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我要的「如約而至」

有溫度的城市

文|申曉虹

來源|公眾號：溫江人物

她叫丹丹，一個長相平庸氣質平平的北漂女，畢業三年來一直租住在四環外一間不到15平方的地下室里，那裡陰暗潮濕，終日不見陽光，喝了許久中藥都去不了的體內濕氣大概就是由此而來的。

丹丹的工作是服裝導購，在一家連鎖男裝店，每天迎著朝陽出門，到家的時候已是星星掛滿天，日復一日，領著微乎其微的一點工資奔走在公司，出租房兩點一線間。

25歲的丹丹到如今依舊是孤身一人，老家的父母常常打電話來催，倒不是像同事口中說的那樣對另一半要求高，不想談戀愛之類的，而是眾多相親對象中，實在沒有一個讓丹丹覺得有感覺的。

換好工作服，丹丹像往常一樣出了門，走到巷子口，一邊看手錶，一邊踩著火急火燎的步子往地鐵趕。

擠地鐵是她每天生活的一部分，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就像常常在地鐵上遇見拚命想往她身上蹭的猥瑣男一樣，除了離他們遠點的同時再在心裡暗罵一句「流氓」外，她並不能改變什麼。

站在刷卡處，在右手伸向自己挎包的那一瞬間，丹丹的眉頭皺了起來。

身後是排著隊催促她快一點的人群，丹丹幾乎將整個包都翻了一遍，確認沒有帶交通卡後才退到旁邊，準備去售票機前買一張單程票，可不幸的是，在這個微信支付寶盛行的時代，她的身上已經很久沒有帶現金了。

怎麼辦，丹丹下意識看了看手錶，現在用打車軟體叫車也來不及了，服務台正好沒人，自動售票台又只能現金購票。

「喂。」正當她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的時候，面前突然出現一隻伸長的手臂，遞過來一張戴著透明卡套的交通卡說：「用我的卡刷。」

丹丹張望了一下四周，在確定旁邊沒人在和他說話後接過交通卡，就往裡面沖，好似下一秒對方就會後悔從她手裡搶過交通卡一般。

丹丹上班的男裝店規章制度嚴格，只要遲到一分鐘，一個月的全勤獎就全沒了，300塊錢，可夠丹丹吃1個月的早餐了，她可丟不起。

擁擠的地鐵上，那個借給她交通卡的陌生男子此時此刻就站在她右手邊的人潮中，低頭看著手機，脖子上挎著藍色耳機，好似在屏幕上尋找著什麼感興趣的內容。

陌生男子看起來很年輕，估摸著只有二十幾歲，膚色白皙，眉毛很濃，像精心修飾過一般，一雙深邃的眼睛深深地陷進眼眶裡，高挺的鼻樑快要碰到面前的手機屏幕。

一個好心長得又不賴的男生，丹丹收回目光，本能地在心裡評價了對方一番，很明顯，她對面前的這個男生很有好感。

地鐵上人貼著人，丹丹拉著扶手不能動彈，等再回頭的時候，發現不遠處的那個男生已經不知什麼時候下了站，想起自己好像忘了跟對方說謝謝，也忘了問如何還他借給她的交通卡。

交通卡是一定要還的，不僅被丹丹刷了錢，而且卡裡面也還有五十幾元的餘額。

第二天，丹丹特地起了個早，畫了個淡妝，趕到地鐵站。她不知道昨天那個男生今天還會不會出現在地鐵站，只是猜測，能那麼早來趕地鐵的人一定是上班族。

幸運的是，丹丹等到了他。

對方依舊穿著昨天的那件白色T恤，只是下身的牛仔褲換成了灰色運動褲，看起來更加青春有活力。

「嗨。」丹丹走上前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男子回頭，愣了一下，很快回過神來，「昨天你借給我的交通卡，我還沒還給你呢，也忘了跟你說謝謝。」

「噢，其實也沒關係的。」男子接過卡笑著朝著刷卡入口處走去。

「有借有還嘛。」丹丹跟了上去，「對了，還有昨天用你卡刷的四元錢也要還給你，這樣，你給我個你的微信，我給你發紅包過來。」

「不用那麼麻煩，真的不用還。」

「要的要的，一定要…」丹丹不知自己哪兒來的勇氣，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感覺自己臉上火辣辣地發燙起來。

感覺來了，一切都變得勇敢。

下地鐵後，丹丹打開微信，翻開了對方的朋友圈。

朋友圈就是一個人的生活，這句話一點都不假。從朋友圈裡，丹丹知道他叫何東，知道他喜歡旅行，知道他在本市一家金融公司上班，知道他的老家在美麗的青島。

對方朋友圈裡最新的一條動態是，我想喝鮮榨橙汁了，末尾附上一個委屈的表情。

丹丹一整天都陷在何東的朋友圈裡，她把想喝橙汁這條朋友圈看了又看，想著對方是不是因工作太忙沒時間榨果汁或者買不到？於是一下班丹丹就跑到超市，買了橙子，想著第二天一早幫何東做鮮榨橙汁。

第二天，丹丹早早地就捧著早起榨好的橙汁站在地鐵口，幻想著對方的「如約而至」。

她輕喚他的名字，他回過頭，為對方是如何得知自己姓名感到詫異。

她遞上榨好的橙汁，他愣一下，小心接過道一句謝謝，露出眉目明朗的笑容。

想著想著，丹丹竟低頭不自覺地笑了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燙得像在發燒。

十分鐘後，丹丹終於在人潮蠕動的地鐵口看見了他，穿著一件灰色T恤，臉上依舊洋溢著滿滿的青春活力。

丹丹低頭，下意識看了看自己出門前精心打扮的衣著，再抬頭的時候嘴邊那抹淡淡的微笑卻僵在了臉上。

他身後洶湧的人潮中走出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兒，女孩兒穿著一件黑色弔帶裙，肩上背著一個誇張的大包。他伸手接過她的包跨在自己身上，另一隻手則伸出來牽住了她，臉上的笑比丹丹在他朋友圈裡見過的任何一張笑臉都燦爛。

手中一大早起來忙活的橙汁還是新鮮的，一顆火熱的心卻漸漸冷了下去。

丹丹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一個人站在地鐵口站了許久。

「姑娘，地鐵快開了，你還不走啊。」穿制服的保安大哥過來提醒。

「知道了。」丹丹望著好心的大哥尷尬地道了聲，「謝謝。」

其實她今天不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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