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狂飆年代之一：尋找西川

「讀大學時是八十年代，有一陣子我跟一些不是一般的喜歡，而是極端熱愛寫詩的人常常在一起，不過我寫得並不多，主要以觀察這幫人和看他們的詩為樂，現在回憶起來還覺得特別有意思。

記得有一次，瘦如麻桿，頭髮老長的N打電話讓我去，說他請了B大學一幫寫詩的來聚聚。他們那邊三個人，兩個女生一俊一丑，一見面就拿出細長的『摩爾』煙來抽，裝出一點小『嘻皮』的樣子；一個男生高個濃髮，穿得規規整整，看著有點少年老成。我們這邊除了我和N還有憂鬱的Z、憤青L和喜歡『新月派』的W。我對那個男生比較注意，因剛才介紹他時我發現他的名字很熟，是我看的一大堆用粗糙的紙印的詩集中，我唯一真正欣賞的人，我曾對Z說，這麼多人里就他真有才。前半截大家正八經地『碴』了一陣子詩，那男生拿出一些諸如『意象派』詩的此境與它境、詩與畫的通感之類的硬問題跟大家討論，並且一點都不象是故意弔書袋子，而是真誠地想搞明白，弄得兩邊的人都敗下陣來。後半截就改喝酒、跳舞了，那男生不跳，只一杯杯地喝啤酒。

那天見過的人，後來各奔東西，寫詩最多成了業餘愛好，有的乾脆不寫了，只有一個人除外，就是那少年老成的男生，不但真的成了詩人，而且成了非常有名的詩人。」

——@唱歌的虎

虎一開腔，眾人紛紛猜謎：這個「高個濃髮，穿得規規整整的男生」、虎「唯一真正欣賞的人」、「討論此境與它境」的神秘詩人，究竟是誰？

眾人發揮了一下福爾摩斯精神，已知線索有四個：

1.高個

2.八十年代極端熱愛寫詩

3.北大畢業的

4.後來成了非常有名的詩人

讀感區三樓，小文老師一下就猜中是詩人西川。但遙想當年的「北大才子」，海子、戈麥都已離世，又引起眾人一片唏噓：

「戈麥回家割完麥子，去北京萬泉河洗澡，至今未歸…他沉河那年我剛一歲多，不是特別了解…天才普遍早亡，因為活得太久會孤單…」

——@浥塵

九樓的細胞當下遇見西川，當即被一句「C弦上的摔倒」驚到：

「我註定在某年某月的某個時辰

離開這個世界

因此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

譬如戀愛，寫詩，去西部流浪

我一走出那座老式鋼琴似的屋子

就不明白地在C弦上摔了一跤

掌聲和咒語於背後蝗蟲般飛來

有一對酒窩變成美麗的陷阱

我實在搞不清網與生活

究竟有何區別

我不流淚不等於沒有眼淚

我整了整行李試圖從哲人的書本上

尋找警句或方向

直到一條河自歷史深處洶湧而來

燈塔與許多人的靈魂均漂在水上

我的靈魂也漂在水上」

你看詩的最後「靈魂漂在河上」那裡，「在C弦摔跤」這裡，將虛轉實，畫面感強烈到很酷的程度！

——@細胞

新生的細胞仍在進行積極的新陳代謝，而貓與虎似乎聊出了生命的邊界：

「西川老師應還是中年詩人 」

——@cat貓

「對 」

——@唱歌的虎

「不想這麼快去老年 」

——@cat貓

「不去！尤其內心，希望永遠有一部分年輕 」

——@唱歌的虎

「不過虎老你快了 」

——@cat貓

「用文字打敗時間 」

——@唱歌的虎

「毋需打敗，與時間偕老 」

——@cat貓

「說的好 」

——@唱歌的虎

中讀說

詩人不會永存，而詩會；遇見詩的時刻是電光石火的一剎那，但這一剎將生命的廣延發揮成極致；而有生之年得見一位與你同呼吸的詩人，又將會是怎樣的妙緣？

來這裡，記錄遇見詩人西川的一切痕迹。沿尋這些痕迹，我們也許可以找到最真實意義上的西川。

參與尋找西川活動方式

在本文讀感區，貼出你找到的西川，記憶中的、印象中的、幻想中的、夢見的……任何形式均可。

（舉例：第一次讀到的西川的詩，第一次聽到的西川的講座，第一次閱覽到的西川的採訪。第一次與西川擦肩而過……）

活動最終目標

通過民間對西川痕迹的搜尋，最終還原一個真實的西川，並使真身現身中讀。

西川的詩

虛構的家譜

以夢的形式，以朝代的形式

時間穿過我的軀體。時間像一盒火柴

有時會突然全部燃燒

我分明看到一條大河無始無終

一盞盞燈，照亮那些幽影幢幢的河畔城

我來到世間定有些緣由

我的手腳是以誰的手腳為原型？

一隻鳥落在我的頭頂，以為我是岩石

如果我將它揮去，它又會落向

誰的頭頂，並回頭張望我的行蹤？

一盞盞燈，照亮那些幽影幢幢的河畔城

一些閑話被埋葬於夜晚的蕭聲

繁衍。繁衍。家譜被續寫

生命的鐵鏈嘩嘩作響

誰將最終沉默，作為它的結束

我看到我皺紋滿臉的老父親

漸漸和這個國家融為一體

很難說我不是他：謹慎的性格

使他一生平安他：很難說

他不是代替我忙於生計，委曲逢迎

他很少談及我的祖父。我只約略記得

一個老人在煙草中和進昂貴的香油

遙遠的夏季，一個老人被往事糾纏

上溯３００年是幾個男人在豪飲

上溯３０００年是一家數口在耕種

從大海的一滴水到山東一個小小的村落

從江蘇一份薄產到今夜我的檯燈

那麼多人活著：文盲、秀才

土匪、小業主……什麼樣的婚姻

傳下了我，我是否遊盪過漢代的皇宮？

一個個刀劍之夜。販運之夜

死亡也未能阻止喘息的黎明

我虛構出眾多祖先的名字，逐一呼喊

總能聽到一些聲音在應答；但我

看不見他們，就像我看不見自己的面孔

在哈爾蓋仰望星空

有一種神秘你無法駕馭

你只能充當旁觀者的角色

聽憑那神秘的力量

從遙遠的地方發出信號

射出光來，穿透你的心

像今夜，在哈爾蓋

在這個遠離城市的荒涼的

地方，在這青藏高原上的

一個蠶豆般大小的火車站旁

我抬起頭來眺望星空

這對河漢無聲，鳥翼稀薄

青草向群星瘋狂地生長）．

馬群忘記了飛翔

風吹著空曠的夜也吹著我

風吹著未來也吹著過去

我成為某個人，某間

點著油燈的陋室

而這陋室冰涼的屋頂

被群星的億萬隻腳踩成祭壇

我像一個領取聖餐的孩子

放大了膽子，但屏住呼吸

「重返狂飆年代」尋找詩人計劃

狂飆：暴風，借指猛烈的潮流或力量。20世紀80年代，是中國大學生詩歌風起雲湧的時代，狂飆突進式的創作熱情席捲了整個文壇。

無論是龐大的寫作群體還是林立的詩社、詩刊，幾乎遍及各大校園，形成了難以丈量的詩歌創作熱潮，從中湧現出許多優秀的詩人：北島、海子、西川、戈麥、普珉……各種思潮、流派獲得了極大的發展空間。八十年代詩人，在中國當代詩歌史乃至文學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

近40年過去了，當年的青年詩人，如今已入知天命之年。他們是否仍活躍在文壇？他們曾經的熱血詩情，今日是否還在？為了紀念那個狂飆年代，中讀發起「尋找詩人計劃」，在民間收集八十年代代表詩人的存在印跡，重返理想主義人文情懷閃耀的黃金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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