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打一個電話去天堂，告訴您：這四年您從沒離開

四年前的今天，農曆的七月十一，中午午睡時，弟弟突然打來電話說「媽媽走了」。我問走去哪裡了？弟弟哽噎著……

我在人間苦苦尋覓

難尋通往天堂的專線電話

文孔昭鳳

48歲，美好年華，媽媽失去她的郎君、我的帥爸爸，中年後的孤獨和寂寥可想而知。

爸爸走後，善於聆聽的我，成了媽媽最忠實的聽眾，而且對媽媽的訴說守口如瓶，不對其他兄弟姐妹泄露半點兒。於是，我成了媽媽人生中最信任的知己，沒有之一。

每當她自認為有啥「家醜」不能外揚時，便會跟我傾情訴說一番。媽訴說完了，也就輕鬆了，幼年的我，對媽生活中所面臨的那些艱辛和困惑是沒有半點兒解決能力的。但媽媽的煩惱和壓力卻因為傾訴，而得到釋放。

長大後我遠嫁他鄉，對於媽媽來說，這無疑是抽離了她的精神支撐。但為了我的幸福，媽媽依然全力支持我嫁入軍營。那些年，我每周的一封家書，就是媽媽艱難歲月里最大的企盼。

後來，家裡有了電話，我和媽媽為了省電話費，都是選擇凌晨七點前通話，以享受半價話費的福利。最初是每周一次，後來是一周兩次，再後來是每周三次，到最後，每天一次……

我們常常忘記時間與空間的阻隔，家長里短、海闊天空，從都市到鄉村，無所不談。媽說，我是上帝派給她的天使，我的電話，能解悶兒，能撇去煩惱和憂愁，甚至能治心病。

四年前那個暑假，我和媽媽的通話頻率，密切到令大樹質疑，一個月里，固話的專線和兩部手機的電話費全部打到爆。記得大樹那天繳費回家，隨口問我：你和媽之間真的沒代溝嗎？娘倆到底哪來那麼多話講啊，天天講也講不夠？

我也奇怪：是啊，我和媽之間的傾訴與傾聽，咋就講不煩、聽不厭呢！不管村裡多麼無趣的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到了我和媽這裡便都成了饒有興緻的話題；不管彼此心裡有多不開心的事兒，只要母女倆電話里私聊一會兒，情緒會瞬間好轉，心結也會逐漸打開。每次連線時，都是那樣迫不及待；每次說再見時，都是那樣的依依不捨。

四年前的今天，農曆的七月十一早晨，我睜開眼便撥通了媽的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聽到媽迫不及待的聲音：「可盼來你的電話了，昨晚打雷時候，一個火球在我的頭頂噼噼啪啪地炸響，差點兒沒燃著我的頭髮。幸虧我躲得及時……」我趕緊安撫媽媽：別怕，別怕！一定是夜裡做噩夢了。

後來，媽媽幾乎是容不得我回應，就自顧自地說個不停，她企盼暴雨快停、房後的土路快乾，等哥哥們回來一起陪她走次娘家；又莫名其妙地擔心園子里的菜苗，在人多時會被踩蔫兒……最後，媽媽交代我一定要照顧好弟弟，並要引導她所有的孫輩兒盡量都能走進軍營、保家衛國……媽媽意猶未盡、談興正濃時，弟媳婦喊她吃飯。我也以讓媽媽快與家人一起吃飯，明天再接著聊為由，果斷掛斷了電話，。

中午午睡時，弟弟突然打來電話說「媽媽走了」。我問走去哪裡了？弟弟哽噎著……動脈血管瘤爆破？我整個人瞬間石化凝固，眼前出現了媽媽電話里形容的火球。那一刻，我沒有淚水。因為我不信！不信從此後，真的不能與媽通話了。

當我火速趕回家奔喪時，看到滿院子的人真的把媽的菜苗都踩蔫兒了。難道，冥冥之中，媽對自己的死先知先覺嗎？

媽：一轉眼，就是整整四年，我們就這樣陰陽相隔四年，這四年啊！我是怎樣踉蹌著走過的啊？其他兄弟姐妹只是失去了一個媽，而我是失去了一個知心朋友，失去了一個最親密的閨蜜啊！

多少個清晨，想對著無垠的空曠喊媽，卻難尋通往天堂的電話；多少次想牽牽您的手，可伸手已成惘然；多少次想親親您的面頰，可一切都只能在夢裡實現。

一直都知道，我不是您眾多孩子中最孝順的一個。但在失去您的日子裡，我才知道，我是最離不開您的那個脆弱女兒。

其他人都比我堅強！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的生活完全失去了正常，我的情緒無法掌控。我的思念已經不是思念，而完全是一種病態：

入住的酒店自動窗帘，不小心被大樹觸碰了控制按鈕後自動拉開，我卻非無知地臆想成是您化作了清風，來撫摸我的面頰；

家裡窗外的黃蜘蛛，我也固執地認定是您化作的精靈，來替我抵禦外侵之敵；

都市夜空上那稀稀拉拉的星星，我會把其中一顆，想像成是您關注我的明眸；

我上稿了、獲獎了，會自然而然地堅信，那就是媽媽在發力、在賞識；

弟弟脖子上偶爾的紅色，我會臆想成是媽媽愛昵撫摸的印痕；

做家務時，不小心打爛一個碗或杯子，我的思維會瞬間跳躍到您生前的諸多囑託中，立即反省自己的種種過失……

什麼事情，什麼物件，什麼夢境都會與您聯繫在一起。我知道，我這樣有失理智；我知道，我這樣會給身邊的親人帶來負擔和煩惱；我知道，生老病死乃自然規律……我無數次告誡自己：要正確面對！要儘快恢復正常。可依然不能迅速走出低迷。我拚命地遏制著不哭不想，可是，我做不到！

還是大樹有心，在那一年我生日前後，帶我外出旅行了一圈，逐漸治癒了我的抑鬱。

媽媽，真的不能怪女兒太萎靡——

誰讓您那麼欣賞我？愣是把一個普通女兒說成是天使？讓我一直用天使的純真，來幻想人間的美好？沒了您的欣賞，我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麼填充自己內心的空虛；

誰讓您與我有過那麼多推心置腹的傾訴與傾聽？沒了與您的交流，我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誰真的懂我的寂寞？沒了媽媽，這個世界，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會像您那樣願意對我訴說，更不會有第二個人像媽媽一樣關注我！

媽：您走後，您的堅韌不屈，一直感召著您的子孫，大家都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取得了好成績，而所有這一切，都彰顯了您和爸爸的家教成功，昭示著我們家族的興旺發達和日益強盛！就像我在圓墳那天喊得震天響的口號一樣：你一揚，我也揚，一代更比一代強！

媽：您的軀體雖然遠離了我們，但您的精神不倒，我隨時隨地都能感知您的力量所在，我們兄弟姐妹之間，之所以還能互相關心、彼此支撐，那都是因為有您的指引！

媽：最後，我還要告訴您，這輩子，我最幸運的就是嫁對了人，又養育了一個好孩子。大鵬從小就是以姥姥為榮，在他眼裡，姥姥要比媽媽有文化、有遠見！他一直感謝，從軍路上有您的支持和首肯！

媽：唯心也好、迷信也罷，反正我就是堅信您的神靈一直都在，堅信我對您所說的一切，您依然都能聽到！

媽，我驕傲！我是您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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