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大熊貓還要稀少的青頭潛鴨，它的九江越冬地嚴重污染

文：讓候鳥飛

「她」備受大自然的青睞，每年成千上萬的越冬天鵝鋪滿湖面，近年更是因為極危候鳥青頭潛鴨的光臨，使她備受社會關注。儘管如此，她還是常年遭受礦山的肆意排污，即使媒體曝光也不見收斂，天鵝湖生境每況愈下，令人擔憂。

九江市九江縣東湖污染航拍 岳樺攝影

「她」，就是九江縣東湖，距離九江不到30公里，是離九江城區最近的觀鳥點。

東湖是重要的越冬候鳥棲息地，每年萬餘只越冬天鵝來到東湖覓食，早已是名副其實的「天鵝湖」，大量的攝影師慕名前往拍攝。

保護區宣傳牌 岳樺攝

2014年冬季，候鳥監測站首次在成群的天鵝、豆雁等候鳥群中發現兩隻極危候鳥青頭潛鴨，隨後東湖的青頭潛鴨種群數量逐漸增多，2016年已達到上百隻，意味著全球僅剩的500隻青頭潛鴨，已經有五分之一選擇到此越冬。

資料顯示，近10年來，由於過度狩獵和生境惡化，其繁殖和越冬的濕地被破壞等原因，青頭潛鴨的數量急劇下降。目前，青頭潛鴨的數量比大熊貓還要稀少，全球僅餘500隻左右。世界自然保護聯盟(IUCN)在國際瀕危物種紅色名錄中將其受威脅等級定為「極危」。

2016年冬季第一批來東湖的候鳥在湖面覓食 岳樺攝

2017年初，潯陽晚報報道了近萬隻天鵝或因水位上升覓食困難，提前離開九江縣東湖的消息。報道見報後，當地村民向潯陽晚報反映，天鵝提前離開可能與東湖湖水被附近礦山污染也有關係。

新一輪的候鳥遷徙已經開始，礦山污染經過大半年的整改是否已有成效？湖區生態環境是否能夠繼續接納北方歸來的候鳥？近日，讓候鳥飛聯合工業園污染調查團隊到九江市九江縣進行走訪。

我們在港口街鎮生機林村的省道S304路邊看到一個刺眼的排污口，橙黃色的污水毫無節制地直排東湖，污染物已把排水渠和湖面底泥染黃。附近村民介紹，排污口的水來自銅硫礦山，隸屬於九江礦冶有限公司，污水呈血紅色白天排出來太慎人，企業都在凌晨四五點沒什麼人的時候偷排，早上看到的污水多是被稀釋了。

橫穿村子的排污渠，進東湖的排水口 岳樺攝

沿著排污渠向上遊走去，我們途徑生機林村、李家堡村和姚家壟村，水渠坑窪處仍有殘留的橙黃色廢棄液，村裡孩童無憂無慮的在路邊玩耍，似乎已經習慣了穿村而過的水渠流著這類顏色的水，而我們下午兩點在水渠的東湖入湖口檢測，水呈酸性，PH為3。

入湖口檢測PH為3 與排污渠取土送檢 岳樺攝

越靠近礦山，水渠周邊越來越沒有生機，生機林的一位村民滿臉愁容，因為今年下大雨，水渠里的水溢進他家池塘，把他家的魚全給毒死了，為了重新養魚，只能放水把底泥都翻上岸，再重新買魚苗投入池塘；姚家壟村村前的農田早已廢棄，四處流溢著污水，很多土壤都一毛不長；距離房屋幾米的地方，企業挖了一個污水收集池，我們即使在衛星地圖上也能發現這個血紅色的水池，它就位於村裡農田的上游，經過一條村裡的水渠和一條馬路邊的水渠，把污水排進農田和東湖。

污水流進農田，土地一毛不長 岳樺攝

村裡的農田遭到污染已經廢棄，礦場每年給田主一定的補償；

水井是已經廢棄了，但是早年大家都靠地下水生活，很多人為此得了各種怪病，但是疾病和污染的關係沒法證明，至今還沒人對此負責；

那麼礦場對天然湖泊污染，對候鳥的影響，又該誰來負責？

東湖污染航拍 岳樺攝

對此，我們向九江縣環保局反映，希望政府能夠重視環境破壞問題，儘早治理礦場已經產生的污染。環境監察大隊表示，這家礦場是他們部門的重點監督單位，每個月都會去監督性檢測好幾次，從來沒有發現污水排放超標的問題；至於農田污染情況，對方稱農田早在上世紀就已經被污染了。

礦場蓄污池與周邊村莊 岳樺攝

東湖之所以吸引那麼多天鵝、大雁等候鳥，主要是因為湖面每年都長滿馬蹄，為越冬候鳥提供了充足的食物。可是，我們今年卻發現湖面空空如也，除了今年水位稍高，礦山污水對此影響又有多大？

今年的「天鵝湖」還會有天鵝嗎？

經歷這次驚人的污染探尋，我們在悲憤的同時，開始警惕一種可怕的狡辯，即：污染形成了幾十年，候鳥近年來再次聚集，說明生態還沒破壞到不可收拾。

真的是這樣嗎？

上萬隻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小天鵝，乃至世界極危物種青頭潛鴨等眾多候鳥，之所以會聚集東湖，不能說明東湖的生態有多好。更有可能的原因是：隨著東湖周邊的環境逐漸惡化，更多原來的候鳥棲息地已經不適合生存。比如，賽城湖和赤湖由於光伏發電、人為建設干擾過多等原因，水面不適宜候鳥棲息覓食，少有候鳥越冬。候鳥的選擇所剩無幾，不去東湖，很可能無處可去。

而即便污染成這樣，在食物的吸引下，大量候鳥選擇了嚴重污染的東湖，這是多麼可悲的一件事。

我們能為「天鵝湖」做什麼？能為候鳥做些什麼？

或者反過來，如果我們放任這樣的污染繼續存在，天鵝湖裡這樣「悲壯的繁榮」景象，還能維持多久？

不難想像，如果這個重要的越冬地都無法保留下來，生態不能修復，反而繼續惡化，那麼終有一天東湖將失去生機，天鵝湖，將沒有天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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