複雜的慾望。
因為他們害怕我們承受不了。他們害怕我們在一些不安的消息面前垮掉、崩潰或輕生,他們用沉默抵抗著內心的煎熬和惶恐。
誰來告訴我們令人不安的消息?
往往不是我們的朋友,同學,同鄉,戰友,不是我們的親戚和家人,往往是我們的身體,是我們的虛汗和眼皮發跳;往往是一陣風、一隻蝴蝶或者一片樹葉。
在《天命椅子》這篇小說中,告訴李巧豬她再婚的丈夫即將離開人世這個令人不安的消息的,不是她的女兒和兒子,也不是她再婚丈夫的兒子,而是一把椅子。
椅子不怕她承受不了,椅子不認為這個男人離世的令人不安的消息和她無關,椅子見證了他們的生活和愛情,椅子不會偷窺和傳播令人不安的消息。
《天命椅子》這篇小說,取材於現實生活中的真實故事,一對再婚夫婦在他們老得不能動、生活不便的時候被他們此前家庭中的兒女分別接走了。分開之後,老翁不到半年就離開了人世。在老翁即將離世的時候,誰來告訴老婦令人不安的消息?告訴了沒有?這是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這是一個揪心的問題。兒女啊,父母啊,夫妻啊,城裡鄉里,不都是這些事兒嗎?
那麼,給每個人一把椅子,讓大家都坐下來歇著說吧。
誰來告訴我們令人不安的消息?
幸好還有風,還有蝴蝶和樹葉。它們知道我們沒有那麼弱小,它們知道我們可以承受疼痛和真實,它們不會取笑我們,不會陷害我們,不會渲染著傳播令人不安的消息,它們從來不認為這些令人不安的消息和我們無關。
作者簡介
普玄,原名陳闖,出生於湖北省谷城縣,現居武漢。畢業於華中師範大學,後讀北師大作家班。曾在《人民文學》《收穫》《當代》《十月》《小說月報?原創版》《鐘山》《花城》等刊物發表小說數十篇,並多次被《小說月報》《中篇小說選刊》《小說選刊》選載。獲《當代》《長江文藝》《芳草》雜誌小說獎,湖北文學獎,新屈原文學獎,百花文學獎。
讀者回聲
這是一部嚴肅的作品。閱讀《天命椅子》以及《日落莊園》《五十四種孤單》之後,我的心一直有種鈍痛的感覺,普玄筆下的那些人物多麼像黃土地上你我的父親母親。何時我們的目光真正投向他們蹣跚的步履,關注過他們孤獨的內心?
普玄是一個有社會責任感的作家。一直在用文字默默地關照和溫暖著那些漸行漸遠的身影,並喚醒更多的人來關注老年社會中那些銀色群體。小說中,農婦李巧豬在兩度嫁人,掏空了一切將子女培養成人之後,卻被自己的女兒以「盡孝道」的名義生生拆散,最後導致一幕不該發生的悲劇發生了。讓人反思與深省當下我們的「孝道」。今天,尤其是農村,還有多少家庭的老人在子女面前,仍然在隱忍、退讓、犧牲,他們不敢奢談自己的感情生活,甚至早早在子女面前關閉了自己的心門。這是一個值得深入探討的話題。養老不僅僅是把最好的吃穿給老人,還應該有更多的尊重和理解,使他們在獲得尊嚴的基礎上身心愉悅。普玄的這部作品為我們提供了當下孝道與代際之間情感溝通的鏡鑒,具有積極的現實意義。
——喬星明
《天命椅子》精彩段落試讀
文∣普玄
李巧豬七十七歲那年,章木匠八十四歲。這一回章木匠病倒了。李銀多和章木匠的兒子商議著又準備將兩人分別接走的時候,章木匠病好了。
兩個老人不願意分開,只有朝後再等,一等又等七年。
今年,李巧豬八十四歲,章木匠九十一歲。兩個人都病倒了。他們有時候一整天不吃飯,不活動,不說話;有時候一整天趴在床上不下床,像烏龜一樣面對著東方抻著脖子呼吸。得到消息後的李銀多當機立斷,和章木匠的兒子商量,各自把自己的老人接走。
李銀多和章木匠的兒子趕到鄉下的時候,天色傍晚。那一天李巧豬和章木匠沒吃飯。從早上到晚上,他們一直趴在床上,從微微敞開的門往外看太陽。李銀多和章木匠的兒子以為他們快死了,沒想到這是他們的扛病方法。
一個人想扛病,最好的方法不是吃,是餓;一個人想長壽,最好的方法不是每天去跑步鍛煉,而是抻著脖子學烏龜。這是李巧豬和章木匠幾十年來總結的經驗,但是李銀多和章木匠兒子這些人,誰相信呢?
一群人分別幫李巧豬和章木匠收拾東西。有什麼東西呢?只有三間土坯房。這三間土坯房李巧豬他們住了幾十年。還有什麼?還有門前兩棵大榆樹。這兩棵大榆樹夏天長滿了榆錢,有成群的知了在上面歡叫。村子裡這幾年靜悄悄的,年輕的、壯年的、有力氣的、有文化的都到很遠的城裡面打工去了,只有這些知了還在樹上。
李銀多和章木匠的兒子帶來的人進屋看了半天,不知道該收拾什麼東西。
他們最後決定所有的東西都不要了。
但是兩個老人不同意。房子帶不走,沒辦法;榆樹帶不走,也沒辦法。但是要帶的東西多了,給老頭子治腰的麥麩袋,要帶吧;後檐下還有一籠仔雞,那可是治腰的最佳良藥,仔雞的骨頭可是大補。門帶不走,門上的門神,那可是防止黑夜鬼怪進門的,那可要給李巧豬帶上。
李巧豬和章木匠站在屋裡數,越數要帶的東西越多。
李銀多和章木匠的兒子不讓帶。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車上裝不下不說,帶到城裡去,放在哪裡呢?
那就只有椅子了。
別的東西不帶行,椅子不帶不行。椅子就是他們的命和魂,椅子不帶,他們的命和魂就扔在這裡,和他們的人分開了。
現在椅子在門口的夕陽下。椅背彎曲,三條腿,合在一起。但是這把椅子可以從中間拆開。拆開之後的兩把椅子,各自還是三條腿,椅背仍然彎曲。合起來是一把椅子,分開來是兩把椅子,這不是章木匠專門做的,光靠手工做不出來這麼精巧的天然彎度,這是他在山裡面偶然發現的一棵天生彎曲的鴛鴦樹枝。這棵花梨木的鴛鴦樹枝,上面的枝杈像一個環抱,是天生的椅子材料。
這個環抱椅背,抱著他們兩個坐了幾十年啊。
現在,兩把椅子分開了,不,是一把椅子分開了。分別的時候,章木匠拿了一把,李巧豬拿了一把。分開後的李巧豬每天盯著這把椅子看。某一天,她看見這把椅子突然倒了,她驚叫了一聲。她出門看看陽台,陽台沒有風,屋子裡面也沒有風。她立即斷定她的男人章木匠在另一個城市摔倒了。肯定是腰又出了問題,肯定是又骨折了。
她要去看她的男人章木匠,她女兒怎麼都不同意。
……
(發表於《小說月報·原創版》2017年第6期,《長江文藝·好小說》2017年第9期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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