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皮的親切味道

最新 09-01

汪曾祺在他的《夏天》中寫道：「西瓜以繩絡懸之井中，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喀嚓有聲，涼氣四溢，連眼睛都是涼的。」這樣的清涼快意與西瓜的別樣清甜，年少時在老家也是享受過的。

那時夏天的飯桌上會出現西瓜皮做的菜。母親將吃掉紅瓜瓤的西瓜皮削去最外面的青皮，再將沒啃乾淨的的紅瓤部分削整齊，餘下部分就可留做食材了，或辣椒清炒、或大塊燉肉、或切絲涼拌，可葷可素，就是別有滋味的夏令菜。

父親則會將削掉的青皮晒乾收起來，或泡茶喝或做藥用。一直喜歡鑽研醫道並小有成績的父親曾講到這西瓜外皮頗有詩意的名字：西瓜翠衣、西瓜青、西瓜翠。稱瓜皮為青青翠翠的衣，也真是生動美麗。

現在的濟南城建雖然不堪一提，但城裡城外有活泉的地方，古風古意涓滴猶存，夏日裡也還能看得到碧綠的西瓜浮在清澈泉水中的那種市井民間才有的親切美好。而西瓜皮做的菜，則更是家常的特別的一份親切了。

那天忽然想吃西瓜皮，就去水果店裡挑選皮厚又新鮮的西瓜，老闆娘問清緣由後語氣帶著不屑地說現在生活條件好了誰還吃這個。呵呵，她怎麼能懂得，生活條件無論今昔，又哪裡真就缺了一口菜吃，只不過是一種善加珍重的人生態度和生活品德而已。

萬物有靈且美，所有的好物都值得珍惜，所有的浪費都帶著可恥，物盡其用賦予物最大的尊嚴，也賦予人自身足夠的自尊自重。其實細思量，這吃西瓜皮的一派溫情煙火自是一份奠基性的家教，誰有誰明了。

無西瓜不夏天，炎炎夏日又有誰家不吃西瓜呢？舉國上下盡數吃瓜群眾。資料顯示，西瓜原產於非洲大陸，因出自西域，所以我們叫它西瓜，古往今來都是是惠及民生普天享用的好東西。在品嘗西瓜美味的同時，再讓西瓜的古詩意來助興就更是賞心樂事了。

「楊暉發藻，九彩雜糅，藍皮蜜里，素肥丹瓤。」這是東漢劉禎對西瓜的描寫。「佳哉瓜之為德，邈眾果而莫賢，殷中和之淳祜，播滋榮於甫田。背芳春以初載，迎朱夏而自延。」「或攄文而抱綠，或披素而懷丹，氣洪細而俱芬，體修短而必圓。」這是西晉文學家陸機的《瓜賦》。

「傾筐蒲鴿青，滿眼顏色好。」「沈浮亂水玉，愛惜如芝草。」這是大詩人杜甫眼中心裡的西瓜好。「坐南朝北吃西瓜，皮向東甩；思前想後觀《左傳》，書往右翻。」這是蘇東坡兼得西瓜和讀書的雙全法。「拔出金佩刀，斫破蒼玉瓶。千點紅櫻桃，一團黃水晶。下咽頓除煙火氣，入齒便作冰雪聲。」這是民族英雄文天祥《西瓜吟》的浩氣生髮。

「恨無縴手削駝峰，醉嚼寒瓜一百筒。縷縷花實沾唾碧，痕痕丹血掐膚紅。香浮笑語牙生水，涼水衣襟骨有風。」這是元代詩人方夔繪聲繪色的《食西瓜》。「採得青門綠玉房，巧將猩血沁中央。結成晞日三危露，瀉出流霞九釀漿。溪女洗花新染色，山翁煉藥舊傳方。賓筵滿把瑛盤飫，雪藕調冰倍有光。」這是明代瞿佑筆端流麗的《紅瓢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